清晨,未等秋畫來替尹素華梳洗打扮,尹素華便已收拾好一切了。
如今搬回王府,定要找個時機(jī)好好同宗玥增進(jìn)些感情,她這樣打算著。
可一連數(shù)日,宗玥事務(wù)繁忙,尹素華連他的面都不曾見過。
別說是增進(jìn)感情了,如果繼續(xù)這樣下去,怕是宗玥都要忘記尹素華長什么模樣了。
差人去問了宗玥身旁的侍衛(wèi),那人只說,王爺?shù)昧耸ド现睿诓殂瓿且粯稇野浮?p> 尹素華讓秋畫暗中去打探了那汴城懸案之事,這一查,竟令她后背生寒。
汴城是新岳最繁華的地方,也是最富庶的地方。
新岳第一富商宋家,便世世代代生長在汴城。
前些月份,宋家嫡二子宋知昀不顧家里人阻攔,非要娶一青樓女子蘭瑤為正妻。
在新婚大喜之日,蘭瑤被歹人擄走,宋知昀瘋了般尋了數(shù)日未果,便日日酗酒,經(jīng)常醉得不省人事。
宋家多日不見宋知昀身影,便尋去了他房里。
這一去不得了,發(fā)覺蘭瑤早已吊死在房梁之上多日,而屋內(nèi)除了醉得如一灘爛泥的宋知昀,還有一個人。
五皇子,宗羽。
眾人趕到之時,宗羽剛剛咽了氣,死不瞑目。
可這奇怪之處就在這里,蘭瑤死了多日,宋知昀不省人事,而宗羽經(jīng)仵作驗尸發(fā)現(xiàn),身上無一外傷,更無中毒跡象,且房內(nèi)毫無打斗痕跡。
五皇子死得極為蹊蹺,毫無線索,現(xiàn)場只有一個活人,而宋知昀自然也就成了這殺害五皇子的最可疑之人。
宋家嫡子宋云承與宗玥向來交好,而五皇子更是自小尊崇宗玥,常年跟隨他左右。
圣上派宗玥去處理這樁懸案,不論最后事實而言,宋家和皇室,總要有一處容不下他。
“當(dāng)真是好算計?!?p> 聽完秋畫所說,尹素華不由得有感而發(fā)。
“娘娘和解?”
秋畫為她斟了茶,不明所以,遂而問到。
“圣上天子所為,豈非是我們能談?wù)摰?,不過是閑言一句罷了,哪來和解?”尹素華喝了茶,訓(xùn)斥了秋畫一句,擺了擺手讓她下去了。
這齊王府能人異士眾多,不止可能隔墻有耳,更可能有居心叵測之人。
從一開始尹素華就知道,這有著響當(dāng)當(dāng)?shù)膹s妻之名的齊王,并非是簡單之人。
自莊太妃被刺殺一事起,尹素華對著這王府的所有人都有戒備之心,絕不輕易會透露自己的真實言行,稍有不慎,便是禍及尹家,這般蠢笨之事,作為丞相嫡女,是萬萬不能的。
歡喜之死更是巧合,更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被殺人滅口。
剛嫁入齊王府不久,便將尹素華周邊的人換了一遭,哪怕是無心人也能發(fā)現(xiàn)這其中有不對勁之處了。
尹素華除了時刻記著主人的交代,歡喜被害之事,也是定要一查到底的。
這齊王宗玥,遠(yuǎn)遠(yuǎn)不及平日相處看起來那么隨和簡單。
秋畫這丫頭,和歡喜眉眼有著八分相似,而這普天之下想找到這般相似的人,又何其難。
只怕是從一開始,宗玥就做好了要除掉歡喜的心思。
秋畫粗看只是個伺候人的丫頭,可舉止言辭又不怒而威,步伐穩(wěn)健,倒有種習(xí)武之人的感覺。
就跟歡喜比起來,秋畫端茶倒水都要穩(wěn)妥幾分。
尹素華自然是不會去拆穿宗玥的安排,既然宗玥想讓她做一個嬌弱溫順的齊王妃,那她定是要遂了心意的。
只是尹素華不知,主人明知宗玥身上疑點重重,為何還要安排與他增進(jìn)些夫妻感情。
忽而,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尹素華擺弄起了屋內(nèi)的古琴,彈了一曲《涼州辭》。
最后一個尾音彈完,不出片刻,一個蒙面黑衣人悄然就來到了尹素華面前。
“阿辭,你去替我暗中看著秋畫。”
“有什么怪異之事,立刻來告知我。”
尹素華拿起一個哨子,遞給了他。
不出片刻,阿辭就又回了房。
“你小心點,有人正往王府來?!?p> “你可曾看清是何人?”尹素華不明所以。
“那人蒙著面,不曾看清。不過......”
“不過什么?”
阿辭不語,用食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字。
權(quán)。
尹素華了然,便讓阿辭立即離開了王府。
一個權(quán)字,那便說明來人穿金戴銀,非富即貴,在這京城必定是有些勢力之人。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秋畫就帶著一封信過來了。
“娘娘,這是王爺差人送來的家書,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要告知?!?p> 宗玥在信中說道,五皇子一案目前毫無進(jìn)展,疑點重重,又偶然間發(fā)覺宋家正在招兵買馬,特快馬加鞭書信一封,想讓尹素華去拜見皇帝,說明情況,請求援兵。
這等大事,宗玥應(yīng)是派人秘密入宮通報才是,竟專程書信一封讓自己的王妃入宮面圣,尹素華想破了腦袋,都沒猜透宗玥這般行事的目的。
正當(dāng)尹素華疑惑之際,又有婢女前來通報。
“娘娘,護(hù)國將軍張余威在前廳候著,說是帶來了圣旨?!?p> 這一日變故眾多,尹素華也來不及耽誤,立即動身去了前廳。
見尹素華行禮,張余威便宣讀了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齊王宗玥狼子野心,與汴城宋家謀合,豢養(yǎng)私兵,證據(jù)確鑿,執(zhí)于刑部,秋后問斬,以正視聽。即刻起,宋家家產(chǎn)充公,其家眷流放邊疆,不得有誤,欽此?!?p> 領(lǐng)完圣旨,尹素華便問道:“將軍,不知現(xiàn)在可否入宮覲見圣上?”
“齊王妃,如今形勢所迫,圣上不是你想見便能見的,還是好好想想今后該何去何從吧,不出數(shù)日,齊王定是要下大牢的。如若不是當(dāng)今圣上仁慈,念在你剛成親不久與齊王并無多少糾纏,赦免了你,怕是王妃便要隨著那宋家家眷一同流放了?!?p> 說罷,張余威離了府。
如果宗玥在信中所說為真,那便是被人下了套,就盼著他腦袋落地,可若宗玥所說為假,這個中緣由尹素華便是思考不明白了。
成親這些時日,宗玥為人倒是沒什么可挑剔的不足之處,畢竟尹素華與他相知甚少,若他真是那謀逆之徒,也無從得知啊。
領(lǐng)了圣旨還不到一個時辰,尹素華在收拾東西之時,一個不速之客找上了她。
來人蒙著面,遮得十分嚴(yán)實,看此裝扮,定是阿辭暗示的那有權(quán)之人,說話時都是刻意掩蓋了本音。
那人攔住尹素華,低聲道:“京城已不太平,速速離開,去汴城尋宗玥,一切都還來得及?!?p> 還未等尹素華回答,那人又匆匆離開了。
尹素華收拾好東西出房門一看,秋畫被打暈在地。
是了,不然為何不見秋畫通報那人便出現(xiàn)在了自己面前。
不過聽那人說的話,似乎是向著宗玥一方。
如今宗玥是逆賊之名,若是要幫著宗玥,便是同罪,這京城中還有多少人能如此這般呢。
可那人既然要向著宗玥,定是平日與宗玥多有往來,知道秋畫是宗玥的人,卻又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打暈秋畫,似乎是不讓秋畫知道這事一般,又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思慮過多,尹素華叫醒了秋畫,遣散了宅子里的婢女小廝,又從伙夫那買了輛馬車,帶上一些吃食盤纏,就同秋畫離了京。
“王妃……”
秋畫在外蒙著面駕馬車,剛一開口,尹素華便打斷了她。
“從今以后,喚我小姐即可,別白白惹人懷疑?!?p> “是,小姐。”
“小姐,我們這是要趕去哪里?
“汴城,找你的主子?!?p> 秋畫噎了噎,無言。
尹素華從隨身攜帶的包袱里拿出幾塊糕點,用手絹裹著,撈起簾子一角,遞給了秋畫。
“一路上趕得及,餓了就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若是你累了,便換我來?!?p> “是,小姐?!?p> ……
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安全,并沒遇到什么山匪歹人。
不過五日,尹素華就到了汴城。
找了一家客棧喂馬住下后,尹素華喚著秋畫去打探宗玥的消息,自己去了宋家。
到了宋家府邸一看,大門緊閉,門口還貼了封條,蕭瑟至極,更別提找到什么與宋家謀逆之事的相關(guān)之人了。
尹素華在宋府外四處走了走,尋了一個較近的攤鋪,叫了一碗面便坐下了。
“客官,您的面來咯。”
攤主放下面碗后,擦了擦手,又開始忙活起來。
汴城不愧是新岳最繁華的地方,一個小小的面攤都是人滿為患,甚至還有人排著隊等著呢。
尹素華慢條斯理地吃著面條,等待了一會兒。
果然,不一會兒就有人閑聊到了點子上。
“哎,你們不知道吧,這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齊王,其實就是想和五皇子一同吞了宋家的財產(chǎn)。”
“那為什么偏是五皇子死了?”
“齊王出爾反爾,與五皇子談的份例想多要,五皇子不同意,拿圣上壓他,你說吧,這天下誰不知道圣上與齊王不對付啊?”
“嘖嘖嘖,新岳誰人不知齊王是個心狠手辣的,向來跟他形影不離的五皇子都能殺了,更別說以前剛成親的王妃了。”
聽到這,尹素華放下了帷帽的紗簾,壓低聲音問道:“這位兄臺,你這么一說,莫不是知道一些內(nèi)幕?”
那最開始談起這件事之人扭頭四處看了看,招呼著談?wù)摰娜丝拷?p> “我原先呀,在齊王府當(dāng)過小廝,那會兒齊王還是十皇子,剛和丞相嫡女向愿成親不久,平日里,他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倒也是一對佳偶?!?p> “那為何又會有暴斃之說?”
“這邊是那蹊蹺之處,傳出十皇妃死訊之時,連夜遣散了所有仆從,整個府內(nèi)從里到外都換了新人。我收拾東西離開王府的時候,路過前院,不小心聽到了齊王和侍衛(wèi)的談話,這才得知,齊王有癔癥,是他癔癥發(fā)作昏了頭,將十皇妃凌虐致死的?!?p> 圍在一起聽他講話的眾人一陣驚呼,高聲怒罵起來。
如今宗玥已然是叛賊,若在從前,眾人是萬萬不敢罵甚至不敢談?wù)撘痪涞摹?p> 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宗玥從百姓閉口不談聞之色變的存在成了茶余飯后的最大談資。
尹素華心下了然,放下買面的銅板,悄身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