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月夜殺人
長夜難明,今天的慶城夜幕上只有淡淡的月牙沉睡。陰暗的破舊巷子里一片深黑,乍一看去好像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淵。
潮濕的氣息蔓延在每一個角落里,滴答——滴。
時不時的滴水聲是這片巷子里此刻唯一的生氣。昂貴的潮鞋走在老舊的青石板路上,腳底踩到的不止是青苔,還有許多難以言表的奇怪黏糊東西。
滴答聲好似是黎明的最后一束光,照亮僅存的生機。
“啊——!?。 背赡昴凶拥膽K叫聲陡然間沖破天際,叫聲凄厲痛苦嚇走一片鴉雀,乍一入耳就直讓人毛發(fā)倒豎背脊生寒。
她緊緊皺了眉。
這叫聲卻只出現(xiàn)了一瞬間,而后,是一陣塞住了嘴的嗚咽。
最里層的胡同里,就這樣打破了一室寂靜。
原意心中心頭有預(yù)感一般地發(fā)緊。她有輕微的夜盲癥,情況特殊下不敢大步,只能憑借感覺摸索著小心往前走。
腳步聲細微,夜色中也能看出玉白的修長手指緊緊抓住一只手機。憑借著原書里掌握的記憶,在一顆倚墻生長的粗壯香樟后擋住了自己的身軀。
她扶住樹干,警惕露出一只眼,暫時藏下體內(nèi)的不安看去。
離她大約二十米的正前方,赫然有一個彎著腰的少年。
棕黑的發(fā)絲有些毛躁地翹起來,月色下只能竭力看清他臟破的寬大短袖,上頭粘著大片暗紅色的濕跡。
原意面色一繃,手指無聲抓緊了粗糲的樹皮,絲毫感受不到指尖的痛。
她緊緊盯著那片濕跡。
那是……血。
他忽然起身,昂頭深深喘一口氣,而后如同看螻蟻一般看著腳下踩住的物體。
原意睜大眼竭力辨認著,那輪廓……好像,是一個人!
少年干裂的唇罕見地揚出一個細微的笑,眼中意味不見底。
真是快意。
他冷冷睥睨一會,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刀,薄唇輕啟淺淡如閑聊般地透露出駭人的字句:
“去死吧?!?p> 他腳下的人已經(jīng)奄奄一息,聞言睜大了眼被削瘦的少年一腳踹翻,原意這才借著微弱月光看見,他竟身無一物。
男人看樣子很胖,身體不受控制地在地上蠕動著,似乎已經(jīng)痛苦到了極點。原意不禁回想起那一段文字。
那把刀,差點劃破了內(nèi)臟,狠厲地欲要切下了他的生殖器官。
一地的血,全都來自于他。
現(xiàn)在,疼到已經(jīng)無法完整說出一個字。
“嗤——”只是一瞬間,手起刀落。
利器砍進血肉里,反復(fù)幾次,差點要分離。
少年呼一口氣,瘦的只剩一層皮的胳膊費力地正要再砍下最后一刀,突然傳來城管大喝:“那兒的在干嘛?!”
少年一愣,慌忙低下頭。
目睹后半程的原意站在原地,手腳冰涼,如同墜進寒冰。
她的心臟跳動地劇烈。
名為恨與憎的情緒占滿她的身軀。
是他,沒錯。
這個一身襤褸月夜殺人的蒼白少年,就是楚恪。
她上一輩子慘死的幕后指使人。
那里的聲音越發(fā)近了。少年不急不緩蹲下身體,不知怎么回事,朝著原意所在的方向轉(zhuǎn)了頭。
掩藏在發(fā)間的眼睛漠然眨了眨,仿佛他只不過拍死了一只蒼蠅般稀松平常。
原意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病態(tài)的慘白膚色,兩頰不健康的凹陷,鼻梁極高挺,嘴唇形狀很好看卻有些發(fā)紫。
但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張足夠好看的臉。
足夠地漂亮,隱隱的魅惑。
即使是慶城人人稱道的漂亮孩子原意,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好看。
可原意沒有心情去欣賞這樣的好看。
她屏氣,一顆不容緩地盯著他的動作,終于,他一把拾起地上的衣物低頭急促跑開。
夜幕上的月亮被突來的烏云籠罩,原意松手,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卻。
“呲?!辈恢滥睦飦淼臉淙~飄到她腳底,原意一愣,果然,面前的楚恪已經(jīng)刷一聲轉(zhuǎn)頭。
不好!原意心底一咯噔。
她緊緊攥著手,狠下心突地拔腿就跑。路上濕滑,幾次差點摔倒撞墻。好在求生欲下激發(fā)的潛力極大,原意飛也似的逃出了這個巷子,路燈明晃晃地照亮著大路。
偶爾有稀少的路人在路上走著。
原意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了腳,蹲下喘了好一會的氣。
抬手拂開沾在額頭上的銀灰色發(fā)絲,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一身冷汗。
應(yīng)該追不上來了。
她站在路邊,沒力氣再走了,干脆撥通了劉伯的電話。走到最空曠的地方,原意靜靜地等著接她的車到來。
卡宴開的很快,不過兩分鐘,劉伯搖下車窗恭敬地和原意打了聲招呼,原意抿著嘴點頭,還有些虛晃的手拉開車門坐進去,車輛啟動,向原家大宅行駛而去。
被路燈照耀的大馬路和一旁黑漆漆的夜路仿佛是兩個世界,暗色籠罩的綠化帶后,匆忙趕來披了件外套遮掩的少年眸中翻涌著陰鷙的黑霧,死死盯住了那一閃而過的銀灰中發(fā)和黑色體恤,默默記下了車牌號。
路上劉伯似乎覺得有些不對,試探地開口:
“小姐,怎么了?”
后座的少女搖搖頭,染成銀灰色的發(fā)晃了晃,聲音有些低矮:
“沒事?!?p> 原意回到家的時候十二點了。
碩大的宅院不過分追究奢華裝潢,卻處處透露著低調(diào)的華貴。
今晚家里沒人,她腳步踉蹌,進了電梯徑直上了自己的房間。
大致洗漱完畢,原意躺在大床上,才覺得真正活過來了。
眼前楚恪手起刀落利索殺人的狠辣模樣歷歷在目,她心有余悸地閉眼,竭力把剛剛看到的場景從腦海里驅(qū)逐出去。
隨手關(guān)掉燈,留一團床頭的暖黃色光芒,原意掏出手機,又看了看時間。
九月十號。
她重生的第五天。
垂眸,默然不語。
她死的時候,22歲。原家已經(jīng)倒了三年。她孤苦無依,還承受著一堆非議。到處有人想要給她使絆子。
沒有經(jīng)濟來源,沒有人伸出援手。
只有源源不斷的折辱和落井下石。
原意不是身嬌體弱哭戚戚的小白花,誰敢來招惹她她抄起帶出來的棒球棍就是一棒子。打地他們一個個再不敢近身。
她是從小到大的女霸王,絕不可能垂下高昂的頭。即使日子過得再艱難。
偏偏這樣越發(fā)被當(dāng)成眼中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