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明玨松開摟著肖子涵的手臂,看著他捂眼小聲啜泣。
面前這個為了女人哭泣的男人,是肖總。
他的好兄弟,肖子涵。
紀(jì)明玨輕撫肖子涵的后背,問,“如果說這位南晴小姐沒有走進你的心里,你會不會早就放手了?”
肖子涵堅定地點頭。
紀(jì)明玨莞爾一笑,“那不就得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在你心上不可磨滅了?!?p> 而后,他凝著沉重的表情,注視肖子涵捂眼痛哭的背影,“Ging哥,你有過權(quán)勢滔天的時候,也有一手遮天的本事,但這些都不比你直面自己的本心要好?!?p> 高處不勝寒,若是可以,他們都愿意卸下名利,平淡度過一生。
只是他們早已承擔(dān)了他人遙不可及的責(zé)任和難以體會的代價,他們無法抉擇,無法改變。
肖子涵抬眸看向前方,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他的女孩,“南晴喜歡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喜歡去大學(xué)外面的面館吃面條,中午喜歡在圖書館吹空調(diào),晚上女寢總是她站在窗邊,她負責(zé)熄燈?!?p> 真摯的話語用男人低啞的嗓音敘述著,在空蕩蕩的酒吧中落下余音。
紀(jì)明玨驀地坐立不安,空著手失笑,他默默閉上眼,幾乎感同身受。
魔術(shù)師的道具永不可示眾,所以肖子涵騙過了所有人。
他的心傷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肖子涵睜開眼,把手往胸口捶,言語透著無盡后悔,“就算大學(xué)整整四年她都沒有讀好設(shè)計,她也一次都沒有缺課,一次都沒有作弊,她很好啊……”
有些人擁有輕而易舉獲得名利財富的本事,卻連為人誠信都做不到,那樣的人何其可笑。
人們說,喜歡一個人,始于顏值,陷于才華,忠于人品。
喜歡從什么時候變得不再單純了?
變得需要顧及南晴和肖子涵都是“病人”。
紀(jì)明玨拿起剛才的酒杯,薄唇貼住杯沿,眼角溢出濕潤的淚。
這一刻,他無比同情肖子涵的遭遇。
“Ging哥,南晴還留在你身邊嗎?”
“在啊,我怎么敢放她走……”肖子涵搖了搖頭,閉眼落下眼淚,一改從來強硬的命令語氣,像是在交代他的犯罪經(jīng)過一樣絕望,“我從4年前就一直在意著她,我從來都不敢去觸碰她,從畢業(yè)開始,我強迫她留在我身邊就已經(jīng)是個錯誤。”
“現(xiàn)在……”
他用力握緊十指,“我已經(jīng)沒有保護她的理由了?!?p> 紀(jì)明玨臉上帶著詫異,“愛情里大家都會犯錯,你怎么會覺得你用了一種非常的手段去保護她,就配不上你的公主了?”
若南晴是公主,那肖子涵是王子還是騎士?
他的存在是為了幸福美好的童話結(jié)局還是舍命相護卻愛而不得,最終成全他人?
紀(jì)明玨身在凱莉的酒吧中,嘴角融化冷冽,化開滿足的笑,“我對相湘也一直有關(guān)注,我大概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們之間似乎永遠隔著一條大河,就算我們沒有未來,我希望珍惜現(xiàn)在,我眼里有她就很滿足了?!?p> 肖子涵雙臂搭在腿上,深深把頭低下去,“我們不同,我不是你紀(jì)明玨,南晴也不是相湘?!?p> 除了南晴,從來沒有一個人讓他喜歡得快要窒息。
他悲愴地感慨,“或許在某種角度說,我們這類精神病患者真的不能擁有愛情……”
“Ging哥,你別這么想。”紀(jì)明玨再次摟住肖子涵的后脖頸,“這么多年你都在瀝城,而我在上海,我們許久沒見過面了,難得這次聚會,我把我心里所想都告訴了你,我希望你能深思熟慮之后再決定去怎么做,真的不要沖動,也不要因為一些細枝末節(jié)就覺得你配不上你的公主了?!?p> 肖子涵往身后看過去,悲哀的情緒撕扯著他的喉嚨,“如果我沒有在四年前還不了解她的時候沖動答應(yīng)和洛惜靈合作,她是不是就不會這么痛苦,這么自卑,這么……”
男人曾經(jīng)自信輕狂的棕瞳在此刻失去光芒,變得通紅,“都是我害了她?!?p> 紀(jì)明玨突然松開手,啪嚓一聲把手中的酒杯往角落砸去,“你害了誰?!”
肖子涵一時驚訝無話,雙眼仰望著戾氣逼人的紀(jì)明玨。
“我問你害了誰!”紀(jì)明玨從座位上站起俯視肖子涵,嗓音低沉而飽含威懾力,“你別總覺得你欠了誰,你誰也不欠,你那狠心的爸媽是不管你的死活,你曾經(jīng)是很糟糕,但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愛你??!Ging哥!你給我聽好了……”
紀(jì)明玨左手撐著沙發(fā)靠背,右手扯松頸間的領(lǐng)帶,瀟灑中夾帶著酒氣的霸道壓下來,“你……好好活著,別死了!”
說完他一頭往前倒,栽向肖子涵的胸口,雙膝跪倒在地。
肖子涵木訥地伸手攀著紀(jì)明玨的手臂。
荒無人煙的沙漠等不到一場雨,一望無際的原野只剩稻谷隨風(fēng)飄蕩,寸草不生的雪峰高原空氣稀薄。
皆是遺憾。
遺憾讓人久久無法釋懷,錯過才知何為刻骨銘心。
情自零八年青槐而起,還未開始,已成遺憾。
南晴不記得的,肖子涵記得,南晴不肯說的,肖子涵已知曉。
延續(xù)至今的錯錯對對都能釋懷,為何回首仍是遍地瘡痍,滿目蕭條。
紀(jì)明玨迷迷糊糊翹著嘴唇囁嚅,“承認吧……喜歡上了……”
肖子涵心臟驟然被狠狠砸了一拳,剛才破碎的酒杯碎片似乎爬上了他的胸口,在最疼的傷口處不停碾壓。
蘇盛行適時闖了進來,看著紀(jì)明玨跪地倒在肖子涵懷里睡著了頓覺不妙,擔(dān)憂走上前問詢,“先生,發(fā)生什么了?您和小紀(jì)總還好嗎?”
肖子涵面色蒼白,動了動唇,“我是不是挺可笑的?”
他的淚水再次無聲滑落眼眶,渴望著蘇盛行的答案。
蘇盛行愣了一瞬,答道,“不是。您所做的一切必有道理,只是代價太重了,您總是在失去?!?p> 失去么……
也許從年少懵懂不知事起,就是錯誤的吧。
或者說,他的存在,他自己……就是一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