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十七歲那年

　　一九八六年六月一日

　　又是一個六一兒童節(jié)了，歲月走得真快呀，一轉(zhuǎn)眼這個節(jié)日己不再屬于我，屬于外甥女他們了。當(dāng)我們最后告別金色童年時，是讀初中二年級那次學(xué)校舉辦了一次隆重的多姿多彩的舞會。舞蹈，相聲，獨唱，大合唱，這些簡直使我難以忘懷。

　　現(xiàn)在這個時候，樂昌的孩子們正在歡樂游行呢？記得那天華華在我們家拿了些鮮艷奪目的牡丹花，菊花說拿去示威。還拿著塑料花在有節(jié)奏的：“熱烈慶祝，六一兒童節(jié)，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币话颜?jīng)的做著給我們看，看她那神氣，六一節(jié)又有得樂了。我猜想她現(xiàn)在一定玩得很高興吧。

　　媽媽叫我看了熱鬧才走，我說還不是老樣子：“熱烈慶?！辈幌肟戳耍@節(jié)日己不是我們樂的時候。該屬于自己快樂的時候又沒樂成，有點可惜。姐姐告訴我說國慶節(jié)每個單位出些節(jié)目，到七月邀請樂昌工會會跳舞的來教我們跳舞。

　　我樂得“哇，好極了?！笨梢黄届o下來，誰知能不能實現(xiàn)？五山這地方能熱鬧得起來嗎？如果能實現(xiàn)的話我是多快活呀。

　　上次回家在二姐家學(xué)了健美操，伴上迪士科的音樂就可以跳了，我只學(xué)會一半?？晌乙埠芨吲d，學(xué)到腳也疼痛上碼頭也吃力可還是興趣很濃，怪不得別人說我是舞蹈的崇拜者了。

　　從昨晚到現(xiàn)在，我左側(cè)的臂部一陣陣的劇痛。“我會不會要死了？”如果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真的死了，就太害怕了。我這樣想著。我不怕死，因為想到我不會死，才也沒想到過“死”?，F(xiàn)在嘗到了疼痛，說起死仍然還不怕?？上胂肴绻娴乃懒?，就太害怕了，還年輕，什么事情也還沒經(jīng)歷過，真正體會到要死，才知死有多痛苦？多么的不舍？

　　每看見《家庭醫(yī)生》里什么病什么癌就可怕極了。才明白這些疾病可怕得能吞掉人的生命。而我一感到疼痛想到了死，是不是太荒唐了？還那么遙遠(yuǎn)的事怎么想出這怪念頭來，真是傻呀。

　　去年，看見別人年紀(jì)輕輕的就吃安眠藥為情自殺，我也害怕得哭了。生命就真的那么不值得留念嗎？

　　老年人特別害怕講死，因為他們知道時日不多，如果真的離開這個世界，就會什么也沒有了。聽說哪一個人死了，就會震驚一下，聽說死的是年輕人，更哀嘆這么年輕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多可惜。然后帶著哀傷，感嘆人總是要死的。

　　如果有一天，媽媽不在了，我會多傷心。有那么一天，心靈空虛時，我也對媽媽說：“死了還好，我死了，你會不會哭呢？”媽媽氣極了，又反過來問我，我反而覺得更難受了。“我還那么年輕，怎么會死呢？”我又笑著對媽媽說。正是感覺到自己和死占不上邊，才當(dāng)笑話說吧？有一天自己老了，也象爸媽他們那樣怕說死嗎？我上學(xué)時對爸爸說一聲：“爸爸我走了，”他聽了也生氣，不準(zhǔn)我們姐妹說“走”。走，就是人離開這個世界的不吉利不好聽。

　　十二歲那年，八十多歲的奶奶去世了。當(dāng)預(yù)感奶奶就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心里有多么的不舍，再也見不到奶奶了，讓我多看你一眼。“奶奶不會離開我們的。”可是第二天早上，當(dāng)媽媽告訴我奶奶不在的時候，我震驚了，我哭了，我再也見不到奶奶了，永遠(yuǎn)也見不到了。就為“見不到”這個有感情的親人，而傷心的哭了。

　　不懂事的我，就想：人死后，會是怎么樣的？象在人間一樣的生活？會不會顯靈？有靈魂？有鬼？好奇的我老是問媽媽人死了會不會有靈魂？媽媽說有，說以前他們村里有一個很靈驗很生猛的“鬼”。那個鬼在一群年輕人夜里上山去照石拐（青蛙）時扔石子。那些人嚇得失聲大問：“是誰在扔石子？”有聲音在笑答：“是我，阿沾?！边€用捉弄式的口氣。嚇得那群人說：“我們沒得罪你，你不要來整我們喲。”高一腳低一腳的走都不贏了，再也不敢夜里去抓青蛙。聽媽說有的還被嚇病了。

　　媽媽說得津津有味，我聽得有滋有味。她還說這個鬼真的很靈，那個阿沾有一個老母親臥病在床沒人照顧，老婆改嫁去很遠(yuǎn)的村子，阿沾就把他老婆拉了回來在他老母親床前，還說：“阿美（媽媽）我把這絕拐嫲（絕情的女人）拉回來服侍你了?！边@個女人被拉回來后還在一間屋里披頭散發(fā)的吃黃泥，整個人都是失魂落魄得也沒活多久死去了。

　　我不是很相信有這么靈驗的鬼，但聽母親說是親眼看見那個女人自己“噓噓”聲的好象被“人”拖著回來的，難道沒上過學(xué)的媽媽會編故事嗎？

　　媽媽常念叨：“你奶奶用靈魂來嚇那些惡毒打過她，整害過我們家，還有那些偷過我們家錢的賊婆就好了。”我想這是媽媽自己的心愿而己，有這么靈驗？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壞人了！不過她的念叨倒是把些賊婆嚇得心虛了，而我總也感覺住在陰森森的屋子有靈魂存在嚇得心慌意亂。警告自己不要去做壞事，不要去隨便傷害一個人，一個生命。要多做好人好事。象媽媽一樣善良吃苦的好婦人。

　　就讓那些善良的靈魂去懲罰那些害人的鬼吧。

　　六月八日星期日

　　晚上，我們在辦公樓里看電視劇《阿信》阿信生了個女兒就因沒有人照顧一出生就死了。我終于忍不住眼淚流了很多，在看電視的女孩子都哭了。看完電視我們就打乒乓球。姐他們昨晚己在玩，很多人玩我沒打，又不會發(fā)球抽球，打“叮叮”球，不過要把球壓低來打，對方才抽不到球，不然一開球就被別人打下臺了。

　　今晚仍然很多人在打，我打了不多久就回宿舍里寫日記了，因為很多人在打很難輪到自己。

　　三姐他們?nèi)栽诖蚱古仪?，打完回去又在一起打撲克牌“拖拉機”。

　　夜里發(fā)夢，夢見阿紅十九歲就結(jié)婚了。我很害怕婚姻，夢見別人這么早婚都覺恐懼。醒來，覺得真好笑，這個夢也太真實了。

　　不知為什么，好幾次都發(fā)同一個意思的夢。夢見我和同桌書鳳相見了。第一次是因考試在課室里同一張桌子坐，我高興極了，想到分別后這么久，該訴訴離別之情了，可是......第二次是回母校聚會，她來了，我見她樣子沒有什么變化，我的心情激動不己。我們終于盼到了相聚的這一天，實現(xiàn)了信里所說的：“何時才相見”的心愿，抑制不住興奮的叫了一聲“書鳳”。我想此時此刻她也和我一樣激動吧？可是我見到她是一副毫無表情的面孔，我失望了。她用平常我們在一起時淡淡的應(yīng)了一句：“哎”。我不得不換另一種心情來和她說話，但我并不想我們的見面是不愉快的，一下子也不在意了，也用平常的口氣來和她談話。散會后，她又要走了，我想這次她該熱情的說聲：“再見”吧？可她竟然是匆匆忙忙地又走了，連道別的話也沒說，她也沒在意。我被冷落了，失望變成了冷淡和陌生，我悲傷我孤獨我想哭，可又哭不出。望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我懊悔，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以前在一起對她不好？若不是她怎么這樣待我？信里寫得這么好，現(xiàn)實怎么成了這樣？

　　懷著這么復(fù)雜的心情，夢醒了。書鳳也說她夢見我和她在一起，醒來沒有見到我就很掃興，很傷心地流淚。想念是想念，我常常想念她，可發(fā)夢，都是恰恰相反，也太令人傷心了。書鳳，現(xiàn)在我們不能相聚，為什么夢里相聚還要那么不高興呢？

　　以往發(fā)的夢，大多第二天早上就忘記了，有時講講后也被忘得一干二凈，唯有跟書鳳的夢，以至不在心里記住也還清楚的浮現(xiàn)在腦海里，似乎己經(jīng)不能忘記了。

　　再發(fā)夢吧，什么夢也好，最好就是發(fā)些美夢。

　　六月九日星期一小雨

　　過兩天就是五月節(jié)了，農(nóng)村比較興，所以生意比以往好了。

　　中午，我在用算盤打兩斤二兩多的賣豬油的錢。三位數(shù)乘三位數(shù)，有爸爸在旁邊看著，我不慌不忙地打著，數(shù)字乘對了，爸爸反而打錯了，這樣又給我添了自信心，打起數(shù)來也不用太緊張而慌亂了。

　　前幾天為去考技能學(xué)校的事去了一趟廊田。但報名時間己過，去也白去。說是去考試拿到證后也算是中專技術(shù)文化了，爸也知道了文憑在社會的重要性要我去搏一個文憑回來，可惜報名時間己過，我去后也算順利蓋章，可下午直接去樂昌勞動局辦理，報名時間超過一星期。

　　沒報到名的我有點暈頭轉(zhuǎn)向，也有點恍恍惚惚的不知是勞累還是失望？主任埋怨縣社通知太遲，勞動局說縣社早知這個消息都不通知，漠不關(guān)心。報名時間己超過一星期，沒有試卷了。聽了我也就想走，也沒露出太多的失望之情。唉，初中生就初中生吧，有什么辦法呢？爸不是被當(dāng)官的好心人提醒，也是不知道文憑的重要性，真的不知道。

　　爸爸也知道關(guān)心女兒的前途，也希望自己的女兒有前途，這也是讓我這個做女兒的敬佩。他看見我打算盤己經(jīng)超過他的能力了他也覺自豪。這也是我覺得爸爸還是愛我們的，我們姐妹也是愛爸爸的。只是他的脾氣太暴躁，又老實，被單位里的人欺負(fù)了，整古了，心情不舒暢了，就拿家里人撒氣發(fā)泄。而心地還是善良的。

　　一個人即使有一大堆的缺點，也會有好優(yōu)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