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陽懵懵懂懂的意識(shí)蘇醒后,他只知道自己是一叢虎耳草。
借助奇特第三視角,他不僅能觀察周圍,甚至能觀察自己。
青綠的葉子,毛茸茸的。
月光如銀子,撒落在高崖。
夜風(fēng)吹過,小溪泛起層層漣漪。
他愜意地呼吸,竭力地伸展身子,一片片葉子慢慢隨風(fēng)晃動(dòng)。
有種漂浮感,舒服極了。
季節(jié)變換,時(shí)光流轉(zhuǎn)。
崖下面有戶人家,門前有塊巖石。
不知從何時(shí)起,那戶人家的少女,逐漸喜歡坐在巖石上。
望著天上的云,望著天上的星。
有新娘子嫁人要經(jīng)過碧溪時(shí),她總是搶在渡船夫前面,把人擺渡過去。
一直看著新娘子,直到迎親隊(duì)伍消失在山頭。
他最熟悉的事物莫過于少女。
但是,每次面對(duì)少女,他都害怕極了。
比蟲子還可怕哩!
她老是喜歡摘一把虎耳草!
三五丈高的崖壁,平時(shí)攀折不到的虎耳草,這時(shí)節(jié),虎耳草的葉子生得肥大,可以拿來做頂大的傘。
幸好,他長的位置比較巧,身子又小小的,藏在其他大虎耳草中間,采不到他的葉子。
又是一個(gè)月光通明的夜晚,山上的篁竹被映照成黑色。
他身邊的草叢,蟲鳴聲不絕。
間或幾只草鶯婉囀著歌喉。
溪對(duì)岸,傳來青年的歌聲。
他不懂人的語言,自然不知其意。
但是他聽得懂聲音律動(dòng)之間,那股沛然的情緒。
大約是坦坦蕩蕩的,想和誰表達(dá)情意吧。
歌聲是伴著殘?jiān)乱黄鸩灰姷摹?p> 第二天,他看見少女和渡船夫在說話。
聽著聽著,少女淚如雨下,止不住的傷感彌漫。
他也被感染了,葉子無力的聳拉著。
兩人聲音漸漸小了,可夜晚的歌聲卻沒有來。
日子一天天逝去,他再也沒聽那晚的歌聲。
一場大暴雨襲來。
溪里水漲,那只渡船被洶涌的水流沖走。
一道道黃泥水流,順著崖壁沖下。
大顆大顆的雨滴,砸在身上,他痛苦不已。
湍急的水流,好似要把他淹沒。
他感到窒息,十分難受。
在暴雨雷鳴中,他掙扎一整夜。
早上,雨歇。
那戶人家后面的白塔塌了。
他聽到少女急促的銳聲喊叫,可是無人應(yīng)答。
少女大哭。
老船夫雨夜過世。
少女最后一個(gè)親人也去了。
來了不少人,幫忙處理后事。
少女會(huì)接手新渡船吧,就像老船夫。
大概就是日復(fù)一日,在碧溪擺渡,少女水晶般透亮的眸子會(huì)暗淡,那股子靈氣也會(huì)不見……
也許只有他才知道,少女還在等著,等著那青年的歌聲。
他一天天生長,葉子慢慢的變得肥大。
其他的虎耳草再也遮不住他。
少女卻不再摘虎耳草了。
只是仍然喜歡呆在那塊巖石上。
……
“呼——”池陽一陣喘息。
他從登錄器里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
降臨的記憶像潮水般涌來。
“這是...這是邊城,”池陽不禁說道,“居然降臨到邊城世界!”
少女,渡船夫,白塔,茶峒,碧溪岨……
正是沈從文筆下的世界。
他一動(dòng)也不想動(dòng)。
望著窗外的天,望著天上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