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國自尊心作祟,選了他們市里最好的一家酒店,金碧輝煌的,綠波兩人到的時候,白建國兩口子揣著手立在大門口,滿臉紅光的等著,跟接待外賓似的,白天發(fā)現(xiàn)他爸竟然百忙之中換了身衣服,頭發(fā)梳的跟貪官似的,孫阿姨更下本,數(shù)九寒天穿了件旗袍,還莊重的披了條大紅色的羊絨披肩,上面紋龍繡鳳的,打眼看去,倒像是他們倆結(jié)婚。
綠波和白天雙雙被震撼到,好不容易平復(fù)下去的心情,又翻涌了上來,特別是綠波,她領(lǐng)證的事兒是先斬,后奏還不知道怎么弄呢,跟家里要戶口本的時候只是含糊的說了一聲辦房產(chǎn)要用,張爸就毫無遲疑的給她寄來了,如今可怎么收場呢,特別是她爸那顆脆弱的心臟剛做了手術(shù),心里沒著沒落的,臉上還要保持著微笑,恍惚中白天已經(jīng)向?qū)O阿姨做過介紹了。
孫阿姨一張圓臉笑的分外慈祥,拉著綠波的手感嘆道:“就聽你爸說是個頂聰明,頂能干的人,沒想到還是個頂漂亮的啊,長得真好看,白天是真有福氣啊!”
綠波登時臉紅到了脖子根,此刻她才猛然意識到,哦,已為人婦了!婦~這個字帶著回響震蕩在腦海中,她全身一機靈,怎么就婦了!
來的時候一腦子都是白天,如今腦子歸位了,心臟又不聽使喚了,霍霍的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她單槍匹馬的就會見了公婆?搞得跟單刀赴會似的,臨場了,到底膽怯了,一邊咒罵著自己的大逆不道,一邊擔心著是不是有什么規(guī)矩???啥也不懂,就兩眼一抹黑的闖了來,哎~,心里正在嘆著氣,就聽見白建國喜氣洋洋的說:“走吧,親戚們都在等著呢,今天就叫了白天的幾個叔叔和姑姑,還有親姨,幾個表兄妹,都是至親,時間倉促,等你們有時間了,咱們大辦一場,綠波啊,你放心決不讓你受委屈”。
聽得兩人又是一驚,白天先反應(yīng)了過來:“這些親戚又開始走動了?”
“當然走動,我隨了那么多年禮了,好不容易有個能回本兒的機會,干嘛放過他們,等會兒給紅包的時候最好抖出來看看,要是少了,我當場就要說回去!”
綠波“……”她很為自己擔心,這就陷入家族爭斗了?她前一秒還在考慮這么多親戚怎么辦,這一秒就要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掉鏈子,看著白建國志在必得的樣子,綠波心虛的要命,她無比思念楊柳,很想借她的大紅色戰(zhàn)袍穿一穿,起碼氣勢先架起來,想到穿,她心里一涼,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很想遁地而走。
她一身黑,短款皮衣,馬丁靴,很朋克,長輩們不是都很反感這種不男不女的穿著嗎?哎,應(yīng)該穿件粉色大棉襖的,起碼第一印象能討個乖巧,正忐忑著,手被白天牽住了,往前一帶攬住了肩膀,綠波不由得眼睛都睜大了,這,這讓人情何以堪啊,還當著老人的面呢。
綠波臉上火燒火燎的,燒的耳朵都紅彤彤的,白天低頭看見她嬌羞成這個樣子,心里止不住的癢,并借口回車里拿手機,拽著綠波出了大廳,綠波皺著眉,白天剛當著大家接過電話,而綠波的手機正被攥在手里,她心更亂了,這下好了,公公婆婆肯定以為自己是個心機頗重的,沒怎么著呢就這么多幺蛾子,心事重重的被白天拉著走,正想問問到底怎么了的時候,嘴巴被人堵了上來,白天吻的很急切,然后無限溫柔的纏綿起來。
綠波大致感覺了一下,他們此刻站在酒店的小花園里,這光天化日的成何體統(tǒng),登時掙扎了起來,奈何白天吻的投入,把人牢牢的箍進懷里,忘我的糾纏,白天也知道,光天化日,特別還是離家這么近的地方,里面還相當密集的坐著他的各路親戚,保不準哪個煙癮犯了就能碰個面,于是情不自禁里又帶了點偷情的刺激感,感覺來的更猛烈了,他們戀愛這么久,該做的都做了,按說一個吻,相對來說太稀松平常了,但是白天吻得充滿情欲,和迫不及待。
綠波感覺到他的變化,用力偏了偏頭才重新獲得了呼吸,滿眼嗔怪的看著他:“干嘛!”
白天半張著嘴,氣喘噓噓的看著她:“你是我的了,我會用盡所有來保護你,不要怕,有老公在”。
綠波眉頭舒緩了下來,他看出自己膽怯了,所以這么迫不及待的吻她,擁抱她,然后微笑著告訴她有老公在,哇,結(jié)婚的感覺是這樣的啊,她終于露出了舒心的微笑,默默的點了點頭。
白天重新捧起她的臉一本正經(jīng)的說:“你爸那里我來交代,別擔心,你現(xiàn)在的身份是個富婆,我是脫了鞋,豁出命才追上的,屋里等著的人都想著討好你,巴結(jié)你,所以拿出你有錢人的氣勢,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別怕得罪人,得罪了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也不喜歡他們,所以,我宇宙無敵可愛到爆炸的老婆,你準備好了嗎?”
綠波低頭兀自笑了一會兒,再抬起頭的時候眼睛里已經(jīng)是自信滿滿了,她俏皮的問道:“你什么時候脫了鞋追我了?”
“上床,不得脫鞋嗎?”白天一臉壞笑的親了她額頭一下,牽著手往回走。
這頓飯是白建國五十三年里吃的最揚眉吐氣的一回,綠波簡直是神仙派來的,一個眼神就能領(lǐng)會他的旨意,他不停的在心里嘆服:你們看看,我兒子的眼光,你們看看我這兒媳婦,啊,你們再看看你們,?。“?!舒坦!
親戚們的飯局大概都會圍繞著:你們在做什么工作?掙了多少錢?買房了?買車了嗎?綠波大致有了個準備,加上偶爾聽白天說過這些親戚哪個勢利眼,哪個真心,所以分別對癥下藥。
一個畫著大紅唇的應(yīng)該叫小姑姑的就是個極討厭的人,挑著快要畫進鬢角里的長眉問道:“你們一年能掙多少錢?。俊?p> 綠波得體的笑笑:“反正夠我花,白天管賬,我也不知道”
白建國高興的很想拍桌子,閉著眼忍著興奮,結(jié)果小姑姑不甘心到:“白天,你掙了多少錢了?娶了這么好看的媳婦兒,彩禮不便宜吧!”。
“嗯,沒掙什么錢,都買房子了,我想想,一套,兩套,三套,哦,目前買三套房了,壓力大啊,還有一套正在還房貸呢,姑姑,你借我點唄,幫我度度難關(guān),哦,彩禮啊,我也正犯愁呢,你說該給多少?人家家里不差錢,讓我們看著給,你可是我親姑姑,你給想想辦法,該怎么給,才能不掉價?”白天問的真切,一席話把一桌子都問安靜了。
白建國心里嘚瑟,你看看,兒媳婦選的好,傻缺兒子都給帶聰明了,以前跟頭驢似的,被人一激就尥蹶子,讓人看不盡的笑話,如今,這心思,這嘴皮子,嘖,嘖,嘖,我兒媳婦真是好。
被當成驢的白天正含情脈脈的看著自己的媳婦兒,沒料到老爸的那么多彎彎繞,他自己心里也感慨,以前最討厭這種場合,因為不懂應(yīng)對,總是吃癟,如今看著他們的蠅營狗茍簡直像兒戲,人說長大了好,這大概占其中一條。
一頓飯下來,綠波包里塞了大大小小的紅包,嘴欠的也沒討到好處,白建國多年隨份子的郁悶也得到了舒緩,總之一家子高高興興的和親戚們道了別。
白建國心想,親戚們以后還是多走動的好,像這種,兒子出息了得有人圍觀啊,不然多憋屈!就著這光景,他憤恨的想,自己也得發(fā)奮發(fā)奮,到底心虛啊,兒子嘴里火車跑的太快,三套房呢,且要錢呢。
回了家以后,孫阿姨心有愧疚的眨巴著眼睛:“時間太趕了,也沒給你們準備婚房,連個像樣的四件套都沒有,綠波,你別介意啊,我明天就去買,今天你爸回來一通知說你們領(lǐng)證了,就慌著通知親戚們了,就把這茬忘了,要不然去酒店開個房間吧,我聽說現(xiàn)在好的酒店有這種,誒,建國,你要不給孩子們開間房吧?”
綠波大囧趕緊打斷:“別,就住家里,不用,不用,不用住酒店”,綠波趕緊去看白天,白天笑的扶著額頭,看到媳婦兒的求助,馬上正色道:“就住我房間就行,反正就一晚,明天我們就得走了,別折騰了,挺好的”。
于是孫阿姨就忙著去白天房間鋪床換床單,綠波緊張的跟著幫忙,客廳里就剩下了父子兩人,白建國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了,一臉嚴肅的看著白天:“三套房!你說瞎話能不能打個折扣,我這一把老骨頭砸碎了也買不起,這么的吧,這套房拿去抵押,你拿著錢先首付一套,房貸你自己還,剛給了八萬,我已經(jīng)掏干凈了,不管咋說咱們出了套房了!兒媳婦再有錢,也不能把人踩腳底下,有套房子終究硬氣點”。
白天默默的看著老爸,心里發(fā)酸的笑了笑:“不用,我有錢,自己攢了點,朋友處借了點,已經(jīng)買好了,在我們工作的地方,下次你去就可以住了,再過兩年,還會在咱們家邊上買一套,離你近點,我還是那句話,不用管我,我很好,你管好自己,就是給我最好的,和孫阿姨好好的,保重好身體”
白建國心里沉甸甸的,活了一輩子,很多道理都是這兩年緊鑼密鼓的體會到的,一時之間像個江湖小白被猛地灌了一身武藝似的,體內(nèi)自相搏斗,也很痛苦,越發(fā)覺得對不起兒子,這么好的兒子,轉(zhuǎn)眼就娶好媳婦兒了,自己什么忙都幫不上,新聞上天天報道啃老的,他作為個曾經(jīng)啃小的,羞愧難當,白天實在受不了老爸這種無地自容的姿態(tài),很怕自己兜不住說了實話,就轉(zhuǎn)身回房間幫綠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