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來說,帝國要處死一個罪犯,一般都是在帝都之外固定的刑場之上執(zhí)行絞刑,只有真正有身份的貴族或者是激起廣泛民憤的罪大惡極之人,帝國才會設(shè)置專門的地點用以行刑。
畢竟每天帝國都要處死很多罪犯,如果每個罪犯都在專門的地點行刑并允許尋常百姓來觀看,那天天百姓也不用干別的了。
有資格前往刑場的,往往只有罪犯的親屬,就連他們,也沒有資格觀刑,只能等待罪犯被處死之后把尸體收走。
當然,也有可惡卻也很可憐的罪犯,在上路的時候,連個前來送行的人都沒有,而且這種人不在少數(shù)。
而羅德的行刑,則是在國王大道之中,橫亙在南城區(qū)與北城區(qū)之間運河的那座寬闊無比的橋上。
雖然是一座橋,但足夠?qū)掗煹臉蛎嬉沧阋员豢醋鍪且粋€小廣場了,行刑的地點選在這里是經(jīng)過帝國監(jiān)獄專門研究過的:
這里地處貴族區(qū)與平民區(qū)之間,在這里行刑,方便帝國之中任何身份的人前往這里進行觀看,對于平民來說,可以彰顯帝國的公平:對于貴族,無論是多高的爵位,只要是罪犯,也難逃絞刑的厄運。
而對于貴族來說,則是彰顯了帝國的態(tài)度,在這一次所謂保守派和所謂激進派之間的政治斗爭之中,帝國有了最終的抉擇,以一種無比強勢的態(tài)度宣告了誰才是最終的勝利者,而真正的失敗者又將面臨什么。
而這一次的行刑,也不可謂不熱鬧,僅僅是早上八點,到正式行刑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整個橋的周圍就圍滿了圍觀的群眾:
運河兩邊的小樓里、小樓頂,運河堤壩的欄桿上,運河中的小船里,都已經(jīng)是人滿為患,僅僅是一次行刑,卻讓整個帝都都有一種萬人空巷的架勢。
這也要歸功于帝國對于羅德罪行的宣傳,但就算不是宣傳到位,帝國要處死一個堂堂公爵,也是足夠引起所有百姓們的興趣的。
終于,十一點,一輛囚車緩緩駛來,而在囚車之前到來的,還有一個看上去無比豪華的蒸汽車,那輛蒸汽車只是行駛到了一個提前空出來的、觀看行刑的最佳地點便慢慢停了下來。
毫無疑問,那輛車里面,坐的是威廉陛下,而眼尖的安倫,則一眼便看到了,車里除了威廉和勞倫斯之外,還有自己的父親,安德爾。
相隔甚遠,只能看到二人嘴唇翕動,卻根本不知道二人在談?wù)撘恍┦裁础?p> 沒過多久,囚車停穩(wěn),便有人將此時已經(jīng)頭發(fā)凌亂、衣衫不整的羅德從車上推了下來。
站在鼎沸的人群之中,看著那看上去不似四十多歲更似古稀老人的羅德,安倫不由得心中唏噓。
這位公爵大人,真的是連最后一點體面都保不住了,眾目睽睽之下,以如此狼狽的形象登上絞刑架,然后走完自己最后一段路。
想到這里,安倫不由得感到一陣落寞,這還是那個曾經(jīng)將自己處處壓制、讓自己想進一切辦法去應(yīng)對的政治對手么?
從政治手腕上來講,從最一開始,自己就完全處于被壓制的狀態(tài),完全是被羅德牽著鼻子走,而現(xiàn)在對方被送上了絞刑架,自己站在旁邊觀看行刑。
羅德為什么會輸?
這是安倫現(xiàn)在最為關(guān)心的問題,明明實力差距如此之大,自己卻能稱為最終的贏家,如果不想明白這個原因的話,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和羅德落得同樣的下場。
便在這時,人群之中沸騰的歡呼聲打斷了安倫的思考,就連安倫周圍機甲協(xié)會的眾多骨干們此時都是熱烈歡呼,只有伊蒂絲雙手捂著嘴,雙肩不住地顫抖著。
看向行刑臺,安倫這才注意到,羅德已經(jīng)被推了上去,脖子之上已經(jīng)套上了絞索。
就在絞索套到脖子上的一瞬間,安倫能夠明顯地感覺到羅德整個人都猛烈地哆嗦了一下。
“絞死他!”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吼出聲來,而聽那人的語氣,似乎是起哄的用意居多,可誰知,這第一聲的叫嚷,立刻通過人類盲從的弱點迅速蔓延開來……
“絞死他!”
“絞死他!”有了第一個聲音響起,便有第二個、第三個,如果說第一個人是起哄,第二個人是真的憤怒,那么后面的人可能就是隨波逐流了。
“絞死他,絞死他!”
直到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叫喊的行列,所有的觀眾都已經(jīng)徹底沸騰了,叫喊聲一浪高過一浪,直破蒼穹。
站在最中央絞刑架上的羅德,此時直感覺耳朵嗡鳴,仿佛周圍的世界都在越來越遠一般,但那叫喊聲又仿佛很近,就好像周圍的空間都已經(jīng)被這震耳欲聾的聲浪給徹底震碎一般。
剎那間,羅德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竟然是一個沒忍住,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而群眾之中自然又是爆發(fā)出一陣歡呼,中間夾雜著叫好聲、謾罵聲,前來觀看行刑的,都是看事兒的,正所謂看事兒的不怕事兒大,如果能夠在行刑之前,讓絞刑之中更多一些曲折,那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茶余飯后的談資也會多上不少。
眼看羅德很有可能在被正式執(zhí)行死刑之前就一命嗚呼,眾多行刑之人生怕羅德?lián)尾坏浇g刑執(zhí)行的時候,立刻將絞索拉緊,用力一掰旁邊的拉桿。
羅德腳下的木板應(yīng)聲打開,而羅德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整個身體便迅速下墜。
站在羅德身邊的衛(wèi)兵,在嘈雜的歡呼聲中明顯捕捉到了一絲幾不可查的頸骨斷裂的聲音,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氣。
而群眾的情緒,再一次被點燃到了極致,眼見被行刑的羅德此時已經(jīng)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塊木頭一般,隨著繩子來回擺動,顯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歡呼聲也再一次如約而至。
“我們走吧。”
出乎意料的,原本應(yīng)該為了勝利而感到高興的安倫,看著熱情洋溢的觀眾們,卻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滋味,只是自顧自地離開了行刑現(xiàn)場。
這場政治斗爭,終于以羅德的死為代價,宣布了安倫的勝利。
可安倫真的勝利了么?安倫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離開帝都的日子,或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