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衙,卓云帆和楓子昂先去找初一和楓尋云匯合。
長安帶兩位公主去她們住的院子。
寧安公主一進屋子,就把買的東西全部堆在桌子上。
先把幾壇美酒交給長安,讓他分給衙門里的兄弟們。
然后是一箱宣紙,一箱點心,幾匹顏色各異的上等布料,給慈幼局的孩子和老人做衣服。
長安帶著東西下去了。
桌子上還有兩個精致的盒子,小公主把盒子打開,是兩只黑檀木的簪子,檀木不貴,但祥云簪頭墜著的玉卻是上好的玉。
小公主把其中一枝簪在暗衛(wèi)姐姐扶風(fēng)的發(fā)髻里。對另一個姐姐戲柳說:“如何?”
暗衛(wèi)戲柳的眼睛亮亮的,黑色的檀木很配她們的暗衛(wèi)服,一顆瑩白的玉墜又添了女子的溫婉,小公主這眼光是真不錯。
可是,暗衛(wèi)不能收呀,太貴重了。
“姐姐不收,我就不高興了?!?p> 寧安把另一根發(fā)簪給戲柳簪上。
回頭看見一邊的小伙計:“哎呀,把小哥哥落下了?!?p> “你放心,到了樂陽,我?guī)闳マ堆蛎!睂幇才呐男』镉嫷募纭?p> “小姐,我什么也不要,只要能跟在小姐身邊跑腿,就心滿意足了?!?p> 寧安公主在宮里受寵不是沒有理由的。
夜里,送兩位公主來江南的馬車停在府衙后門,府衙里扛出四個麻袋,塞進馬車,連夜奔京城而去。
第二日,楓子昂回了楓霜閣,卓云帆帶著兩位公主去樂陽縣。
小伙計姓金,家中行二,人們都叫他金二哥。
金二哥心里歡喜,馬車趕的又快又穩(wěn)。不到中午就到了樂陽縣。
一行人先到金家,金老爹看見兒子趕著馬車回來,滿臉詫異,再看從馬車上下來的小姑娘,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寧安趕緊上前把老人扶起來。
屋子里金大娘和金大嫂一起出來,金二哥把酒樓之事與爹娘說了。
爹娘和大嫂聽說是兩位公主,又要跪拜,被眾人攔下。
把客人領(lǐng)進堂屋,大嫂一邊泡茶,一邊讓小兒子去喊金大哥回來。
二十年前,香滿樓還是個小酒館,金老爹帶著妻子和兩個孩子經(jīng)營著。
酒樓后院的隔壁住著婆媳二人和一個剛滿月的奶娃娃,老婆婆的兒子被抓了壯丁去修大堤。
寧露夫婦救了金二,離開香滿樓大約半個月后的一個雨夜,一個江湖客抱著個嬰兒來到香滿樓。
那嬰兒便是寧安公主。
江湖客把孩子交給金老爹,叫他偷偷養(yǎng)著孩子,不能讓別人知道了。
金老爹問恩人是不是遇到了麻煩,江湖客讓他不要多問,便離開了。
寧安那時也才沒幾個月,還是需要吃奶的時候,隔壁的小媳婦便總是幫忙喂寧安。
后來,官府挨門挨戶搜查在逃犯人,香滿樓被盯得死死的,好在,寧安在小媳婦的屋子里,才沒有被發(fā)現(xiàn)。
一連被盯了十幾天,小媳婦突然抱著孩子進了酒樓。官兵不由分說抱著孩子就走了。
那孩子被抱走的時候,哭得撕心裂肺,小媳婦死死地攥著手里的一百倆賞銀,才控制住自己手抖。
金老爹氣得提著廚房的菜刀就闖進了小媳婦的家。
一腳踹開房門,就看見寧安安安靜靜地躺在小床上,睡得正甜。
小媳婦守在一邊,哭成了淚人。
老婆婆正在收拾東西。
金老爹愣愣地站在門口,被官兵抱走的是小媳婦的孩子。
老婆婆把金老爹拉到一邊,告訴了他一個驚天的秘密。
老婆婆的兒子修堤時太過勞累,不小心把圓木落入易水中,沖跑了。
監(jiān)工的官員把他綁在大堤附近的山頂上,不吃不喝,生生曬了三日,是一對夫婦和一個小男孩路過,才救了他。
夫婦問他:這里還有沒有其他受罰的人,那兒子一時也未多想,就把關(guān)押受罰者的帳篷指給了他們看。
那夫婦把他藏到旁邊的草叢里,喂他喝了水,留了些吃食,便向那帳篷而去。
老婆婆的兒子沒有想到,那帳篷里竟然是一個陷阱,那夫婦和孩子被抓了。
那夜,月光很好,那么溫柔的月光下,老婆婆的兒子看到了最可怕的一幕。
那一家三口大約是中了讓人失去力氣的毒,沒有一點反抗之力。
三個人被丟進了大堤。
老婆婆的兒子眼睜睜地看著一塊一塊的條石蓋在大堤之上。
他還在震驚之中,更殘忍的事發(fā)生了:修堤之人,一個一個被丟進大堤,一個女子幾個揮手之間,條石紛飛,填滿了修堤之人的大堤瞬間被覆蓋。
那兒子本來被曬了三天,沒吃沒喝,早沒了力氣,再一嚇,直接暈過去了。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他看看東邊初升的太陽,心里一陣后怕。
山腳下,兩個官兵晃晃悠悠的往山上走來。
仗著熟悉地形,老婆婆的兒子總算躲過了官兵的搜捕,咬緊牙關(guān)逃回了家里。
本來是想看看老娘,媳婦,和孩子,就躲出去的,卻看見家里多了一個娃娃。
死里逃生的兒子思索再三,讓媳婦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
雖然萬分不舍,可是一介草民,怎么斗得過殺人不眨眼的官府。
只有送出去一個孩子,才能解了全城人的危險。
被人救了一命的兒子,想都沒想就決定送出自己的孩子。
那之后,官府再沒有了動靜,老婆婆一家尋了個由頭,搬走了,為了掩人耳目,把寧安一起帶走了。
再后來,金家賣了香滿樓,也搬回了老家。
金家偷偷去看過寧安很多次,小娃娃被養(yǎng)的很好。
只是,五年后,金老爹再次去看寧安時,一家四口竟都失蹤了。
金老爹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四個人的蹤跡。
寧安早已哭倒在姑姑懷里,那小嬰兒那么小,那么小,就替自己死了,養(yǎng)育了自己的老婆婆一家,也因為自己被害了,寧安的心仿佛有無數(shù)的利箭穿過,撕心裂肺般的疼。
寧安慘白的臉上滿是淚水,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整個屋子都陷入沉默,可怕的沉默,沉默之后,是熊熊燃燒的怒火。
是怎么歹毒的人,連小嬰兒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