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志三人回到廢品收購站,姚勝國竟然在他們之前早已回來了,歪在小床上數(shù)著鈔票。凌志奇怪地問他:
“小冊子賣完了,你回來得這么快?”姚勝國把一卷人民幣,“啪”地往桌上一摔:
“咱是誰,干這樣的活,還能用得到自己動手?!?p> 劉翠云撇撇嘴,對姚勝國表現(xiàn)出不屑一顧,姚勝國說:
“劉翠云,你別不服氣,你知道我今天遇到了誰?”
由于昨天發(fā)生的那些事,劉翠云對姚勝國仍是心有芥蒂,把腦袋揚得老高,不愿理會。
姚勝國受到劉翠云的冷遇,要是過去他必然針鋒相對,由于今天的經(jīng)歷太過傳奇,急不可耐要與眾人分享,在床上坐身起來。
這張木板小床,是吳志強收購廢品時兩毛錢買來的,由此可見它的質量有多差。姚勝國起身太急,只聽屁股下咔吧一聲,小床從中間位置折斷,姚勝國整個身子從斷裂處墩到地上。這間修建于民國時期的小屋,地面都是用石頭所漫,姚勝國體態(tài)單薄,屁股上缺少肌肉,這一下沒把骨頭墩折。
姚勝國齜牙咧嘴在地上掙扎。劉翠云看著他的狼狽像,樂得前仰后合,凌志也想樂,想到自己是他們的頭兒,不該笑話一名下屬,把眼一瞪:
“劉翠云,你還樂,還不趕緊把他扶起來?!?p> 劉翠云已經(jīng)見識到凌志賺錢的本事,不敢得罪他。雖然滿心的不情愿,卻只得過去攙扶姚勝國。
劉翠云跟她的外甥女王淑琴長相相似,一張銀盆大臉,身材微胖,如果不是性情太潑辣,倒是有幾分半老徐娘的風姿。
姚勝國有許多年未曾與劉翠云這樣近距離接觸過了,朝她的臉仔細瞅了兩眼,趁她攙扶自己的功夫,在她的手掌心偷偷掐了一把。
是什么東西,敢吃我的豆腐。劉翠云雙手一松,姚勝國又一屁股墩到地上。因為這次他把全身的重心都放到了劉翠云身上,所以摔得比上次重了許多。啊呦,啊呦叫了起來。
二人之間的輕微動作,凌志哪里知道,教訓劉翠云:
“讓你攙扶一下他,你不愿攙扶就算了,怎么還去摔他?咱們現(xiàn)在一起創(chuàng)業(yè),必須同舟共濟。如果還是這樣你算計我,我算計你,早點散了好。”
解散這支隊伍是劉翠云最為擔心的事,忍氣吞聲把姚勝國重新扶了起來。姚勝國再次得意起來,把聲音壓到了極限:
“劉翠云,咱們的頭兒讓你扶我,你就好好的扶,別三心二意的。”
劉翠云向凌志瞅了一眼,也把聲音放得極低:
“姚國勝,現(xiàn)在不比戰(zhàn)旗司令部那會,你要是再敢跟老娘動手動腳,老娘說不準真把你摔死。”
凌志吩咐劉翠云,把姚勝國扶坐在椅子上。姚勝國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急不可耐問凌志:
“頭兒,你知道今天我把那些小冊子倒騰給了誰?何耀祖。”
凌志翻遍原主的記憶,也想不起何耀祖是誰。于是問:
“何耀祖?十足十土財主喜歡起的名字。他的出身是地主?”
“頭兒,你說的一點都不差,何耀祖祖上三代都是土財主,到了他爹這一代,吃喝piao賭,抽大煙,沒過幾年把家業(yè)倒騰得干干凈凈,解放后評家庭成分,竟把他這個地主羔子評了個貧下中農(nóng)。貧下中農(nóng)就貧下中農(nóng)唄,也不關我的痛癢,誰知道十年前他從鄉(xiāng)下混進濱海市,拉了一幫碼頭搬運工,搞了一個苦大仇深戰(zhàn)斗隊,和咱們戰(zhàn)旗司令部對著干。一個土包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多粗多長,敢跟我作對,不是找死嗎......”
姚勝國跟凌志海吹,劉翠云忍不住了,揶揄道:
“姚司令,別在這兒瞎吹了好不好,別人能騙過,你能騙得了我?第一次跟苦大仇深戰(zhàn)斗隊作戰(zhàn),是誰當場讓人家俘虜,用兩支六四式換回來的?”
劉翠云說的這些,是姚勝國在特殊年月中最大的“污點”,恨不得一個窩心腳將劉翠云踢死,看了看她高大健壯的身材,只得無奈咽下一口吐沫:
“劉翠云,你別在這兒胡說八道,你再把我糟蹋得一錢不值,現(xiàn)在也比你重要。”
他不敢再跟凌志吹噓他的那些豐功偉績了,轉變話題說:
“今晚上我原打算去濱海棉紡廠出售小冊子,剛走近棉紡廠大門就遇到一個蹬三輪的,問我要不要坐車,不管多遠,給一毛錢就行。夜晚還用草帽把眉眼壓得很低,我一眼便能認出,他是拉黑車的。要是過去讓我遇上,當場就得把他的三輪沒收了。我已經(jīng)到達目的地,誰還坐他的車,攆他滾,他竟然死乞白賴纏住我不放,不給一毛,五分錢也行。正是這時候,我認出他了,原來是何耀祖。當年我最大的死對頭,現(xiàn)在混得蹬三輪拉黑車,我正想奚落他幾句,他也認出了我,不顧臉面向我哀求,說我本事大,能不能賞給他個飯碗。按我過去的脾氣,賞給他個飯碗,賞他兩個大耳刮子還差不多。就是這時候,我想起身上帶的五十本小冊子,就批發(fā)給了他?!?p> 一個蹬三輪拉黑車的,身上怎么會有五十塊錢?不等凌志說出自己的疑問,姚勝國搶著解釋:
“一個晚上偷偷摸摸拉黑車的人,哪兒會帶著五十塊錢,翻遍全身才找到五塊錢,他把我拉回他的家,把全部積蓄拿出來,好不容易湊到了三十.....”
“五十本小冊子,你才賣了三十塊錢?”凌志從桌上拿起姚勝國交的錢,沾著唾沫數(shù)了起來。姚勝國說:
“頭兒,你別數(shù)了,確實是三十塊錢。不過請您放心,您交給咱的事,咱能給辦砸了?”他從手腕上捋下一塊手表遞給了凌志:
“正宗的浪琴表,十有八九是何耀祖那些年,不是從老干部身上就是從老右身上搶來的。”
姚勝國的話提醒了凌志,他確實少了一塊手表,毫不客氣接過去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姚勝國眼巴巴看了兩眼,只得再次咽下一口唾沫。
凌志把今天晚上賺的錢歸總到了一起,一共是七十九塊錢。按照修訂的協(xié)議,姚勝國、廖先民每人分了十五塊,劉翠云分了五塊,剩下四十四塊錢,凌志全部裝入自己的腰包。
別人還好說,姚勝國一臉的不滿,凌志知道不解決他的思想問題,以后再難合作,苦口婆心解釋:
“姚司令,你是不是感覺分的少了?你有沒有想到,我雖然多分了一些,這房子和印刷工具都是我租來的,我分的錢,一多半都要花在那些方面?!?p> 姚勝國暗自算計,印刷工具不去說它,這座大院子租金一定不會少,干笑著說:
“頭兒,您別多心,咱們合作做生意,如果斤斤計較,那還是個人嗎?!?p> 看看手表,時間已接近十點,該回家睡覺了。凌志正要打發(fā)三人回去,吳瑛子出現(xiàn)在了小屋門前:
“凌志,我有話跟你說......”
經(jīng)過幾天的接觸,姚勝國三人都明顯感覺到,這位瑛子姑娘跟凌志關系絕非一般,紛紛告辭躲了出去。
凌志把瑛子拉進屋子,笑著問:
“剛半天不見,就想我了?”
“沒人跟你開玩笑,你爸到我家找你來了。”
瑛子滿臉的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