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后,天氣轉(zhuǎn)涼,這幾日陸陸續(xù)續(xù)下了幾場秋雨,一場秋雨一場寒,天氣越發(fā)冷了。
人們不再只著單衣,往日里,范寧都是穿一件棉布衣,秦氏見天氣冷了,翻出一件舊麻布衣,給范寧穿上,她的樣子就有些滑稽,不過家里只有一面銅鏡,巴掌大小,放在范思勉夫妻房里,還是當(dāng)初夫妻倆成親時顧氏拿出來的,范寧只覺得衣服太大,行動不便,卻也看不見到底有多丑。
顧氏見了,噗嗤一聲笑出來,道:“是我疏忽了,寧姐兒長得太快,應(yīng)該給她做些厚衣服的?!?p> 秦氏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美丑,能不受凍就行了。”
范寧道:“不可以貌取人。”
顧氏道:“你還知道這句話,嘖嘖嘖,孫女兒真有見識,那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嗎?”
范寧心想,今日不是什么節(jié)日啊,搖了搖頭。
顧氏就道:“今日九月初十,過了今日你就兩周歲了?!?p> 范寧道:“原來是我的生日,我怎么給忘了呢?今日爹爹會回來嗎?”
秦氏道:“家里娘親和祖母日日領(lǐng)著你,夜里還帶你睡覺,你卻總想著爹爹?!?p> 范寧道:“我心里自然是想著祖母和娘的,就你們都一樣好,只是你們在我面前,我自然知道你們安好,爹爹一個人在外面,我不太見得到,所以問了一句。”
顧氏就笑道:“這小機(jī)靈鬼?!鼻厥弦残?。
午飯時,范思勉回來了,見了范寧的樣子,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把她抱在懷里道:“我滴乖乖,你且忍幾天,下回爹爹從縣里扯些布回來給你做衣服?!?p> 秦氏道:“家里也有麻布,費那些錢做什么,趕明兒我就裁了給她做衣服?!?p> 范思勉道:“寧姐兒皮膚這樣嬌嫩,麻布有些粗糙了,做里衣不太適合,如今學(xué)堂里給我漲了束脩,扯幾尺棉布也不難?!?p> 范寧道:“麻布可以做外衣?!?p> 顧氏就夸道:“寧姐兒真懂事!”
范寧就道:“我可是乖孩子,自然懂事。”
看著個小屁孩自己夸自己,眾人逗得哈哈大笑。秦氏給范寧做了碗面條,臥上個雞蛋,就算生日禮物了,一家人高高興興吃了飯,范思勉是請假回來的,第二天一早回了縣城。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還冷,院子里的紅梅似是早早感受到了寒氣,早早就開了,這一年來,梅樹新長了不少枝條,開花的時候,滿樹紅艷艷的,天氣晴朗的時候,阿花也會慢悠悠地走到樹下躺一會兒。今年還有不少人來范家看梅花,見了,就道:“原來童生老爺家里的貓也會賞花,可見這人會讀書,家里的貓也風(fēng)雅?!绷_氏則有些吃驚,她以為范寧不過是貪新鮮勁兒,沒想到阿花竟然好好活到了現(xiàn)在,阿花已經(jīng)不能捉老鼠,范家人肯定日日都喂它,這么一想,就覺得范家人有些傻。
很快,人們的目光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目光,冬月二十八,宜嫁娶,布家和趙家選了這個日子給兒女成親,布家雇了輛驢車,布承學(xué)穿著紅衣紅褲,同村里幾個未婚的青壯一起,去了趙家坳接新娘。
新娘子很快就接回來了,比蘇縣的規(guī)矩是新人拜完了堂,還得挨桌見禮,也是為了和村里人認(rèn)識認(rèn)識。
布家也請了范家人來喝喜酒,吃席面時,范家人同王大娘一家人一桌坐了,新娘家里來了趙秋蘭的爹和哥哥,葛氏卻沒來,青山村的規(guī)矩,女兒出嫁是要父母來的,顧氏和王大娘對視一眼,彼此的意思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只說些趣事,對這門親事閉口不言。
到了她們這一桌,顧氏和秦氏都覺得有些尷尬,范思勉則渾然不覺。
不得不說,趙秋蘭今日穿了紅嫁衣,顯得更加鮮亮了,就像盛開的花朵一般,布承學(xué)也是神清氣爽,樂的合不攏嘴,倆人看起來十分般配。
范思勉笑瞇瞇地同布承學(xué)道賀:“聽聞弟妹是趙家坳一枝花,承學(xué)也是一表人才,你倆真是天作之合,祝你倆百年好合,幸福美滿。”
范寧也道:“祝叔叔嬸嬸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旁邊的人就道:“寧姐兒嘴可真甜?!?p> 范思勉笑瞇瞇摸了摸范寧的頭,眼神十分寵溺。
布承學(xué)笑瞇瞇地道謝,趙秋蘭面上笑盈盈地,衣袖里的手卻握得緊緊的,眼前這個男人大概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嫁給他吧,十里八鄉(xiāng)的年青男子誰不說自己生得好,真不知道秦氏和范寧有什么好的,這個人眼里從來看不到自己。
布承學(xué)見趙秋蘭身形有些僵硬,就輕聲問她:“可是累了,累了咱就歇一歇?!?p> 趙秋蘭道:“不打緊”。自己今天就嫁為人婦了,她有些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幸好相公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一個人,算是少許安慰。
吃罷了宴席,眾人各自回家,范思勉留下來同村長等人喝幾杯酒,敘敘舊,顧氏秦氏帶著范寧,同王大娘一道回去,走到小橋前,就聽到前面有人說話,小橋邊種了竹子,茂密得很,這邊的人看不到那邊,其中一人說道:“我聽說兩家人原來是找顧氏做的媒,后來又找了王氏,結(jié)果都沒成,還是找了趙家屯的媒婆才說成,咱們村的媒婆如今竟然被別人搶了生意,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边@人聲音爽利,是村長的媳婦羅氏。
另一人就道:“哼,此事你不知道,我那嫂子眼光高得很,說是想找個有功名的,還是我哥哥說布家大郎有才有貌,才同意了這門婚事?!痹瓉磉@人是趙氏。
羅氏道:“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大多是母親幫忙相看,你哥哥怎么做起這事?”
趙氏道:“此事說來話長,這事也是布家先提起的,我嫂子拒絕了兩次,他家又請了趙家坳的媒婆來說,我哥哥見布大郎有才有貌,對我那侄女兒又死心塌地,就說條件如此好的人又對秋蘭一心一意,這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來,才插手此事?!?p> 羅氏道:“難怪我說今日怎么不見葛氏,還以為娘家那邊忙不過來?!?p> 趙氏道:“她那人最愛貪小便宜,雖是我嫂子,我有時也看不慣她,過年前后到我家住了大半個月,才拿來幾斤玉米,這樣的東西誰家沒有似的,這樣摳門的親戚,說出來都丟人?!?p> 羅氏道:“那還真是小氣,不過布家厚道,你娘家田地又多,兩家結(jié)親倒是般配,如今你侄女兒又嫁到了青山村。你又多了個伴。”
趙氏道:“田地多又怎么樣,不等著我?guī)鸵r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娘家的東西連我都拿不到一星半點,全讓葛氏攥在手里呢?!?p> 羅氏聽了就哈哈大笑。
幾人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她們身后,將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范寧想,葛氏愛見縫插針,趙氏為人刻薄,羅氏又小氣,這幾人湊在一起,肯定少不了斤斤計較。
等她們走遠(yuǎn)了,王大娘就道:“原來兩家能成還有這么個緣故?!?p> 顧氏道:“趙老漢倒是看得遠(yuǎn),若是沒有葛氏攛掇,趙秋蘭倒是個好姑娘?!?p> 范寧心想祖母還是心太善,問禮時趙秋蘭的小動作別人看不到,她人小,矮了一截,看得清清楚楚,趙秋蘭想勾引父親,也不僅僅是葛氏攛掇的緣故,她自己也是心氣高得很呢,就是不知道布承學(xué)鎮(zhèn)不陣得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