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狄安惴惴不安的跟在她身后,抱緊懷里的書,不時抬眸打量,不急不慢走在前面的詠綣。
要到庵廟大門處時,狄安忙伸手扯住她的衣角,急聲開口問:“往凈姐姐,你……是不是生氣了?”
詠綣頓住身子,微側(cè)目,看向著他微微一笑,輕聲道:“沒有?!?p> “是……是嗎……”狄安緩緩松開手指,失落道。
詠綣無奈地嘆口氣轉(zhuǎn)過身,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頂,柔聲安慰他:“狄安,我沒生氣,真的?!?p> 狄安抬起頭緊盯著她,眼眶微紅,吶吶開口:“往凈姐姐,我一定好好跟著你練武,我日后定不會再讓別人欺辱!”
詠綣輕聲笑著道:“狄安,以后你不必再去書院了?!?p> 一聽到她這話,狄安頓時面露焦急,滿目不安,帶著祈求開口:“往凈姐姐,我……我想念書,我”
詠綣見他這般模樣,知他誤會她的意思了,忙打斷他,“狄安,我的意思是你不去書院,但是書照舊要念的?!?p> 說著,輕拍了下他的肩膀,繼續(xù)說:“只是,從今以后,我將夫子請到庵廟,單獨教你。”
狄安滿目詫異,不敢相信道:“將夫子請來單獨教我?”
“往凈姐姐,這……”說著低垂著腦袋,小聲說:“會不會要花好多銀子……”
又猛搖頭,義正言辭的拒絕道:“不行!我就去書院!”
詠綣調(diào)笑道:“繼續(xù)被那群公子哥欺負?”
狄安低頭,低若蚊吟:“以后就不會了……”
“狄安,那書院烏煙瘴氣根本不適合念書,還不如待在家里,我給你請來德高望重,學(xué)富五車的夫子。一對一單獨教導(dǎo),你能安心學(xué)習(xí),我也放心。”
“往凈姐姐……”狄安猛地撲向她,輕聲喚她。
詠綣拍拍他的后背,面容柔和。
“走吧,要再耽誤下去,姑姑她老人家估計都要睡覺了?!?p> “嗯!”狄安從她懷里出來,重重點頭。
隨即二人相攜走進庵廟。
……
果真,第二日一大早,在鎮(zhèn)上最富聲望的書院院長,鼻青臉腫的出現(xiàn)在狄安屋內(nèi)。
狄安忙聲上前行禮,擔(dān)憂詢問:“秦夫子,你的臉,這是怎么了?”
秦夫子忍不住回頭偷偷看了眼詠綣,見她笑吟吟的看著他,頓時身子猛地一僵,忙轉(zhuǎn)過頭來重重咳了聲,回話說:“無礙,只是方才在來庵廟的路上,遇到一群人斗毆,上前勸架……”
狄安恍悟,隨即皺了下眉,低聲說:“秦夫子,那等惹是生非之人隨他去就是,何必苦苦相勸,還害得你落得這般……”
秦夫子輕撫白須,只手揮擺道:“罷了罷了,先講學(xué)吧?!?p> “是!”狄安打住話頭,恭敬應(yīng)聲。
詠綣輕聲笑著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去廚房給你們弄些吃食來。”
“不用不用?!鼻胤蜃用u頭。
詠綣微笑,“秦夫子,可是嫌棄庵廟簡陋,擔(dān)心我做的不合您口味?”
秦夫子后背發(fā)涼。
狄安開口勸他,又滿是贊揚道:“秦夫子,往凈姐姐的手藝可好了!你肯定喜歡吃!”
秦夫子:“……”再好吃也不敢吃??!要命啊!
見詠綣一直滿面春風(fēng)的望著他,秦夫子含淚點頭。
……
自那以后,詠綣又找來幾位夫子,都是雖未見人但也遠近聞名之人,狄安曾問她:“往凈姐姐,你是怎么請來他們的啊?”
詠綣但笑不語。
514:“……”威逼利誘!實在不通!打到點頭為止!還是妻兒老母都禍害的那種!
狄安見她不答,也不再多問。
三年。
很短,狄安覺著恍若眨眼間而過。
很長,514感覺整日被詠綣埋汰到懷疑人生,想切腹自盡那種!
狄安確實天資聰穎,有過目不忘之本事。
他本就通過童試,是個十二歲的小秀才。之后,多位名師指導(dǎo),詠綣也不時抽查,加之他本就上進聰慧過人,第二年就過了鄉(xiāng)試。
今年第三年,得等到八月桂花飄香的時節(jié),舉行會試。
于是,最近詠綣帶著狄安逛集市,準備會試用的東西,準備進京趕考。就連平日里不問世事,只吃齋念佛的惠安大師都忙起來,拿出手藝為狄安準備干糧,縫補舊衣物,扯新布織新袍。
當年那個柔弱的小書童,眨眼間變成了翩翩少年郎,身端清風(fēng)明月之姿,待人接物溫和有禮,談吐不凡。
且,劍術(shù)武藝超群。
以及,
“往凈,你當真不陪我去京城嗎?”
聽到溫潤如玉的少年柔聲喚她,輕扯她衣袖,滿目希冀的望著她,詠綣心肝顫巍,深嘆息道:“狄安,叫姐姐?!?p> 狄安垂眸不語。
“姑姑她一個人在庵里,我不放心。”
“那我呢?你就放心我?”狄安直盯著她低聲問。
詠綣拉了拉衣角,見實在扯不出來,也不再動作,只始終含笑的看著他,輕聲說:“狄安,你如今有武藝傍身,且人又聰明,我有什么不放心你的?”
他眼睫顫動,緩緩松開手指,渾身失落,低聲道:“在往凈心里,惠安姑姑總比我要緊?!?p> “你這話說的?!痹伨J好笑,無奈地開口:“怎么感覺你在跟姑姑吃醋一般?”
狄安扭臉,喃喃道:“我說的本就是事實。”
詠綣皺了皺眉,加重語氣道:“狄安,聽話。我不能離開姑姑,我得守著她。你都這么大了,總不能老是這么依賴我,此去京城一為應(yīng)考,二為鍛煉?!?p> 說著,眉眼笑意微斂,悵惘道:“要是我不在了,你也能生活的很好?!?p> “你要去哪?”狄安急聲問。
詠綣微微一笑,“我能去哪兒?。课揖碗S口難么一說,不過,這也是早晚的事,我們總不能一輩子待在一處吧?”
“有何不可?”狄安忙接過話。
詠綣愣了下,皺眉沉聲道:“狄安,你與我不同,你以后還要娶妻生子,我一個出家人,怎能成天與你們住一起,諸多不便,還討人嫌棄?!?p> 狄安身子一僵,滿目是讓人看不懂的情緒,喃喃問她,“你不是說你還俗了嗎?”
詠綣轉(zhuǎn)開視線不看他,緩聲道:“那只是說說而已,不過是找個借口吃葷罷了?!?p> 說著,朝他一笑,指著自己光溜溜的頭頂,笑著開口:“你看,我到現(xiàn)在都未留發(fā),可不就是不打算還俗的意思。”
狄安望著她,隨即轉(zhuǎn)身急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