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好在燕王已經(jīng)主動開了口,道了聲:“王妃且坐著,本王沐浴!”便去了。
于是徐言夢很高興的應(yīng)“是”并且恭送。
待燕王沐浴之后,臥室也已經(jīng)鋪呈收拾妥當(dāng)。
臥室中只一角案上留了盞燈燭,用杏色紗罩罩著。香爐里點(diǎn)上了香,熏香甜甜,催人欲睡。
兩人走進(jìn)臥室,燕王忍不住偏頭看了徐言夢一眼,徐言夢盡量令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含笑了笑,柔聲道:“連日趕路,想必王爺也沒休息好,這到了燕地,只怕更多事兒等著王爺裁決處置呢!王爺早些歇了吧!”
至于做什么別的,還是免了。
輕柔的聲音吐字清脆,聲線柔和而干凈,如珠如玉,聽起來令人舒心。
忍不住暗自磨牙:這個女人,她倒果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可憑什么他要忍受這份煎熬?
燕王心中一動:她是他的王妃、是他的女人不是嗎?既然如此,他想要做什么那就做,難不成還要順著她、顧忌著她不成?
燕王“呼”的一下掀開錦被,一個翻身就壓在了徐言夢身上。
徐言夢其實(shí)也沒有那么快睡著。
燕王的氣息有些不穩(wěn),甚至她隱隱感覺到了他的躁動,正因如此她更一動也不敢動,也沒有那么容易睡著。
原本以為過片刻就好了,誰知身上先是隨著一股風(fēng)一涼,然后又隨著一股風(fēng)被他重重壓了上來!
徐言夢驚得猛然睜大眼睛,下意識的掙扎:“王爺!”
她的力氣如何跟燕王比?
而且回過神來之后她便停止了掙扎——還掙扎個什么勁???她還能把他一腳踹下去不成?
今晚她敢踹他,明兒他就能把她踹下地獄!
吻重重的落下,暖熱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脖子上,身子微僵,胸前一涼,徐言夢緩緩閉上了眼睛……
事畢,徐言夢忍著渾身的酸痛勉強(qiáng)撐著坐了起來,背著燕王穿上寢衣。
微微仰頭,雙手將頭發(fā)攏了攏,松松的在腦后綰了個髻,扭頭沖燕王微微一笑,柔聲道:“臣妾去叫熱水,王爺稍候。”
渾身汗?jié)衲伳伒?,這個樣子她可沒法睡覺。
燕王半躺靠在床頭,聞言也笑了笑,點(diǎn)頭“嗯”了一聲。
徐言夢見他就這么扯過錦被齊胸隨隨便便遮著,也不穿衣,大片的肌膚暴露在她面前。
皮膚那么白,肌肉勻稱柔韌充滿彈性,并無一絲贅肉,看著瘦,倒是結(jié)實(shí),她有些不自然的忙別過目光不再看了。
一時傳了熱水進(jìn)來,徐言夢挽起袖子,打濕了毛巾擰干,親自替燕王擦了身。
其實(shí)這種活計(jì)完全可以由奴婢來完成。
在燕王等主子眼中,奴婢就是任由差遣奴役的下人,根本算不得女人,便是讓她擦身也絕不會不自然。
可是徐言夢不自然。
不管怎么說,這個男人剛剛與她有過肌膚之親,轉(zhuǎn)眼又讓別的女人來親近他的身體,她會覺得怪怪的。
“找一套干凈寢衣來!”徐言夢服侍好了燕王稟了他正欲自去沐浴,燕王忽然吩咐道。
徐言夢只得應(yīng)“是”,自去衣柜里取了一套象牙白的軟綢寢衣,服侍燕王穿好了,這才笑道:“王爺,臣妾且去沐浴,王爺先睡吧!”
“去吧!別耽擱太久,夜深了!”燕王笑笑。
徐言夢答應(yīng)著去了。
浴殿中,蘇嬤嬤和銀屏早已經(jīng)將熱水備好,干凈衣裳也備好了。
見徐言夢進(jìn)來,兩人上前喚“王妃!”,臉上俱是笑意夢夢。
徐言夢臉上一熱,心里無奈:她實(shí)在不覺得這有什么好高興的!
屏退了她二人,徐言夢解下衣裳,踏入浴桶,靠著一頭坐了下來。
溫?zé)岬乃靼?,熱氣裊裊中,她下意識的放松了下來,輕輕舒展著身體。
雪白的肌膚上,紅一塊青一塊紫一塊的淤痕隨處可見,且一陣一陣的作痛。
那廝下手實(shí)在忒狠!跟八輩子沒碰過女人似的。
徐言夢忍不住腹誹抱怨。
怕疼敏感的毛病這輩子都改不了了的。
這樣下去,以后怎么辦呢!
夜已深,徐言夢到底沒洗多久便起身。
之前尚且不覺,這會兒熱水泡了一泡舒緩了片刻,反倒感覺身體手腳越發(fā)的酸軟無力了。
徐言夢穿好衣裳,回到臥室。
徐言夢沒想到,燕王還沒有睡下,還那么半躺靠在床頭。
聽到動靜,看見她進(jìn)來,還沖她笑了一笑。
徐言夢亦笑了笑,略作停頓的腳步繼續(xù)輕盈的往前走,心中卻是犯了難。
話說,她要到床的內(nèi)側(cè),就需得跨過燕王,可是,這般舉動似乎——不太合乎規(guī)矩吧?
而且,她自己也覺得這般舉動會很別扭。
她跟他雖然是夫妻,但彼此并不熟。
不覺來到床榻邊,徐言夢的腳步下意識的停了下來,腦子里兩個聲音在做著糾結(jié)的斗爭。
“王妃還不困嗎?”男子低沉帶著磁性的嗓音傳來。
徐言夢抬眸,清亮亮的眸光撞入那深沉如星空的黑眸中,輕柔一笑,抬腳上去。
他卻只是在她額上輕柔一吻,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他已回身躺了下來,稍顯慵懶的聲音道:“睡吧!”
徐言夢輕輕“嗯”了一聲,這回是徹底的放下心來。
許是這陣子真是累壞了,很快便睡著了過去。
燕王偏頭看向她時,細(xì)細(xì)的呼吸聲已是香甜酣沉。
燕王勾了勾唇,竟有些自嘲。
這個小女人,倒是果真性情柔和、性子恬淡,仿佛無欲無求。
只是,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為什么此時心中卻沒來由的那么不是滋味呢?
次日一早,徐言夢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jīng)沒了人。
不是她醒得晚,而是他起得太早了!
在陌生的旁人的地盤上、一切都還是未知數(shù),試問她怎么敢放心大膽的由著性子酣睡呢?
想來因?yàn)槿チ艘惶私鹆辏?wù)耽擱了不少吧?
不起早貪黑的加班加點(diǎn),如何處置得過來?
看來這番地之王也不是那么好當(dāng)??!
而她這個番地之王妃,新的生活也算是正式拉開了帷幕了!
玉瓊殿,元側(cè)妃正梳著頭。
從那赤金纏枝梅花喜上眉梢鑲邊的高大鏡子中看到身后斜對著的門簾輕輕動了一下,一個人影晃了晃又迅速退了回去,便叫道:“進(jìn)來!”
隔著簾子有人應(yīng)了聲“是”,門簾輕動,一個穿著絳紅水紋掐牙背心、白綾裙子,鵝蛋臉眼睛大大的丫鬟走了進(jìn)來。
不等見禮,便聽得元側(cè)妃挑眉道:“說!”
那丫鬟飛快看了一眼侍立在元側(cè)妃身旁的宋嬤嬤一眼,屈膝應(yīng)是,道:“昨兒晚上,明春殿那邊要熱水了——”
“啪!”的一聲脆響,元側(cè)妃猛的將梳妝臺上一個金胎彩瓷魚戲蓮葉的粉盒扣上,冷哼道:“不要臉!”
“側(cè)妃娘娘,”宋嬤嬤溫言笑道:“這值得生什么氣呀!側(cè)妃別忘了,好歹,那是王妃!”
“誰生氣了!同她?她配嗎!一個沒人要、王爺弄回來當(dāng)門面的貨色罷了!”元側(cè)妃不屑嗤笑。
鳳眸中凌厲的光芒一閃,挑眉嘲諷道:“瞧不出來,倒是個有些手段的,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哄得王爺歡心!”
宋嬤嬤又笑道:“側(cè)妃是明白人!那等人能有什么手段呢?到底是朝廷賜婚,王爺總不好不聞不問的!可正因?yàn)槭浅①n婚,王爺又怎么可能真把她當(dāng)一回事呢!”
元側(cè)妃臉色好看了許多,使個眼色屏退其他人。
這才輕輕一嘆,向宋嬤嬤道:“嬤嬤難道不曾注意到嗎?王爺每回從外頭回來,從來都是在自個的福寧殿歇息,縱然去哪個院子,也從未要過熱水的!可是這一回……”
元側(cè)妃眼底閃過一抹恨意,素手緊捏,指甲上的丹蔻殷紅似血,“那個棄女,不像面上那么老實(shí)呢!”
宋嬤嬤愣了愣,這一點(diǎn),她倒確實(shí)從來沒有注意過,看了元側(cè)妃一眼,心情有些復(fù)雜。
遂強(qiáng)笑道:“就算如此,可就憑她的身份,王爺是絕對不會讓她生下子嗣的!即便王爺同意,太妃也不會同意!側(cè)妃您可是太妃娘娘最喜愛的侄女兒——”
“這話,倒也是!”元側(cè)妃又是一嘆,不覺抬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頗為苦惱的道:“你說說,我這肚子,自打九年前生下韻兒后,怎么就一直沒動靜呢!若是,我如今有了兒子……”
若是如今有了兒子,王爺?shù)睦^妃就是自己了!
對這一點(diǎn),元側(cè)妃自信十足!
自己是太妃的侄女兒,又跟了王爺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有了兒子,王妃之位除了自己還有誰配?
只可惜了……
她卻從來不想一想,正因?yàn)樗翘闹杜畠?,燕王又怎么可能允許兩代燕王妃均出自元家呢?
不但她絕無可能做燕王妃,倘若她有兒子,也肯定做不成下一任燕王。
宋嬤嬤見她又惆悵黯然起來,心中“咯噔”一下,忙笑道:“子嗣之事自有天意,許是時候未到呢!側(cè)妃其實(shí)大可無需憂心,側(cè)妃這兒沒有,旁人,不也沒有嗎!”
又笑道:“時候不早了,是不是該去福安殿給太妃請安了?”
元側(cè)妃黯然神色一收,鳳眸依舊湛湛生輝,細(xì)長的柳眉微微一挑,氣勢立刻凌厲起來,笑道:“是時候該去了,走吧!”
元側(cè)妃準(zhǔn)備出門的時候,徐言夢那邊也已收拾妥當(dāng),同樣要去給太妃請安。
石榴紅縷金牡丹刺繡緙金絲云錦緞對襟襖兒,扣著淺黃如意云紋丹鳳朝陽刺繡云肩,云肩邊沿綴著兩寸余長的一排米珠流蘇,系著橘紅繡金紋百褶裙,通身富麗奢華而端莊。
紅黃鮮亮色澤相得益彰,襯得她發(fā)髻烏黑如云,肌膚越發(fā)白皙,顆顆大小一致的米珠隨著走動微微輕顫,從某些角度看去,泛著暈粉的柔柔光澤,珠玉生輝,嬌顏如玉。
這些女人擺明了就是今日齊齊約好了比往日提前時辰請安,為的還不是給她一個難堪嗎?
徐言夢自嘲,她的到來,倒令她們團(tuán)結(jié)一致、同仇敵愾了??!
不過相信很快她們就會明白,她其實(shí)對她們真的沒有半點(diǎn)威脅。
徐言夢面上依然平靜,甚至還微微的笑了笑,上前朝太妃屈膝福身,微微垂眸輕柔道:“臣妾給太妃請安!今兒不想,臣妾來遲了,還請?zhí)∽?!?p> 一身青金色纏枝蓮紋云錦女襖、官綠色八寶奔兔雙喜臨門暗地織金襕裙、勒著錢寶石抹額的元太妃很是華麗大氣,氣度端凝,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令她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那雙狹長的眸子輕輕一瞟,眸光銳利似劍,仿佛能直達(dá)人的心底。
徐言夢只飛快的一眼之后不敢再看元太妃,元太妃卻是可以肆無忌憚打量她的。
那兩道光芒凜凜、威壓如山的目光縱不見也能感覺得到。
半響,元太妃淡淡道:“罷了!抬起頭來?!?p> 語氣說不出的淡漠。
抬起頭的瞬間,徐言夢清楚的看到坐在元太妃身側(cè)的高紹遠(yuǎn)嘴角那抹嘲諷笑意和莫名的排斥恨意。
徐言夢頗為無辜:半大不大半懂不懂的小子最是討厭!搞得像她搶了他娘的東西似的!
天知道,她才是受害最深的那一個好不好?
若非如此,如今她早已離開徐府、離開京城,與奶娘、銀屏,以及奶娘妹妹一家子不知道過得多么逍遙自在!
他何至于恨自己恨到如此地步?
他要恨,就該去恨他的父王!恨他的父王沒有對他娘從一而終!
殿中鴉雀無聲,徐言夢微微仰頭。
肌膚光澤如玉,光潔的下巴小巧而線條柔和,菱唇微抿,瓊鼻秀挺,長眉如柳,神色恬淡柔和,那雙眸子卻是黑亮得驚人,琉璃般透澈,望一眼,卻望不見底。
元太妃盯著她瞧了半響,大袖一拂,身子微微動了動,方道:“你既然進(jìn)了我們燕王府、做了燕王妃,那么從今以后,你就只是燕王妃!凡事要考慮燕王府的利益、燕王府的臉面,女子出嫁從夫,須得以夫?yàn)樘?,你可記住了??p> “是,太妃!臣妾記住了!”徐言夢答道。
元太妃似嗯似哼了一聲,微微頷首,道:“但愿你是真的記住了!那是燕王府的福氣,也是你的福氣!”
語氣驀地一低沉凌厲:“倘若將來敢做出什么對燕王府不利的事兒出來,哀家定會教你知曉燕王府的規(guī)矩!”
冰冷強(qiáng)壓驟然襲來,就連元側(cè)妃也微微的感覺臉上一僵,更別論旁人。
徐言夢卻依然是那般淡然處之,連眼睫毛也未曾多動一下,屈膝應(yīng)道:“是,臣妾謹(jǐn)遵太妃教導(dǎo)!”
元太妃對她的謙卑柔順?biāo)坪躅H為滿意,一番話下來,神色也稍稍緩和了,擺擺手道:“坐下吧!”
徐言夢含笑謝了,往左首第二張空位坐下。
那左首第一的空位,自然是燕王的。
而她這個王妃,斷斷沒有坐在其他夫人美人們下首的道理。
元太妃見她沒坐那第一張空位,又滿意一分。
徐言夢剛坐下,只聽得元太妃又淡淡的道:“論理,今兒你敬茶王爺該陪著你才是。只王爺離開燕地多日,許多事情還等著他處置,哀家就做主讓他自去忙了!不過是個過場,有無他在也無分別,你說呢?”
徐言夢哪里會在意這個?
抬眸飛快反而瞟了元太妃一眼,黑亮的眼眸中笑意淺淡溫潤,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太妃說的極是!一切正事兒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