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客棧中的人群擠在了一起,沉默著,緬懷著隨著那場雨遠去的先烈們。
無聲無息,一時之間充斥悲戚。
人心平靜,逐漸失去對時間的概念,仿佛要與萬化歸一。
恰在這時一種很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切:“大爺,賞點吃的吧,幾天沒吃飯了?!?p> 此時,跟著一首輕快的歌兒飄了進來,略顯稚嫩無力。
“良人不復歸,娘兒莫傷悲,思在雨后青,草上蟲兒飛?!?p> 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夾著一個小孩子挪了進來,些許吃力的樣子,小孩的臉色發(fā)黃,抱著母親,七八歲的樣子,大大的眼睛掃過在場每一個人,半是靈動半是灰暗,蠕動著嘴角。
正坐在上位上的老者眸子開了又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徑自養(yǎng)神。其他幾位被擠過的成年也是揮著袖子,一副晦氣的樣子。
一時之間,客棧之內(nèi)又是不理不睬的神情,雖然無聲,卻又不同于之前的肅穆平靜了。
婦人又重復了幾聲,一個漢子當即不耐煩了,罵罵咧咧道。
“奶奶的,又是你個臭婆娘,搞了半年的飯,滾吧?!?p> 這一聲起,周圍都開始起哄。
“有這閑錢還不如拿去喂狗呢?!?p> “就不該讓乞丐進門,這里怎么管的?!币粋€衣裳比較華麗的行商嘟囔著。
“咱這兒沒這規(guī)矩?!被镉嬚セ锓拷用妫瑳]好氣地插了一句,也不知道在對誰發(fā)脾氣。
群情熱烈,婦人很是惶恐的樣子,不時向后退著,扶著她的孩子也是有氣無力的張望著在場的所有人。
又有幾個人開始叫罵著,大抵是怪她擾亂緬懷先烈氣氛之類,也有人挽起袖子似乎要動手的樣子。
“老東西又來這一套,當額們傻子。你愛死哪兒死哪兒去,信不信爺把你隔夜飯都打出來?!?p> 有個青年直接從位置上站出來道,他剛吃了幾碗酒水,正聽著老者提及十年前北伐的故事,到了興頭上被打斷,心里很是毛躁。但見他滿臉橫肉,絡(luò)腮胡子,吃的面色通紅,怒極之語,已凸得靑筋盡出。
只是這個青年穿著袖子,明顯不是荒服,而是華服,配他虎背熊腰,撐得緊實略顯不倫不類。
幾位在座的長者有些許不滿,荒域雖為九域同屬神州風華朝,但荒域子民在服王化這件事上,寧就蠻服也不著華服。
不過那是老歷咯,現(xiàn)如今也沒人愿意去說青年什么?;挠蜃怨胖两衩耧L剽悍,角力成風,他強他行,錯了也行,你弱你不成,對也不成。如此風格眾人自是習以為常,而且此刻的青年身形有幾分駭人,自然沒人想多事。
但見青年手一揮,甩了碟子,大步邁來,猶如魔主降人間,更有無形煞氣洶涌而出。眾人若有所感,不由得側(cè)頭避過,閉目沉思的那人卻是停了敲擊食指地動作。
至于直面青年的婦人卻是感覺有猛虎迎面而來,直欲擇人而噬。婦人控制不住身形,退著走了幾步,想到了孩子還在挨餓,卻是咬牙硬生生立住,停了下來。
尤是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旋而又堅定了一下,徑直跪了下來。
身后的孩子低下了頭,只是伸手一直拉著母親的衣角,想要使勁卻用不上力的樣子。
“各位大爺,行行好吧,我沒飯吃不要緊,不能餓著孩兒啊。我孩兒,四天沒飯吃了?!眿D人彎腰拱手,連聲哀求道,哭腔極為苦澀。
“想要飯啊,來啊,爺爺這里有的是給你們吃的啊?!敝車恼{(diào)笑聲也越來越熱烈。
青年一聲冷笑,正欲上前。與此同時,伙計送完面后正準備上去勸解一下,身后聲來已先兩者之前。
“小家伙,不嫌棄的話,來吾這邊吃碗面?!?p> 那人轉(zhuǎn)過身,眼睛睜開一瞬,一點光亮如同星辰般璨然沉靜于黑夜,眼神中卻寫滿無盡星空之寂黯。他打量著婦人,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夾雜了許多不經(jīng)意掠過,留意之下很是復雜,又難以分析,就這么略過了。
孩子望著娘親,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但他很快就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慢慢地用力推著娘親過去。
“娘,你去,你去吃?!?p> 所有人都愣了。
婦人被推著,又要說什么,那聲音再一次飄來,略顯有氣無力。
“咳咳,一起吧。”
人群中有個一直沒出聲的漢子,看了那人一眼,嘀咕了一句:“后生,不值當啊?!?p> 那人不做理睬,只是先去齊了筷子,放在桌沿,隨后不急不緩地說道。
“咳,吾敬在場的諸位,是長者,”話聲不大,卻清晰可聞?!暗崴娋褪情L者份當所為嗎?”
他半倚著桌子,面對著眾人,稍低了頭,墨紗自然籠下,模糊了臉龐,卻讓在場眾人感覺到一股壓迫感。
一片死寂中只見孩子與婦人慢慢撣灰落座。
正當眾人被壓抑地極為難受,想要打破之時,從斗笠之下傳來一聲嘆息,更低的聲音一字一句吐出。
在靜若無物的客棧里,宛如雷鳴。
“不過十年,便作煙消云散了嗎?”
擲地有聲,似乎打在什么上面,嗡嗡作響。
捫心自問,煙消云散了嗎?
指的是什么,眾人心中大致有數(shù)。
但見幾位長者面有愧色,埋頭不語。
那青年也是愣了少許,然后意識過來,卻是不服,盯著那人先上下掃了幾下,然后開始叫嚷道:“嗝,額們荒域的事,關(guān)你外鄉(xiāng)佬啥么,你丫管得過了?!?p> 見他毫無反應,青年感覺被蔑視了,在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年輕一輩中,青年也算角力出眾的。諸老更稱其若生在十年前投了炎師,也許能殺成官大夫。
但他心里其實是很不屑荒域的,無論荒師還是炎師。盡管先前投了荒師,也不過是為了一口飽飯,恰逢汾關(guān)一戰(zhàn)前貪酒誤事,酒醒懼罪,徑直逃了荒師。荒師軍制已然不全,左右督軍錄官皆無人,于是漏了他在寧遠逍遙。最近接待多了這些行商,聽多了故事,他便羨慕起了辰陽的生活,華服美人,生殺恣意,而不是困在這小小的寧遠鎮(zhèn)與這些個走卒喝水尿置鳥氣。
然后現(xiàn)在又恰恰遇上面前這人,讓他很不爽。
憑什么一個外地佬,穿的還不如自己,就敢在老子的地盤教訓老子。青年私下里已經(jīng)把寧遠劃作他的地盤。
老子的老子都不敢說老子,你他娘的怕是活膩歪了。
雖然五大三粗,但身材并不影響青年察知到那人眼中的隨意,似乎萬事不驚。但在青年眼里,這份隨意就是對他的輕視,侮辱。
看不起老子,火星竄動著醉眼朦朧又帶五分清醒。
青年猛力甩了甩頭,扎成的小辮散打著臉龐,輕微的痛感傳來,他告訴自己。
在寧遠,老子才是老大。
這個念頭堅定了。
下一個冒出來的就是,教訓他,讓這外鄉(xiāng)佬知道厲害。
打他,不,打死他,心里的念頭止不住地跳,就像以前把那個多管閑事的亭長打死一樣,事后再找族老擺平就是。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和酒火一樣旺旺地直往上蹭,燒得他頭皮發(fā)麻。思索著要殺人,這一拳就該往哪里打。青年這樣想著,手很自然地挽起袖子,腰與腳在做著看似隨意的動作,心里已經(jīng)打算趁其不備偷他一拳。
坐在上位的老者瞇著眼將青年與那人的反應收入眼中,無聲冷笑,拿起酒盅滿意地抿了一口。
下一瞬,平地起驚雷,拳出而氣隨。
“轟”的一聲,伴隨著一拳打出,白色的近乎實質(zhì)化的罡氣,轟烈炸開。
無風的客棧四散開了氣浪,難以想象這只是因為青年的一拳。
青年只覺訝異,他自小苦練,直到近年才感覺到那一層,可以說是境界的隔膜。退出荒師也有此中緣由,朦朧的直覺告訴他當尋一地慢慢打破,以求突破。
于是他回到寧遠,終日飲酒蹉跎,消磨許久卻是徒勞無功,不免意興頹然,卻不想在今日有所成效——以往出拳帶出的氣浪卻是凝成了淡淡的白罡。
時間似乎停住了,不,只是變慢了,愈來愈近,罡氣在青年的感覺中化作了一只咆哮的猛虎,直撲那人而去。
青年的目光中飽含堅定——你,必死!
空谷夢蝶
日記第二天,什么名字不用糾結(jié)。還在審核。三戰(zhàn)盡墨,不用鼠標打了一局,反正我不是最坑的。今日份歌emotional 001的《bb blue(king krule c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