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一早就幫父親搬運貨物，跟父親套近乎，盡量去減少代溝，但父親顯然昨晚是被母親責備了不輕，話題總是畏懼畏縮。我主動要求一起回去看看爺爺，父親說也正有這想法。
鎮(zhèn)上離老家有一段距離。路上我主動找話題跟父母聊天，聊小時候父親打我，聊考試后的害怕，聊我的小伙伴們，父母也時時被我勾起了微笑。
父親講了我好多兒時玩伴的情況，父親似乎一直在關(guān)注，說某某在哪邊工作，某某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說某某考了研。我順著話題把我的情況詳細的和父母講了遍，我知道他們想了解的就是這些情況。
父親說要不在老家?guī)徒榻B個姑娘，說某某鄰居曾來做過媒，說那家女兒還真的不錯，媽也在呼應(yīng)，說長的又好看，個子又高，人又賢惠漂亮。
我寬父母的心，明年春節(jié)我就帶個女友回來，后面讓你們抱孫子。父母似乎被我這句話說中了，笑的合不攏嘴，說就等著做爺爺奶奶了。
好久沒有這么仔細的去看過我的老家，奶奶去世的早，爺爺之前都是跟父母一起住，父親說爺爺睡眠最近不太好，有點嫌鎮(zhèn)上吵鬧，就又搬到了老家住，說一個人清靜自在些，飯后打打紙牌，村里轉(zhuǎn)轉(zhuǎn)挺愜意的。
村莊不再是兒時的土房，小洋樓蓋了，水渠修了，泥巴路變成了寬大的水泥路，路燈也有了，寬帶也進村了。真的是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些兒時的記憶好像全部被抹去了。
不過，進村口時，卻遠遠看到一個高高的煙囪在往外冒著煙霧，難道這對環(huán)境沒有破壞？可父親不這么認為，他說這個工廠幫周邊好多人致富了。
我很好奇，并喊著爸媽一起下了車，打算走近了瞧瞧，到底啥情況。
這是一家煉鋼廠，估計有近千萬的規(guī)模，一些工人正忙碌地裝著貨。我正準備繞過卡車到里面問問是誰開辦的，結(jié)果此時一個胖土墩堵在了眼前，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跟我打起了招呼。
我愣了半天才想起來，這不就是同桌的大頭，記憶一下了回來了那個年代。
大頭原名楚江南，認識他還是初一下學期，他從外校轉(zhuǎn)來。
那時我的成績經(jīng)過二師兄的一頓恐嚇后已經(jīng)成為了佼佼者，且還當上了班長，當時班長權(quán)很大的，自習課只要老師不在，那基本都是班長說了算。
記得有一次，一墻角旮旯男生跑過來對我說要小便，而我就是不批準，并模仿老師的口吻訓責道：“老班說了，除了學習啥也不讓，小便？下課你干嗎了？大便也不行。”
挨批后，那男生沒法只好歸位，可兩分鐘后他又屁顛屁顛跑了過來:“班長，我是真的快弊不住了，再不就尿褲子了?！?p> “真假的，這么嚴重？”我質(zhì)疑地看著他問。當初他們都是這借口出去溜達放風的。
“班長，是真的！”男生很肯定地說。
“那好，這。”說著我從抽屜里拿出兩個可樂瓶遞給那男生，這是我對付這些愛耍心眼的同學特地準備的。
“這給我干嗎？”男生一頭霧水。
“快，拿去，你在角落，沒人看見，偷偷尿進去就行，然后悄悄從那窗戶投出去就啥事也沒了?！辈⒉煌{(diào)侃句，“尿弊久了，膀胱會炸的?！毙拟饪茨氵€能找什么借口出去玩。
那小子果真拿著兩個可樂瓶偷偷地回位了，沒多久，并發(fā)現(xiàn)他丟了一瓶“可樂”，過一會又是一瓶。
我吃驚地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小子又跑過來了：“喂，班長，還有瓶沒，我不夠?！?p> 這一幕我每每想起都要傻笑一番，可我現(xiàn)在面對他卻頓時感到挺慚愧，并早早躲到了父母的背后，可父母的背容不下我全部身影。
父親把我從他身后拽出來，責備道：“人家和你打招呼呢，這么不懂禮貌！”
我出來一直陪著笑臉。
大頭很熱情道，寒暄不停。
“你家不是在城北嗎，怎么到這了？”我好奇問。難道是落魄到在這打工，就你這大頭也只能在這農(nóng)村混了。
“這是我辦的小廠，是剛成立不久的小分廠，見笑了?！?p> 大頭話未講完，我就連嗆了兩口，并啞在了那。
他繼續(xù)道：“班長，你現(xiàn)在哪呀？”
這話如冰水灌頂，全身涼透。
你說我這落魄青年，一無所有，遇到了挫折還溜回家。我忙撒謊：“我，我還在考研，今天休息，是回來看看我爺爺?shù)?。?p> “今天不是周末?。俊?p> 我一愣：“哦，哦，請假的?！苯又⒂盅a道，“國慶節(jié)提前請了假?！?p> 他蹙眉也愣了下：“請假？你爺爺是不是？”
我忙解釋：“哦，放心，他還挺健在，就是回來看看。”話畢，我暗示父母趕緊起程，別老站我后面，可父母似乎還聽的津津有味。
大頭接著道：“班長，還是羨慕你，上大學多好，你看我，初三被開除后，現(xiàn)就能限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那肯定是鳥舍不得拉?！?p> 大頭一下子笑了起來：“班長，你還是那么的幽默?！?p> 我特慚愧，忙道：“可別再叫我班長了，都啥時的事了?！?p> 結(jié)果大頭振振有詞道：“那可不行，一日為班長，終身為班長！還指望著班長回來給鄙廠指點指點呢。”
我更是愧羞地低下頭，有聲無氣道：“不敢當，不敢當！”父親見狀在背后頂了我一下，貌似注雞血一樣讓我抬頭挺胸，并接過我的話忙道：“你們原來是老同學啊，你放心，肯定幫忙肯定幫忙，一定不吝嗇，但是待遇……”
“爺爺還在村頭等著呢，都不早了。”我忙打斷父親的話催父母快起程。
說心里話，憑我對父親的了解，還不知道父親下句話會貽笑大方掉多少顆大牙呢！搞的還真以為兒子什么寶似的。
大頭很熱情地遞了張名片我，普通紙張卻印刻著沉甸甸的字：江南不銹鋼廠，楚江南，后綴是董事長，下面還不忘留下電話、傳真、網(wǎng)址和廠一、廠二地址。讓今后多聯(lián)系。
人真的是不敢貌相，曾經(jīng)陪伴我們多年的反面教材人物，現(xiàn)在卻開辦了廠，而曾被家長老師自豪的我，卻落魄回鄉(xiāng)，真的是無顏面對家鄉(xiāng)戶老。
爺爺今年七十多了，偏瘦，駝背前傾有二十度，這樣就更顯的身材矮小，但爺爺看起來很有精神，爺爺一直拉著我的手，說孩兒有出息了，有出息了。
聽的我好難受，比起大頭，我出息在哪呢？除了大學多混了幾年，啥也沒有。
回家后，我似乎明白的一些東西，我該出人頭地為家爭光，回報鄉(xiāng)親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