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猴子似乎頗通人性,自知被捉,倒也不吵不鬧,聳著肩一高一低走過來,低著頭,靠著林飛挨挨擦擦,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討?zhàn)?,完全不理會石勇?p> 林飛順手幫它解開手腕上拴著的繩子,卻任由石勇拉著套在它脖子上的繩索:“現(xiàn)在要怎么處置它?”
“拿它作為誘餌,引老猴過來救他!”
“好,聽你的。”
那猴子解放了雙手,便小心翼翼地拉著林飛的胳膊,替他在背上撓一撓,又幫他整理整理頭發(fā),翻翻找找,看有沒有虱子。
林飛自覺好笑,索性一動不動,任由那猴子擺布。
天邊中的啟明星漸漸暗淡了下去,天色變得蒙蒙亮起來。
“少鷹主,我們得盡快行動,趁天明趕緊去挑選黑木,”石勇道,“野林里地形復(fù)雜,不能帶著猴子進(jìn)去,就在這里解決它吧?!?p> “解決?”林飛感覺有一絲不妙,“那是什么意思?”
“放心,只是讓它吃點苦頭,老猴子絕不會坐視不管?!?p> “那好,就交給你吧?!绷诛w從平地草鋪上站起身,舒展舒展筋骨。
石勇一拽繩子,把猴子拖到身前,又一翻手腕,手中現(xiàn)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更不猶豫,手起刀落,在猴子大拇指上割了兩刀。
“哇哇哇!”猴子慘叫起來,聲音凄厲,令人不忍耳聞。
“哇——哇——哇——”回聲在群山間回蕩不絕。
老猴子出現(xiàn)在西邊山頭的一塊大石頭上,靜靜蹲著一動不動,彷佛一尊石猴雕像。
“啊呀!啊呀!”
石勇又在猴子的腳心割了兩刀。
老猴子站了起來,香包就掛在它的脖子上,它身后又出現(xiàn)了四只猴子,各個抓耳撓腮,坐立不安,就是不敢上前來。
林飛忽覺于心不忍,打起了退堂鼓,以這種方式拿回香包,若蘭真的會開心嗎?
懷疑一旦出現(xiàn),就會在心里扎根,再也無法驅(qū)除,林飛感覺心里越來越不舒服。
石勇又拿繩子把猴子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死死盯著老猴子,握著尖刀,緩慢,卻很堅決地朝猴子胸口扎去。
時間仿佛靜止了,林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要不要阻止他?
要!不要!天人交戰(zhàn),猴子是生是死,全在一念之間。
刀尖已沒入胸前的毛發(fā),猴子放棄了掙扎,眼神里全是絕望。
“慢著!別動!”林飛本能地喊出了聲。
石勇住了手,天空中飛過來一物,落在林飛腳下,正是花若蘭送的香包。
老猴子佝僂著身軀,一瘸一拐帶著那四只猴子消失在視野里。
林飛茫然若失,感覺心里空落落的,雖然取回了香包,卻完全沒有想象中的欣喜。
“少鷹主?”石勇走上前來,“香包已經(jīng)到手,把那猴子放了吧,怪可憐的。”
林飛點了點頭。
石勇給猴子松了綁,解開套在脖子里的繩索,大喝道:“去吧?!?p> 猴子抖了抖僵硬的身體,搓搓手,小心翼翼地捻著腳沿著亂石谷向西爬去,再不敢回頭。
林飛輕輕嘆了口氣,抓著香包追上去,小心翼翼地拉著猴子的胳膊,替它在背上撓一撓,又幫它整理整理毛發(fā),往它的手指和腳底輕輕灑了些藥粉。
摸摸它的頭,把香包掛在它的脖子上,沖著它微笑道:“去吧?!?p> 回轉(zhuǎn)身,走到呆看著的石勇身邊,“石勇叔,我們出發(fā)吧,去找黑木?!?p> “好,”石勇機(jī)械地應(yīng)了一聲,走了幾步,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好的,少鷹主。”
此時早已天光大亮,可是一進(jìn)入野林,光線立刻暗了下來,一開始林木還有些稀疏,越往深處走,越是枝繁葉茂,一圍合不住的樹干漸漸多了起來。
地上鋪著厚厚的落葉,踩上去沙沙作響,蔓藤在樹枝間勾連不斷,樹冠遮蔽了天空,陰暗如同黃昏。
潮濕的空氣帶來林木和泥土的味道,細(xì)細(xì)嗅來,似乎還能聞到野獸身上的臭味,蟲叫聲,蛙鳴聲匯成一片,腳步聲在林間響起,“撲簌簌”驚起許多不知名的飛鳥,卻只能感受到光影的變化,看不到鳥在何處。
林飛自小在村里長大,上了初中才來到市里,雖然也見過一些小樹林,甚至還去過森林公園,卻從未見過這般真實的原始叢林。
身處其間,只覺似乎駕著一葉扁舟,起伏于波濤洶涌的汪洋大海,四下里無邊無際,永遠(yuǎn)看不到盡頭,任你有再大的力量,再高的技巧,也無法從中脫身。
石勇一聲不吭,默默在前面帶路,林飛早已迷失了方向,緊緊跟著,生怕一個不小心,跟丟一步,就再也不知道他到底從哪顆大樹后面消失了。
汗水從發(fā)間淌下來,浸入了眼睛,酸澀難忍,林飛在胳膊上擦了把汗,終于忍不住開了口:“石勇叔,我們快到了嗎?”
“還沒呢,少鷹主,”石勇停了腳步,回過頭來,“我們還在林子邊上,方圓有好幾百里。”
“啊?”林飛一下泄了氣,“這要走到什么時候啊?”
“正常走的話,到天黑時,應(yīng)該能夠趕到東林寨?!?p> “正常走?什么叫正常?”
“少鷹主…”
“石勇叔,你還是直接叫我小飛吧,老是少鷹主不離口,我聽著別扭?!?p> “好的,少鷹主,呃,好的小飛?!?p> “自從我受了傷,記憶幾乎全部消失了,勇叔,你不用理會我以前的樣子,就當(dāng)我什么都不知道,告訴我,要怎么正常走才能出去?!?p> “這片野林四周全是大山,只有兩個出口,西臨亂石谷,東接?xùn)|林寨,光直線距離就有四百多里,要是在林中繞路,怎么也得六百多里才能出去,一個時辰走一百多里,差不多算正常的速度吧?!?p> “好的,我明白了,那我以前最快能走多快?”
“聽說你十歲的時候,和鷹主一天就能走個來回,路上還順手殺了頭猛虎,像今天這樣,只能算是......”
“只能算是什么?”
石勇看了看林飛,確定他只是在詢問,并沒有在生氣,便鼓起勇氣道:“只能算是散步了,像這樣,只怕好幾天都走不出去?!?p> “那好,看來我低估自己了,”林飛語氣變得堅定起來,“你盡管在前面走,看我能不能跟上。”
“好,黑木林就生長在野林的正中間,中間的這條路最近,我們先去做標(biāo)記,再趕往東林寨,時間應(yīng)該趕得及?!?p> “我明白了,停止休息,趕緊走,已經(jīng)浪費了一個時辰,要補(bǔ)回來!”林飛橫了心,要把趕路也當(dāng)作練功的一部分,不逼迫自己一把,把潛能逼出來,當(dāng)真正的敵人來到面前時,可就來不及了。
為了金鷹寨,為了花若蘭,也是為了自己,加速前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