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鼬從來沒想到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
自己最大的秘密,居然在剛回諾蘭迪的第一天就被個江湖老騙子看破了?他甚至能說出龍的具體特征!
他當然明白艾絲米拉達的意思,眼前的這個老人對自己有巨大的威脅,目光中出現(xiàn)了轉(zhuǎn)瞬即逝的掙扎,輕輕嘆了口氣。
“年紀也不小了,別沒事看那些神神叨叨的片子?!?p> 他站起身來,從小店墻角取了只綠色口袋,裝了些剩下的食物,又輕輕摸了摸跪在地上的迪伊的腦袋,就這么筆直走出了小店。
艾絲米拉達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似乎完全無法理解為什么江鼬不殺了這個老人,這對一個無數(shù)次出生入死的軍人,甚至對她來說,都不是件難抉擇的事情。
迪伊跪在那里,顫抖的身子早已被冷汗?jié)裢福鋈晦D(zhuǎn)頭大喊道:
“罪孽纏身的蛇魔,至高神的眼睛已經(jīng)盯上了你,天罰即將降于汝身!”
“我總覺得這老頭是在作死?!?p> 艾絲米拉達抬頭望去,服務生阿芙染朝她甜甜的咧了個笑,輕聲道:
“是不是覺得,阿鼬的心腸太好了點,在這個店里,他有一萬種辦法讓這個老頭消失,然而他什么都沒干?!?p> 艾絲米拉達沒說話,門口的江鼬已經(jīng)被一群骯臟不堪的小乞丐圍了上來,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大聲叫嚷著:
“神氣的老爺,行行好吧,我們都幾天沒有吃飯了!”
顯然是他懷中的食物香味吸引了這些小鬼,艾絲米拉達看著那些還掛著鼻涕的小臉死貼著他的大腿,若有所思。
“怎么老是你們!”
江鼬隨便動了動身子,就把那些小鬼甩飛了老遠,后面的眼神忽然有些變化。
“每次來著,總被你們冤魂不散的盯上,當我是好欺負的嗎?”
他渾然沒察覺到某人的眼神中多出了種奇怪的光芒,隨手拿起了些東西狠狠砸向小乞丐,揚長而去。
艾絲米拉達緩緩站起身子,眼神慢慢冰冷,某些事情發(fā)生前,有只溫暖的東西捏住了她的手,她有些詫異的回過頭來,阿芙染朝她比了個噓,拿眼神望了望地上。
“別生氣,你看看他扔的都是些什么。”
她皺眉望去,發(fā)現(xiàn)江鼬扔的,都是壓根沒動過的幾樣小菜。
半點沒動的小羊腿,一整條香噴噴的烤蜥,小乞丐們正玩命撿著食物,偶爾抬起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激。
“給老子滾遠點!”某人指手叉腰,威風凜凜。
“是,老爺!”小乞丐抱著滿懷的食物,奔的飛快。
“不用驚訝?!卑④饺境A苏Q郏骸卑Ⅶ莻€好人,只是好的不那么明顯”
艾絲米拉達呆呆地看著那些小乞丐坐在原地啃著那些食物,許久才搖了搖腦袋回答道:
“他是個混蛋。”
“哈?”
“這小子沒付錢就跑了?!边@個先前還威風凜凜的女軍官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眼神略顯閃爍:
“別看我,我也沒錢?!?p> ...
...
艾絲米拉達終于走出了斯岡克餐廳的大門。
她在第一時間就回頭望了望這條不算太長,也不屬于要塞最黃金地段的小街。
放眼望去,這條不怎么起眼街道上滿是燈紅酒綠的餐廳和酒吧,十幾輛噴漆醒目,款式夸張的浮空跑車安靜的泊在屋頂?shù)馁F賓車位。
黑衣正裝的壯漢們目光警戒,掃蕩著過往的每一個人,不時有巨大而刺耳的音樂隨著身后那些漆黑大門的開合響起,年輕的女孩們?nèi)齼沙扇号腔苍谶h處,似乎是在等待一次灰姑娘般的奇遇。
她有些自責于自己觀察力的下降,在之前失魂落魄來到這里時,居然丁點沒有發(fā)現(xiàn)這條小街的詭異。
艾絲米拉達轉(zhuǎn)回了腦袋,再次望向了身后的斯岡克餐廳。
只有二三十平米的小餐館在這條街上顯得是那么格格不入,沒有富麗堂皇的門面,沒有嚴陣以待的保鏢,甚至能讓乞丐圍堵在門口就地啃著食物。
“真有你的?!?p> 艾絲米拉達點了點頭,開始朝遠處的江鼬疾步走去,她開始觀察起周圍的一切。
盡管遠處大廈的墻面巨幕上還在滾動播放著永不屈服號雄偉而壯觀的外景,路上行人的表情依舊都充斥著一種憂心忡忡的模樣,大多腳步飛快。
不時有奇裝異服的奇形怪狀者在路邊高聲念著些晦澀難懂的話語,甚至燃起了不少火堆。
神情木訥的信徒們在熊熊烈焰前跟隨著那些比瘋子更像瘋子的瘋子,把身上所有能掏出來的東西都放在火堆前,虔誠的跪拜著。
她冷眼旁觀著,快速跟上了江鼬,在一陣沉默的并肩前行后終于開了口:
“我覺得你是個怪人?!?p> “哦?”
“你有錢,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有錢,這一整條街都是你的,為什么你還要住在地底,為什么你還要去當兵,去當一搓九死一生的炮灰?”
某位終于暴露身份的諾蘭迪富一代撇了撇嘴,似乎已經(jīng)猜到了那個冒失的泄密者,嘟囔道:
“這丫頭的嘴巴還是那么漏風?!?p>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p> “很簡單?!?p> 江鼬還沒開口,一個衣著整齊,帶著付金絲眼鏡的老太太站在了二人身前,她向兩人不卑不亢的彎了彎腰,抬起頭道:
“年輕的先生和小姐,冒昧打擾你們的甜蜜時光,但是,我想...”
老太太習慣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這顯然是個受過良好教育,擁有相當社會地位的女性,她在猶豫再三后開了口:
“我看到你們從那些店里出來,我想,能不能請你們給我一些食物,哪怕是一片面包也行?!?p> 她的臉龐依舊自信,儀態(tài)端莊,可聲音卻越來越輕微。
年輕的男女彼此看了眼,立刻一起摸索起口袋。
“抱歉,但,如果您真的需要食物...,您可以去前面的斯岡克餐廳,就說是一個叫阿鼬的人請你作客。”
雙手空空的江鼬面帶歉色,老人搖了搖頭,低笑道:
“我需要的,僅僅是一些面包,謝謝你,好心的年輕人?!?p> 她毫不停留的向前走去,忽然回頭道:
“對了,記住一件事,千萬不要相信那些路邊的神棍,那些人無一例外,都是投機取巧的騙子?!?p> 江鼬和艾絲米拉達面面相覷,姑娘想起了之前的那頓美餐,她緊鎖著眉頭,低聲道:
“諾蘭迪,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一直是這樣,只不過戰(zhàn)爭加劇了一切,在永不屈服號離開以后,硅基聯(lián)邦會繼續(xù)加大攻勢,我不得不說,那個神棍說的末世之景非??赡馨l(fā)生。”
兩人開始繼續(xù)前行,甚至沒有繼續(xù)之前關于江鼬財富的話題,艾絲米拉達面色沉重,剛想開口,又有一個陌生的身影攔住了兩人。
“抱歉,但,年輕而富有的先生,您能不能給我點食物?!钡诙€乞討者是個更加年邁的老頭,渾身破爛,眼神渾濁。
艾絲米拉達歉意的微笑道:
“我們身上...”
她的話語還沒結(jié)束,江鼬忽然飛出一腳,猛地踹在老頭的腹部。
“你,你干什么!”
“拿槍,小心周圍!”
江鼬幾乎是瞬間拔槍在手,朝老頭肩頭開了一槍,整個人極速朝一座酒吧的大門奔去。
艾絲米拉達還沒反應過來,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拽了她把,在身體失去平衡摔倒前的一剎那,她聽到了一種沉悶的響聲。
“是狙擊手,快找掩體!”
年輕的女軍官終于明白了一切,踉蹌起身,飛快奔入了路邊的酒吧,在里面幾十雙莫名其妙的年輕目光前匍匐在地。
轟鳴刺耳的金屬搖滾中,一個吊兒郎當?shù)母呤菽贻p人忽然笑出了聲:
“這是新的吸引眼球的方式嗎?”
周圍響起了一陣哄笑。
“這妞不錯?!?p> “這伙計也不錯”
幾個發(fā)色五彩繽紛的年輕人嬉笑著走上前來,趴在地上的江鼬忽然大吼道:
“快趴下!”
在他話音未落的關頭,無數(shù)電光帶著呼嘯而來,瞬間撕裂外墻,掃蕩在后面的人群中。
那些年輕人甚至連慘叫聲都沒發(fā)出就一排排的倒在血泊中。
電磁光束和實體子彈在整個大廳繼續(xù)肆虐著,幸存者們的驚惶慘叫夾雜著依舊激昂刺耳的音樂,顯得格外詭異而諷刺。
艾絲米拉達已經(jīng)子彈上膛,在槍林彈雨中確認著攻擊者的方位,一旁的江鼬卻沒有什么反應,他躲在一根金屬立柱后面,口中念念有詞。
“你在干什么!”艾絲米拉達在喧鬧中朝他大喊著。
“數(shù)數(shù)!”江鼬朝她還了個大吼,口中繼續(xù)數(shù)道:
“十六,十七,十八,十九。”
在他數(shù)到十九的那一剎,所有的掃射忽然停了下來。
屋內(nèi)的音響終于也停止了,整座酒吧滿地血泊,傷者的哀鳴和活人的尖叫哭泣中,江鼬自言自語道:
“十九秒,甚至沒使用重型火力,遠超諾蘭迪任何一支部隊的反應力?!?p> 艾絲米拉達依舊匍匐在地,壓著嗓子低聲道:
“你到底在說什么,別,別站起來!”
在她的驚呼中,江鼬緩緩站了起來,把整個身體暴露在死角之外。
他若有所思的望著酒吧中央還在播放著的全息影像,那很意外的是一段征兵廣告,主角是一位容貌出眾,英姿颯爽的女軍官。
她并不高大,大約一米六五左右,正站在一座雄偉而破損嚴重的冰熊機甲面前,在濃煙和爆炸火光的背景下朝鏡頭說著些什么。
盡管沒有聲音,但光注視那雙漆黑如墨的瞳,你都能感受到無法抑制的激昂戰(zhàn)意,這顯然是個非常成功的征兵廣告。
江鼬早就發(fā)現(xiàn)這雙眼睛非常非常的眼熟,他默默望向了女軍官的肩章,一個璀璨的星云在全息肩章上旋轉(zhuǎn)著,份外醒目。
一位女少將,跟統(tǒng)治著整個諾蘭迪的菲尼克斯平級?
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力,一個聲音在屋角響了起來:
“電視上的是阿爾芙莉雅.薩法曼帝國少將。”
“她在卡格斯戰(zhàn)役中率領一個裝甲師全殲敵方三個焚滅者師團,創(chuàng)造了整個戰(zhàn)爭史上的奇跡,被偉大的陛下破格由中校直接晉升為少將。當然,這種地方會播放阿爾芙莉雅將軍的英姿,未必是好意?!?p> 江鼬望向了聲音源頭,一個黑影端坐在道全息投射口前,全息圖像顯然已經(jīng)相當完整,那個投射口一定是修改局部影像所用。
身為整條街的實際主人,江鼬非常明白這種投射口的用途,他有些感激于這個擋住“加料”投射口的男人,輕聲問道:
“那么,您又是誰?”
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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