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從進入這里以后，你就一點也不著急，甚至連那些對要塞保衛(wèi)戰(zhàn)至關重要的重力武器都不看一眼？”
菲尼克斯完全沒有理睬這個問題，繼續(xù)道：
“第一幅篆刻的是一種單細胞生物，應該是那個文明的起源?！?p> “起源？”
江鼬撓了撓頭，暫時忘了先前的問題：“我們的課本上可沒提及人類的起源是種長得像蟲子一樣的生物，你等等...”
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回頭望向浮雕上的盔甲軍人，菲尼克斯聳了聳眉毛，輕聲道：
“你終于發(fā)現(xiàn)了？”
“這個超級文明的外形，和人類一模一樣？這，這不可能吧...”
江鼬的驚訝并非沒有道理。
魏瑪斯帝國，乃至整個碳基文明發(fā)展至今，在廣闊的星域疆土中總歸接納了超過上萬個稱得上“開化”的碳基文明族群，但從來沒有哪兩個種族的外形是一模一樣的，甚至彼此的差距非常巨大。
即使多足站立是人類和大部分族群的共同特征，但沒有人會把六足四手，青色皮膚，擁有天生復眼的獵戶座族群和任何泛人類族群聯(lián)系在一起。
更不要提體型平均超過十米的泰坦族系，和極限身高0.9米，卻擁有四個獨立大腦的魏瑪斯族群，等等。
甚至有生物學家從進化角度推演出了一個理論：宇宙之大，也不可能存在兩個外形一模一樣的文明族群。
“它們，是我們的祖先？”江鼬試探問道。
“我不知道?！?p> 菲尼克斯搖了搖頭，繼續(xù)道：
“按照浮雕的順序簡單猜測下，那種單細胞生物演變出了它們原始星球的萬物，可能是億萬年后，有一只猿類開始了面對星空的思索。”
“從這個思考出現(xiàn)后，這個種族應該進入了文明爆發(fā)階段。”
“這跳躍有點大?！苯虏?。
“對于一個文明來說，這些才算得上節(jié)點跨度。雖然它和我們了解的人類族群歷史，非常非常不同?！?p> 江鼬默然，菲尼克斯說的是正確的。
帝國的泛人類族群主要發(fā)源于在中央星域邊緣的某顆生命星球。
在歷史書上，泛人類族群的只獨立進化到青銅時代，就在距今1000多年前被帝國的星際探索部隊發(fā)現(xiàn)，隨后通過一系列的基因和各項測試納入了帝國文明譜系。
通過僅僅兩代人，四五十年的科技灌輸和基因微調(diào)，擁有足夠腦容量的泛人類族群就成為了一個具備帝國中游文明水平的成熟族系，在之后的千年里更把自己的人口散播到了數(shù)百顆行星。
但腦容量和思維速度的客觀限制，也導致千年以后，人類依舊只處于帝國中游偏上的水準。
江鼬理不清其中的頭緒和矛盾，他只是皺著眉頭，低聲問道：
“所以，這是個沒有借助任何外部文明幫助，獨自成長的人類族群？那個中年人使用的武器，說明他們曾經(jīng)在很長時間使用那種原始的金屬刀戰(zhàn)斗？”
他的話語顯得有些無法理解，那種進化和發(fā)展，有些太過艱辛了。
“我不知道，但如果把我們定義成人類，那么他們就未必叫人類了?！?p> 菲尼克斯搖了搖頭，繼續(xù)走向了第四幅浮雕前，兩人的呼吸略微沉重了些。
浮雕的跳躍太巨大了。
在第四幅浮雕上，兩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滿眼遮天蔽日的星際戰(zhàn)艦。
壯麗，雄偉，而不可一世的巨大戰(zhàn)艦群，在最頂端高高俯視著腳下的星球。
這顯然已經(jīng)不是之前的那顆行星，天空中有兩顆布滿細密紋理的恒星，地表上密布著苔蘚類的植物，到處是正在噴涌著的火山群。
一個小女孩身上包裹著層薄膜，手中捧著個熟悉的銀灰色小球，身邊有個顯然是軍人打扮的成年男子，似乎在耐心教導她操作手中的東西。
在女孩身前，無數(shù)比她巨大幾十倍，擁有者鋒利獠牙或是巨大角質(zhì)尖刺的怪異生物在失重狀態(tài)下懸浮于半空。
和她捂嘴咯咯笑著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反差的是，浮雕很細致的刻畫出了生物的驚惶和恐懼。
“他們在沒有外力幫助的情況下發(fā)展出了星際殖民科技，甚至有一個幼童都能操作的重力工具，這已經(jīng)遠遠超過我們了...”
江鼬喃喃不可置信，那堆銀灰色小球順著垂下的手，悄無聲息的滾落一地。
“如果我沒記錯，能獨立發(fā)展出星際科技的碳基族群，帝國里，就只有那一個?！彼?。
菲尼克斯看著浮雕很久，才輕聲道：
“你的觀察顯然不夠細致，這幅離我們時代最近的浮雕，所蘊藏的信息量是巨大的?！?p> 江鼬將信將疑繼續(xù)望去。
這顆星球地表的山脈普遍高聳尖峭，結合那些體型巨大的生物，應該是個引力較小的小型生命行星。
小女孩身上的透明膜質(zhì)顯然是帝國穩(wěn)壓服的高度進化版本，它一定能根據(jù)實時計算調(diào)節(jié)溫度和氣壓和，可它的材質(zhì)顯得那樣簡單。
那個軍人？他的軍裝沒什么特殊，任何軍人的衣服都是一種風格，沒有防護膜，沒有刻畫武器，他身上的穩(wěn)壓科技一定更先進的多。
還有什么我沒看出的信息么？
江鼬的目光在無意間掠過了只是簡單篆刻的星際戰(zhàn)艦們，他的心忽然猛地一跳。
那些龐大無比的戰(zhàn)艦統(tǒng)一呈現(xiàn)著完美的流線體，像是無數(shù)把鋒利無匹的劍。
“利劍型的戰(zhàn)艦...”
江鼬發(fā)出了一聲近乎呻吟的喘息，菲尼克斯冷冷回答道：
“沒錯，那些戰(zhàn)艦，和我們最強大的反物質(zhì)動力母艦：永不屈服號，屬于同一型號?！?p> “還有，那些恒星上的紋理，你知道是什么么？”
“那是最高議會夢寐以求的恒星環(huán)，這說明這整個恒星系，只不過是他們用來獲取能源的驛站而已！”
他一腳把地上的重力小球們踢的四處亂飛，在江鼬的驚惶中緩緩說道：
“這個遺跡中蘊含的科技是你，我和那個考古倒霉蛋根本無法想象的，這些小球?qū)λ鼈儊碚f或許根本就不是武器，而只是些隨便就可以買到的工程工具！”
江鼬不得不承認他的判斷。
這里顯然只是遺跡的最外圍，不可能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堆在門口，那些能瞬間夷平任何土地的小球，似乎也確實很適合用來做一些工程開拓。
“所以...”
“所以我的目的根本不是那些小球，而是藏在遺跡深處，真正能改變我們整個人類族群未來的東西！”
“你明白嗎，這里只是遺跡入口，里面還有無數(shù)浮雕，那意味著哪怕是永不屈服號，在他們的最終進化階段，也不會比一把金屬刀先進多少！”
菲尼克斯冷冷看了他眼，低聲道：“你的職責，就是盡力協(xié)助我，按照我的指示去做，明白了嗎，逃兵，這是能徹底洗刷你污點的唯一機會！”
江鼬瞬間面如死灰，菲尼克斯瞥了他眼，緩緩來到了第五座浮雕前。
只能說，隨著這個文明科技的進步，接下來的每一座浮雕，都更徹底的震撼著兩人。
這座浮雕背景遼闊，用無數(shù)經(jīng)緯線展現(xiàn)了一整塊龐大而精致星域，四角都是暗示火焰燃燒的曲浪，這是個完美至極的構圖，但江鼬的第一感覺反而是有些骯臟。
因為浮雕中的星空中，密集點綴著無數(shù)刻意濺開的黑色痕跡，那應該是種濃郁的黑色墨水。
但他最終沒有吐槽，他看到星空中復雜的構圖，和令人心顫的景象。
無數(shù)如外面如云般階梯上那種叫做龍的生物，盤旋在數(shù)不清的，巨大而巍峨的，就像第三座浮雕中的城墻般的人工天體周圍。
那些曾經(jīng)連接著山脊上高臺的壯麗城墻，此刻已橫跨在浩渺星際，連接著一顆又一顆燃燒著洶涌烈焰的恒星。
無數(shù)顆恒星，被神一樣的科技串聯(lián)在一道道巨大的太空城墻上，形成了一個無比壯麗的星環(huán)，包裹著其中的一個完整的，橢圓形的小星系。
星環(huán)顯然也在高速自轉(zhuǎn)著，抵御著來自四周星際荒野的可怕襲擊。
那是些江鼬無法理解的攻擊方式，在浮雕上它們只能以一個個小點和相對巨大的光團，和某些奇特符號來顯示。
但他能立刻理解那些小點的威力，巨大的恒星在它們面前完全不堪一擊，在每一個描繪接觸瞬間的位置，恒星都毫無意外的被抹去了。
巨大的恒星爆炸導致每個星環(huán)都殘缺不堪，外部那些更大的光團正沿著缺口而入。
無數(shù)龍群舍生忘死的撲在光團上撕咬著，噴吐著，更多的龍們被光團和小點摧毀恒星的沖擊波撕成了碎片，飄蕩四方。
他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菲尼克斯。
眼前顯然是一場屬于超級文明間的慘烈戰(zhàn)爭，但他完全沒法理解。
那些像我們一樣的人類呢？
那些應該進化到比永不屈服號強大無數(shù)倍的星際戰(zhàn)艦呢？
這些龍是哪里來的，光點是什么，那些光團又是什么，那些立于四角的奇怪符號又是什么？
但他一句話也沒有問，他只是呆呆的看著菲尼克斯，看著這個能輕易解釋前四座浮雕的男人甚至下意識咬起了拇指，許久許久，才輕聲道：
“我的邏輯習慣從不尋常處入手，首先，我假設那些刻意被濺開的墨汁并不是憎恨這個文明的后來者潑的，而是代表著某種東西?！?p> 以江鼬的反應，在菲尼克斯提供切入點后，他瞬間反應了過來，用一種走調(diào)到離譜的聲音嚎道：
“是黑洞，人造黑洞！”
“沒錯?！狈颇峥怂诡澏吨丝跉?，望向密布在星環(huán)外的墨跡：
“一個更加強大的文明在不斷制造黑洞，企圖通過宇宙本身的力量吞噬這個文明族群！”
“人類文明中的天才們通過千萬年前祖先的靈感，設計出了這種能連接，并徹底改變恒星軌道的太空防御序列，從沒有任何黑洞在防御序列內(nèi)部判斷，它們的主要功能，是阻斷引發(fā)黑洞的力量，應該是種未知的力場。”
“至于那些龍，我現(xiàn)在可以肯定，它們屬于人工生物，如果嚴謹點說，那是屬于人類文明的超級生物戰(zhàn)艦，某種原因下，他們放棄了金屬戰(zhàn)艦，但那些龍，一定比永不屈服號強大無數(shù)倍?！?p> “超級，生物戰(zhàn)艦...”
江鼬再次望向了那些蒼勁矯健，奔涌在星空中，不惜一切撲向未知的巨大生物們，他忽然想到了很多，很多過往。
他的鼻頭忽然有些發(fā)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