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烈日之下,嚴歲和黃芥站在路邊已經(jīng)半個小時了。
兩人像是剛從汗蒸房里撈出來的一樣。
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腦袋上卻還冒著白煙。
路過的出租車全都不肯停下,即便停下了的,看到那口黑鍋,以及嚴歲手中的菜刀,也都拒載他們。
“柳絮那家伙也太不靠譜了吧!只管拿,不管還??!”
又被一輛出租車拒絕后,嚴歲已經(jīng)不知道第幾次念叨柳絮不好了。
“我給家里打個電話吧,看看誰方便來?!秉S芥掏出手機,就準備給自己母親打電話。
嚴歲直接按住了他,開口道:“你家車庫大部分都是跑車,轎車,比出租車還小,來了之后也放不上去,我倒是想起了一個人?!?p> 言罷,嚴歲就掏出自己的手機,撥給了一個備注是‘免費傭人’的號碼。
鈴響七八聲,對方才總算接通。
“喂,你有什么事??!都說了我白天還要上班很忙的!”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焦躁。
嚴歲才懶得管那么多,直接開口道:“我要把鍋送回家,你找個靠譜的車來,就地府的人就行?!?p> “我的老板??!你說你沒事,亂背著那口鍋跑啥??!”
“是我想亂跑嗎?是你們地府只管拿,不管送??!你快點吧,我可要曬死了?!?p> “你死個屁!真以為生死簿開玩笑的?最多曬脫水,然后送醫(yī)院輸液!給我個地址!”
“我給你發(fā)定位?!?p> 嚴歲直接掛斷了電話,發(fā)了個定位過去,直接坐在了樹陰下面。
他只恨自己腦子不好使,早點沒想到找人幫忙。
“焦白?”黃芥也順勢坐在了地上。
“對,就是那個倒霉蛋?!?p> 黃芥對焦白不是很熟,于是就換了一個話題問:“你想好下周做什么菜了嘛?過橋米線?”
“做啥都不做過橋米線,謝必安敢用鏈子栓我!我就敢避雷!”嚴歲像是一個憤怒的孩子,直接跳了起來。
“那法式大餐怎么樣?”
“為什么要做外國的菜?我們有八大菜系,小吃不計其數(shù),一周一頓,恐怕這輩子結(jié)束了也吃不到重樣的,還是先把老祖宗的東西給弄好了吧?!?p> “也是啊,我們自己有的東西那么多,干嘛要羨慕別人?!秉S芥笑著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既然有人來接你了,我就打車回家了?!?p> 蕩起的塵土,在陽光下飄蕩,隨風擺動。
那個胖胖的身子,看起來有些落寞。
其實,任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都不會很開心吧。
更何況是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呢?
二十一天而已,連開學的時間都撐不到,這個夏天,好像有些格外難熬。
“要不然一會去喝一杯?”嚴歲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不了,剩下的時間我想多陪陪爸媽?!秉S芥擺了擺手,沖嚴歲露出了一個笑容,“再說了,晚上不是還有個小姐姐要找你嘛,我在多不方便?!?p> “呵呵呵呵……你這個人……”嚴歲有些哽咽,好像到了這個年齡,總會多愁善感。
嚴歲伸了伸手,想要說些什么鼓勵的雞湯,最終卻只是把手搭在了黃芥肩上,低聲說了一句:“有什么需要的對我說?!?p> “有,這個月的錢還沒花完!”黃芥笑著把嚴歲的手拿了下去,然念叨了一句,“安啦,地府那邊不是還有份合同嘛!我先回家了!”
攔下了一輛迎面而來的出租車,黃芥坐了上去,沖嚴歲擺了擺手。
隨著車子的發(fā)動,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明明隨時都可以再相見,卻總有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
……
嚴歲靠著那棵大樹,無聊的擺弄著地上的鐵鍋。
夏天的螞蟻好像特別忙碌,不知怎么的就有一只突然掉落在了鍋中,左邊晃一晃,右邊轉(zhuǎn)一轉(zhuǎn),可走到了最后,也只是停留在了鍋底。
嚴歲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像是那只螞蟻,在一方圈子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連一個明確的目標都沒有。
生活有些太安逸了,讓他逐漸失去了生活的目標。
現(xiàn)在回想,竟然有些記不清小時候的夢想是什么了。
總歸肯定不是當科學家和宇航員,那是電視上的孩子才擁有的夢想。
仔細回想一下,大概是公交車售票員了,每天都可以坐車兜風,還能數(shù)錢,美得很呢。
伸手把鍋中的螞蟻捏到了外面,嚴歲已經(jīng)知道下一周要給小閻羅準備什么吃的了!
當初還在院子里住的時候,鄰里之間偶爾有個喜事都會擺上兩桌,收不收份子錢倒是其次,主要是圖個熱鬧。
大院中的宴席,菜品就好像是固定了一般,涼菜先上桌,而后轉(zhuǎn)雞鴨魚,雖然味道一般,但大家吃的都開心。
其中,有一道壓箱底的菜,總能把那些到處亂跑的孩子們給重新召回到桌前。
拔絲!
那時候嚴歲和黃芥都窮得很,哪里跟現(xiàn)在一樣想吃什么直接用錢買就完了。
他們也是那群搶拔絲的孩童之一。
如果說,有什么能代表好友之間感情長久的菜品。
大概就只有吃時要沾一下水的拔絲了!
沒有孩子能夠拒絕糖果,閻鳩無論從心性還是長相,都與孩子無二,這道菜品必然也能令他歡喜。
“嚴歲,快點上車!”一輛金杯??吭诹寺愤?,開車的司機正是焦白。
看清楚來人模樣,嚴歲眉頭微皺,不禁有些好奇:“不是說讓你派一個人來就行了嘛,怎么還親自來了?”
“你可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和你簽合同的就我一個,其他隨行的工作人員又沒和你簽,他們沒必要為你的事情負責!”
“行吧,行吧,反正誰來都無所謂了,能把這鍋帶回家就行了,我搬不動,你下去把鍋搬上來吧?!?p> 嚴歲打開了副駕駛車門,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同時把空調(diào)開到了最大,享受著難得的清涼。
“你……”焦白終究還是忍住了一巴掌拍死嚴歲的沖動。
地府的條約中有這么一條:地府人員不得對凡人出手,輕則受到刑罰,重則永生不得輪回。
更何況,兩人之間還有這一紙合同作為制約。
敢對老板出手,后果就更嚴重了。
焦白先是看了看四周,見并沒有人注意,便匆忙戴上墨鏡,又帶口罩溜下了車。
僅用了十秒就把那口黑鍋搬上了車,然后一腳油門踩到底,逃離了作案現(xi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