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這昆侖的一方仙君,夢澤實沒有太多的感覺,也許是他常年孤傲清傲也不怎么與其它眾仙相交,在這三界中他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似乎從有靈識頓開之時,所了悟的便是隔離于世外的道心。好友馮姜道他一心追求大道天機,倒也沒錯,只是沒有人會知道他內(nèi)心深處真實所思為何。
他以為天地萬物只是浮云漫卷,風(fēng)過無痕。自他以白龍之體渡化成仙在這夢澤之地已有千年,千年歲月于他只彈指一間,他心如沉淵,無悲無喜,心無外念,何曾想有一日他再不是原來那個他,猶如清風(fēng)繡在水面,終是輕起漣漪。
看著虛彌鏡中的影像,他再也騙不了自己。
她為何如此固執(zhí),吃盡苦頭不說,為這個虛無縹緲的人失意難過。她何時喜歡上飲酒了,在他兩世的記憶里,她都是個懵懂純真如孩童般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那雙愛笑的眼睛里再不復(fù)從前的無辜與活潑,有的只有疲憊,失望,和淚水。
“優(yōu)曇,你想做什么,為何要接近她?!睂O斜目光黯了黯,再也沒有了一貫的淡然與冷靜。
他擔(dān)心她,他太了解她了,在他心里她就是個至真至善的傻姑娘。
“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就此將我忘了不好嗎。”孫斜冷冽堅硬的心頃刻化作了一攤水,因那紅衣少女磐石也有了松動。一想到對方真將他忘了,他的心又不好受起來??梢娝男氖腔畹?,炙熱的,否則不會這般矛盾,所以才做不到完全的無動于衷。
只是如今他還無法離開夢澤,他魂識才剛回歸本體,尚需時日恢復(fù),昆侖仙境一日便是人間十載,待他出得夢澤,說不準(zhǔn)就遲了。紫衣優(yōu)曇行蹤詭秘三界中早有傳言,優(yōu)曇行事也向來邪肆無羈,霸道隨性,孫斜憶起自己曾經(jīng)與其交手之時還結(jié)下過舊怨,且一直未解,他心知對方不是閑而無事之人,接近誰定也有其目的。
他憂慮小鈴鐺果真獨自一人去了問極天,不知會遭遇什么,太多未知令他無法掌控,他做不到束手旁觀,可他尚有一息魂魄還未和本體相融,仙力全無,這夢澤化外之境處的結(jié)界是他當(dāng)初所設(shè),全為保護自己的白龍本體不被外力侵?jǐn)_,不想如今于他卻成了舉步難行的囚籠。
他只能盼著小鈴鐺找不到那三樣?xùn)|西,可依小鈴鐺那般聰慧機靈的性子,孫斜心中便沉了沉。
“夢澤,你對那只狐貍是不是太上心了,一天要看個八百回才夠。還說我多慮,我看不上是我多想了,純粹就是你口是心非。”
“我把話放這里了,我是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你誤入歧途的。在你飛升九天之前,我就守著你,時刻提醒你,堅守自己的道心。紅顏麗色都是虛幻,那是誘惑,是誘惑人萬劫不復(fù)的骷髏羅剎和紅蓮業(yè)火?!?p> 馮姜從云霧中走來,漫步到他身邊,一臉的不贊同。
孫斜看著自己唯一的好友,心知他的本意,左右也是為了他。所以后來每回對上他的苦口婆心,他都只能沉默以對不發(fā)一言。不然以馮姜的滔滔不絕的一張嘴巴,他可以念上數(shù)個來回。說他是說不過對方的。
他此時只掛心在凡間的小鈴鐺,所以口舌之辯他自也更加無心在意了。
小鈴鐺在揚州城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就是沒有找到自己要找到,她心中不是不納悶的,也嘆自己運氣不佳,平常往日的,怎么著她也能夜路碰著幾個走錯路的野鬼,往她面前撞。可今兒晚上,大街小巷黑燈瞎火的她只差沒往地縫里扒拉了,她不信邪的往那湖里水溝里都跳下去摸索了幾回,竟連個水鬼的影子也沒見著。
天空黑壓壓的,轉(zhuǎn)眼就到了子時,此刻夜深人靜,只有月亮和幾顆稀松的星子在柳梢頭影影綽綽,靜,太靜了。金夜安靜的不正常。
“啊!怎么回事兒,本姑娘還不信了,夜路鬼沒有,水鬼沒有,吊死鬼沒有,難道連惡鬼也沒有了。隨便什么鬼來一個就好,本姑娘保證絕對不讓你吃虧,姑娘我就要幾滴眼淚,事成之后本姑娘一定兌現(xiàn)承諾一個,絕不食言?!?p> 小鈴鐺坐在柳樹下的石頭礅子上,朝著寂靜的四面八方吶喊一聲。只她喊完除了眼前空蕩蕩的一片虛無,連個回響都沒有。
見此她也并沒有氣餒而是從石礅子上站起身,往城外的墳場去了。
“好??!我就說嘛,當(dāng)時就覺得找的三樣?xùn)|西簡單到家了,原來真沒有這么便宜的事。野鬼我遇不到一個,亂墳崗里頭的孤魂本姑娘還真不信一個都沒有?!?p> 小鈴鐺靈機一動便有了主意,看來她得喬裝一番才行,興許能騙過那些膽小狡猾的孤魂游魂。
“都躲著本姑娘是不是,好的,太好了,那本姑娘就去你們的老窩了,我挑到哪個哪個不給本姑娘哭一哭,本姑娘定叫你們好看?!?p> 小鈴鐺像在自言自語,身影從暗夜中一閃而過,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她一走,寂靜里便傳來一道稀稀嗦嗦,拉拉雜雜的聲音。
“她走了,她走了,都出來吧!”只見模糊的月光下照出一個個清瘦的身影,和幾張青白的面孔來。
“好險,小生差點就被那紅衣羅剎逮住了。好在上頭有我們這邊的人透了信下來,都說會有一紅衣羅剎來抓鬼來淬煉魂丹提升道行。果真不假,紅衣羅剎看著雖美,但實在太過兇煞了些?!币粋€原本耷拉著腦袋,發(fā)絲曳地,滿身水汽的男子掙扎著從湖邊的一個地洞中探出頭來,有氣無力磕巴地接了話。
“是?。∈前。?biāo)拦砝??!睅讖埅b獰恐怖的臉在黑暗中現(xiàn)出形來,咻咻幾聲從半空中漂移到一處也一齊附和著。
“看來花娘我今晚運氣不錯,呵呵!”一陣慎人的嬌笑突兀地傳來,眾鬼反應(yīng)不及來不及逃竄四散,就被一身穿血色紗衣,妖艷紅唇的女子,一把就竟數(shù)攥在了手心里。
花娘張著自己的紅唇,舔了下下唇,咯咯笑著,若柳扶風(fēng)的身段輕搖著,雨打花枝一般。
“料不到今晚,花娘我會有如此收獲,你們幾個蠢鬼,真是蠢死了。竟然還有閑情聚在一起,慶新劫后余生。花娘看著都快笑死了。你們幾個蠢鬼做我花娘的口糧,也是你們的福分。先溫飽我再說。”說著便毫不留情一口就將五指中抓到的幾個鬼吃進了嘴里,末了還露出一個意猶未盡地表情。
先前從洞里探出頭的水鬼見勢不妙,早就溜之大吉了。好在這片湖面積夠大不然準(zhǔn)被喂了真正的羅剎了,水鬼游到水底不禁后悔,方才遇到的明明身上沒邪氣,若是滿足對方一個要求,說不定真能得到一個承諾。那幾位鬼老兄說不定就不會被吞了。再怎么樣那紅衣少看起來有些本事,應(yīng)該打的過那個女羅剎的。不過一切都晚了。
妖艷女子見水鬼開溜,只瞇了瞇眼,倒沒有多遺憾。只她伸著尖銳的五指向在大街上逃竄奔命的幾個鬼影擊去,不多時就將他們一一攥在了手中,她那只手如有吸力猶如鐵鉗一般,抓住對方,對方怎么都逃脫不得只能等死。
“安靜一點,別掙扎了,如你們所愿花娘會將你們淬煉成魂丹的,能為花娘我的花容月貌做一點貢獻(xiàn)也是你們的福氣。不然你們就是這世間邋遢無用的廢物?!?p> 不理那些小鬼的絕望無助的嘶喊,花娘柳腰一轉(zhuǎn)就從街頭消失了。
小鈴鐺正徑直朝郊外趕,對眾鬼將她誤作紅衣羅剎的事也并不知情,若是早知事情原由她也許會打抱不平一番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