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就這樣住進了沈府,而且一住就是五天。
這五天,爹爹都沒來接她,所以她也沒法回家。
不過姜晚晚對此也不是很糾結(jié),畢竟五日以來,她們二人衣物、飲食皆不缺,過得很是滋潤。
白天,有沈如煥差人送來的四頓飯菜,還有一看就是嶄新的、量身定做的衣裙。
夜晚,有觀言帶來一大票侍女,專門伺候她倆換藥洗澡睡覺。
這日子,過得比小小姜侍郎府要奢華數(shù)倍。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上門來的人,似乎有點多。
姜晚晚與小翠一并坐在榻上,盯著那紅鯉魚屏風,回想了一下這五日的來客。
第一天,來的是沈家大夫人。
大夫人著一身端莊得體的綠緞子,走路周正得緊。
大夫人一進門,便是握著晚晚的雙手噓寒問暖,上到她飲食傷勢生辰八字,下至她家中有幾口人幾棵樹幾只螞蟻,都給問了。
姜晚晚向來學的是五講四美,講究敬重長輩,所以也不好意思不回她的話,只得老老實實什么都答了。
于是大夫人更加滿意,一雙眼睛笑成縫兒。
大夫人先是看看她的臉,說一聲:“福相!”
又再是看看她的小腹,說一聲:“福相!”
最后瞧瞧她的背后往下,喜極而泣:“真真兒是福相呀!”
姜晚晚被她夸得心里瘆得慌。
這該不會是在選媳婦兒吧?
沈如煥難道真稟明父母,打算提親了?
沈大夫人這回是來做考察的?
姜晚晚感覺心中不妙,趕緊假意去倒茶,借此避開這嚇人的目光。
小翠眼見原本自己的活兒被小姐搶了,但礙于傷勢又不得不臥于床沿,忍不住干著急,喊了一聲:“小姐……”
姜晚晚擺擺手:“沒事沒事,我來我來?!?p> 可大夫人見到這主子在沏茶,侍女卻在歇著的狀況,不由皺了皺眉。
“你這……”
聰慧的姜晚晚頓時明白了,大戶人家向來最是講究尊卑,這大夫人見她做些下人活,定是有所不滿。
這真是正好哇!就得讓大夫人不滿意,這樣才能避免嫁與沈如煥。
晚晚趕緊一邊將沏好的茶遞給大夫人,一邊裝模作樣開始哀嘆:“大夫人莫怪,咱們家小門小戶,小姐跟侍女差不多,都是互相扶持著,所以也沒個尊卑上下,有時還主仆同臥一張床,同吃一口飯……”
“沈大夫人見諒,晚晚家中實在是規(guī)矩全無!愧疚!愧疚得很哪!”
如此不體面之事,說出去簡直丟人現(xiàn)眼!
姜晚晚已經(jīng)預見到沈大夫人將會向她投來的嫌棄目光。
果然,大夫人聽了她的話,眉頭更是緊皺。
“沒想到姜姑娘家中竟是如此……”
姜晚晚一拍大腿:“對??!所以說啊,我這樣的女子,一看就是配不上沈家長子……”
“不?!?p> 沈大夫人突然將茶杯往案幾上一放,袖口捂住面容,旋即便落下淚來。
“姜姑娘你方才一番話,令我不禁想起從前年輕時,我與沈郎粗茶淡飯,胡床瓦灶的清苦日子。那會兒我與沈郎同甘共苦,生死相依,日子雖苦,卻也是甜蜜……”
大夫人撫了撫心口,平靜了一番:“姜姑娘能吃苦,心地又好,日后定是良妻賢母,真可謂是我煥兒的福氣。一開始煥兒與我說的時候,我還擔心得緊,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這門婚事,大夫人我準了?!?p> 婚事?什么婚事?怎么就婚事了?
姜晚晚坐在桌旁,兩眼發(fā)直。
沈大夫人拍拍她的肩,起身:“姜姑娘,好好休息,我就不和你多聊了,反正以后的日子,長著呢?!?p> 說罷撫撫衣擺,周正端莊地走了。
送走了大夫人,姜晚晚開始懷疑自己的行為是不是有什么策略上的問題。
“一定是我表現(xiàn)得太賢淑了,正合她們心意,我得反其道而行之?!?p> 于是夜里她和小翠一合計,決定換個方向。
第二天,迎來了二夫人。
沈二夫人長了一副小家碧玉的面容,行路如嬌滴滴的花苞枝丫,搖搖擺擺,仿佛一陣風大了,就能把她吹了去。
姜晚晚坐在榻上,一臉慵懶相,連頭都懶得抬一下。
“二夫人見諒,晚晚傷勢未愈,不宜動身,小翠,你去沏茶吧?!?p> 說罷揮了揮那已經(jīng)拆下紗布,活動自如的手臂。
而可憐的真的傷勢未愈的小翠,則慢慢挪到案桌邊,顫顫巍巍倒了一杯茶,遞給沈二夫人,差些沒灑濕了二夫人的裙擺。
姜晚晚大喝一聲:“你這笨手笨腳的,連倒個茶都不會嗎?”
二夫人接過小翠手手里的茶,面色登時就變了。
“你這……”
姜晚晚一拍大腿:“我生在官家,長在官家,實在是嬌縱慣了,所以說啊,我這樣的女子,一看就是配不上沈家長子……”
“不?!?p> 沈二夫人也將茶杯往桌上一放,不知打哪兒掏出一副手絹,眼睛眨巴眨巴,便啜泣起來。
“姜姑娘好氣魄,半點沒有深閨小女的嬌弱,不像我,身子不好,脾氣又軟,平常連個侍女都壓不住,實在愧為沈家二夫人……”
姜晚晚愣住,又換劇本了?
只見沈二夫人鼻子抽了抽,捂住胸口喘了老大幾口氣,好不容易才穩(wěn)定下來。
“唉,姜姑娘你瞧,我這都老毛病了……”
她長長嘆息一聲,又道:“一開始煥兒與我說的時候,我擔心得緊,生怕煥兒娶了個像我這般軟弱無能的妻子,那我可怎么忍心同意?但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姜姑娘中氣十足,又對下人們使喚自如,這門婚事,二夫人我準了?!?p> 說罷撫撫衣擺,飄飄搖搖地走了。
留下的晚晚和小翠,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還沒等她們回過神,第三天,沈三夫人來了。
三夫人劍眉星目,英氣逼人,是個彪悍的性子。
她一進門,往桌旁一坐,裙擺一撩,指了指門檐:“換掉。”
頓時冒出來幾個人,乒乒乓乓一陣功夫,門上的牌匾就從“玉蘭軒”被換成了“晚蘭軒”。
三夫人又轉(zhuǎn)過頭,指了指榻上:“換掉?!?p> 頓時又冒出來幾個人,稀里嘩啦一陣功夫,榻上所有的被褥衾帳又都被換成了紅鯉魚與綠鯉魚的樣式。
見姜晚晚還一臉懵,三夫人提起茶壺,自個兒倒了杯茶,一口飲盡,然后開口:
“我就不廢話了,我這個人吧,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只要你對煥兒好,我就定然會處處護著你,絕不讓人欺負你?!?p> “這晚蘭軒寓意著你日后便是這軒中的女主人,至于鯉魚被……聽說紅鯉魚是你與煥兒的定情之物,這便權(quán)當是我的一片心意吧。你們的婚事,三夫人我準了!”
說罷她一揚衣袖,如同她風風火火地來時一般,風風火火地走了。
姜晚晚已然被這沒頭沒腦的劇情弄得轉(zhuǎn)不過來了。
小翠也好不容易才緩過勁兒,問道:“小、小姐,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姜晚晚想了想那最后一位還未上門的四夫人,嘴角止不住抽了抽。
“看……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