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言面色一寒。
這男人就是秋生沒錯了,一進(jìn)門就催媳婦做飯,一點(diǎn)兒不考慮媳婦剛被婆婆訓(xùn)斥正滿肚子委屈,荷花為這么一個不知心疼她的男人與家里鬧翻真不值得!
靜心言還在腹誹,卻見荷花在見到秋生的一刻臉色一松,眼波中溢滿溫柔。
她知道,秋生這是在給自己解圍,每次婆婆大吵大鬧時他都會及時趕回來找借口把她支開,再做婆婆思想工作。
荷花走過去,輕輕拂去秋生肩上的塵土,柔聲回道:“我這就去,一會兒就好,你先陪客人坐坐。”說完對著靜心言和婆婆微微俯身行禮,再沖秋生笑了笑,遂去了廚房。
客人?
秋生這才發(fā)現(xiàn)正狠狠盯著自己的,細(xì)皮嫩肉的小姑娘。
“小生見過——”秋生頓了下,不知該如何稱呼面前這個面色不善的小丫頭,“——小姐?!?p> 被秋生的話驚醒,靜心言收回目光,端起茶吃了一口,苦澀的味道令她秀美的眉峰不自覺蹙起。
“秋生啊,你回來的正好,這位是——荷花娘家的熟人,路過咱家,順便來看望荷花的。”老婦人差點(diǎn)卡殼,這么半天她竟沒問過對方姓甚名誰,還好她反應(yīng)快。
“小姐,時候不早了,咱回吧,二公子該著急了。”西施低聲提醒。她深知她家小姐的脾性,若任她鬧下去恐怕明天也走不了。
靜心言眼珠轉(zhuǎn)向秋生,仔細(xì)打量一番,突然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大聲說:“我要帶荷花走?!?p> 什么?
啥?
秋生和老婦人都愣了,連西施和玉環(huán)臉色也變了變。
“你方才對荷花說的話我在門外都聽到了,既然你如此嫌棄她,又懷疑她與外人有染,不如讓你兒子休了她重娶?!膘o心言不緊不慢,一字一句,“而你,秋生,我實(shí)在看不出你對荷花有半分情分。”她頓住不再往下說。
秋生,就看你的表現(xiàn)了。
“姑娘你是認(rèn)真的?”老婦人雙眼瞬間被點(diǎn)亮,語音都有些顫抖。
秋生盯住靜心言,雙手握緊、松開,又握緊,胸膛起伏不定:“這位小姐,請問你以什么身份說這樣的話?”
“放肆,怎么跟我家小姐說話呢!”西施大聲喝道。
玉環(huán)卻對秋生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很欣賞。她在想,小姐要把荷花帶到京城去嗎?
老婦人急切的給兒子使眼色卻徒勞無功,額頭上細(xì)汗都冒了出來。
這邊,被質(zhì)疑身份的靜心言選擇無視秋生的問話,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淡淡的說:“荷花雖然和娘家鬧掰了,但是她娘家之所以反對這門親事,就是因?yàn)榭吹搅私裉臁苫ㄔ谀慵疫^的不好?!?p> 語氣雖淡,卻擲地有聲,秋生羞愧的低下頭。
是的,荷花在自己家過的并不好。
他雖然頂個秀才的名頭,卻一貧如洗,無法給荷花舒適的生活,有時溫飽都成問題,甚至需要荷花做針線活貼補(bǔ)家用。
娘一直苛責(zé)荷花,他知道。
爹去世早,娘一個人含辛茹苦把他養(yǎng)大,經(jīng)歷的辛酸困苦無數(shù),現(xiàn)今終于盼到自己長大娶妻,該是享頤養(yǎng)天年的時候了,他不能也不愿忤逆她老人家。
荷花,真的要放你走嗎?
一念及此,秋生的心不自覺發(fā)顫,“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
想到日后都將無法見到荷花,都將在思念和自責(zé)中度日,小女兒也將面臨失去娘親的苦,他痛的彎下腰去,幾乎不能呼吸。
“不是這樣的!”
沖進(jìn)來的荷花雙頰通紅,呼吸急促。她幾步走到秋生身邊扶住他的手臂。
“秋生沒有辜負(fù)我,我也不會走。”
“你!”老婦人想說什么,但看見兒子痛苦的樣子又閉上了嘴。
“早在幾年前,我已經(jīng)與娘家斷絕關(guān)系,我也發(fā)過誓,今后不論過的好與壞,貧窮或富貴,都是我自己的事,與娘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焙苫ㄉ袂闊o比莊重,“我和秋生感情很好,雖然日子清貧,但我自始至終也沒求過什么富貴。我看中的是他這個人?!?p> 荷花轉(zhuǎn)向秋生,深情凝視自己深愛的人:“記得剛認(rèn)識那時,我扭傷了腳,你有心救助我,又擔(dān)心男女授受不親污我名聲,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最后找到木棍讓我扶著,又借來車子拉我去醫(yī)館。直到我痊愈也不曾問過我家世姓名,更不求報(bào)答,悄悄離開。
還記得有一次我說表妹的蘭花釵很別致,你打不起銀制的,就自己做了一支木釵給我,還把傷痕累累的手藏在背后不讓我看見?!?p> 荷花眼中蓄滿淚水,卻微笑著:“夏天怕我熱每日用清水擦竹席,冬天怕我冷半夜起來加炭,得了銀耳羹自己不舍得喝帶給我,只剩一塊餅子也定要分一半給我……”說到此,她聲音也有些哽咽,她緊緊拉住秋生的手:“秋生,我從未后悔選擇你,‘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p> “娘,”她對著老婦人舉起手,鄭重的說:“我荷花生是秋家人死是秋家鬼,此生絕不負(fù)秋生。”
秋生跟著舉起手發(fā)誓:“我秋生此生只有荷花一個妻子,若違背,天打五雷轟。”
“你,你們——”老婦人錯愕的看著兩人說不出話。
靜心言一直不言語,只冷眼旁觀。直到三人對峙誰也不出聲,她才站起身。“婆媳關(guān)系不好,哪有幸??裳浴!?p> “她,她,她經(jīng)常獨(dú)自外出很久,回來不是喜上眉梢就是眼圈泛紅,肯定在外面有了人!”老婦人捉急,指著荷花跟兒子打小報(bào)告。
“娘!”秋生語氣充滿無奈:“荷花為了賺錢給村里人縫衣服,瞞著您是怕您不高興?!?p> “縫個衣服要那么長時間,還,還一會哭一會笑的。”老婦人底氣明顯不足。
“我在家時貪心看書,很少做女紅。”荷花聲如蚊蠅。
老婦人聽在耳朵里,一下子來了勁頭:“你聽聽,你聽聽,連女紅都不會做,怎么做賢妻良母?”
“娘——”秋生嘆息一聲,眼睛在荷花臉上停留片刻,似破釜沉舟般開口道:“娘,前年您六十大壽辦的那幾桌席面,是荷花熬了十幾個通宵繡花掙的,我教書用的戒尺筆墨紙硯是荷花賣了唯一一件綢緞衣服買的……”
秋生一口氣說下來,老婦人嘴巴越張?jiān)酱?,眼珠子都快從眼眶里掉下來?p> “這些事我怎么不知道?”她轉(zhuǎn)而問荷花,“你怎么從來不跟我說?”
荷花笑了笑:“娘,您已經(jīng)苦了一輩子,終于把秋生養(yǎng)大成人,該是享福的時候了,哪能再讓您為生計(jì)操心?您是秋生的娘,也是我的娘,我們不疼您還能疼誰去?”
“我每日罵你數(shù)落你,你——”老婦人說不下去了。
“她伺候你、忍你、孝敬你,都是因?yàn)樗嫘膼壑锷瑦壑@個家。”靜心言已經(jīng)從感動轉(zhuǎn)為無聊,遂一錘定音,“這個還你?!彼涯锯O往荷花手里一塞,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她究竟是誰,什么時候見過面?
荷花在她身后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問出口。
芳菲醉
小丫語錄:愛情最沒道理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