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但愿海波平
“我什么都不知道??!各位好漢饒命?。 ?p> 朱麻子跪在地上,哭喪著臉。
“各位,他說他什么都不知道誒……”高昇左右看了看,笑了笑。
幾個游騎兵隊員開始活動腕關(guān)節(jié)……
一刻鐘后。
“我什么都招了!各位好漢饒命?。?!”
朱麻子趴在地上,臉已經(jīng)腫了。
他是海盜安插的眼線。
一旦有人回來探查情況,便要將情況報告給海盜。
“綁匪需要留下眼線,觀察此地,但海盜們都是外地人,留人下來,很容易被人察覺?!?p> 所以,海盜收買了這個本地的二流子。
“你怎么聯(lián)絡(luò)那些海盜?”
“他們,他們給了我一只鴿子,讓我發(fā)現(xiàn)了情況就寫信……”
高昇點點頭,抽出紙筆,刷刷寫了兩行字。
他將紙遞道朱麻子面前,道:“看看,這樣寫你覺得行么?”
朱麻子看著紙,連連點頭:“行,行……”
高昇將紙丟到一邊,冷笑:“你壓根不識字,海盜怎么會叫你寫信?”
那張紙被海風(fēng)一吹,落到了戚繼光的腳邊。
戚繼光彎腰將紙撿起。
高昇隨手寫在紙上的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地球明朝那位戚繼光留下的名句。
海盜看到這個,肯定會覺得不對勁。因此朱麻子要是真的識字,反應(yīng)一定不是“行”。
戚繼光手里捏著這張紙,心底里反復(fù)讀著這句話,心頭一股熱血,如同潮水,漸漸升起。他想到這些年經(jīng)歷的事、見過的人。
自己記憶里沒有母親的音容,因為還沒等到自己長大,她就死于海盜之手;兒時相熟的友人,世代經(jīng)商,可貨物被劫掠一空,債務(wù)難償,他含恨自盡;曾路過一個祥和美麗的村莊,再去時已經(jīng)是狼藉一片,十室九空;張伯的兒子,出海為盜,一去十五年,音訊全無……
戰(zhàn)亂、爭奪如同永不停歇的浪潮,攪拌著人性的貪婪和憎惡。浪潮中前仆后繼的,總是那些普通的人、弱小的人。有的人掙扎,有的人沉淪,有的人高高飛起,又重重落下……
自己手中之劍,在這浪潮中,究竟能爭取什么,能保衛(wèi)什么?
一個聲音,似乎說出了戚繼光內(nèi)心深藏的渴望: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戚繼光身旁的俞大猷,也看到了寫在紙上的這句詩。他看向高昇的眼光中,不由多了幾分欽佩,幾分尊敬。
這位高隊長,原來是一個有這般遠大抱負的人。
做文官的人,往往最愛升官發(fā)財,做武官的人,往往最想封侯拜將。
高隊長卻說,“封侯非我意”。而且,這還是在詐犯人的時候,隨手落成的詩句,寫完就隨手一扔,而不是刻意地尋章摘句、自我標榜。
俞大猷雖然已經(jīng)沒有了年輕人的熱血,但也是感佩不已。
高昇自己倒是沒想到自己會被解讀出那么多——只不過是剛認識了這個世界的戚繼光,下意識抄了一下……
高昇彎下腰,逼視著朱麻子,道:“說吧!那群海盜還留了人在這附近,隨時和你聯(lián)絡(luò),對不對?”
朱麻子面如土色,體似篩糠:“這……這……”
“牛默!熱身了!”
“我說!我說!別打別打!我這回全招了!”
海盜確實留了一個人,躲藏起來。朱麻子負責(zé)盯梢,發(fā)現(xiàn)了情況,可以去找那個人。海盜也有多一手準備,如果朱麻子被人發(fā)現(xiàn)、抓住了,就讓朱麻子告訴對方信鴿的事。
海盜們只要收到信鴿送的信,無論內(nèi)容是什么,他們都能得知有人回來了,還發(fā)現(xiàn)了朱麻子,把他抓住了。
花榮贊嘆道:“高大人英明,還知道詐他一手?!?p> 高昇道:“這等下三濫、不要臉的小人,如果識字會寫,文化水平比一般人高,估計能混到更好的位置上,而不是現(xiàn)在這副德性。”
高昇其實是看審訊進度條判斷的。當(dāng)牛默把朱麻子抓過來的時候,系統(tǒng)就已經(jīng)給他發(fā)布了審訊任務(wù)。
接著,就是看進度條掉完了沒,進度條還有,就是沒說完全部實話……那就繼續(xù)打。
“帶路吧,可別把我們往陷阱里帶??!”高昇臉上帶笑,眼神卻是冷的。
正常來說,海盜不可能在這港口附近布下足夠強力的陷阱。因為留下的人數(shù)多,就很容易被官府和民眾發(fā)現(xiàn)。
但是這里的官府和海盜明顯有默契,所以也不保險。
不過,朱麻子的審(調(diào))訊(教)已經(jīng)徹底結(jié)束了,看來是沒問題。否則高昇還真不敢讓朱麻子帶路。
一路平安。
那個海盜躲在海邊的一個木屋里。
朱麻子上前敲了敲門,道:“豬麻開門!”
里面?zhèn)鱽硪粋€聲音:“臉怎么麻了?”
朱麻子回道:“睡覺壓麻了!”
“怎么又紫了?”
“麻紫麻紫的,氣血不通暢!”
里面的人將門打開。
一柄劍立即頂了上去,如電光一般,抵在那人的咽喉上。
出劍的是戚繼光。
無論戚繼光還是俞大猷,他們的資質(zhì)都是“武技”,而不是某個單項的技術(shù),比如“刀法”、“弓箭”、“槍術(shù)”。他們用槍、用劍、用棍、用拳,都會很強。
那個海盜有些發(fā)愣。
朱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了兄弟,這些人太厲害,你碰,你也麻!”
……
這個負責(zé)和朱麻子接頭的海盜,是個陳國人,名叫張海龍。
張海龍不是什么有骨氣的海盜,他很痛快地把自己的知道的事情抖了個干凈——審訊條一下就見了底,干脆利落。
鏢局的戚老先生受了重傷,但沒有死。
其他的人,則大多被殺了,只留了兩三個,免得戚老先生傷重不治,手頭一個人質(zhì)都沒有。
此刻,他們正在近海的一個小島上。
海盜們雖然安排了眼線時刻關(guān)注,但沒料到鏢局方的人會這么快回來。
按他們的原計劃,他們會像貓戲老鼠一樣,一點一點透露信息釣著鏢局的人,還要再發(fā)一遍信鴿,才會說出“交易地點”。
那個交易地點,當(dāng)然是陷阱。
這伙海盜有大約三百人,隸屬于汪貴手下的“柜軍”。
汪貴是興州沿海最大的一個海盜頭子。
他年輕時做走私貿(mào)易,販賣軍械、火藥、絲綿等物,遠渡重洋,去到盈國,與盈國權(quán)貴建立了良好關(guān)系。
盈國權(quán)貴全力資助了他,出人出錢,給他打造了一支私掠船隊。一邊做走私貿(mào)易,一邊干海盜的營生。
兼并了周圍海域的多支小海盜之后,汪貴的勢力日漸壯大,附庸于他的小股海盜、私掠船難以計數(shù),官府對他的私貿(mào)也開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汪貴甚至造了高大而招搖的樓船,名曰“柜子船”,他也自號“柜子王”,將手下海盜呼做“柜軍”。
柜軍的走私、劫掠規(guī)模是最大的,甚至還擄走了大量的人口去盈國做奴隸——其中一部分是強行抓走,剩下的則是誘騙,以“加入柜軍打天下”的名義帶走。
因此,柜軍海盜被“海賊王”織田信長打劫的次數(shù)是最多的。
汪貴派了這一支約三百人的海盜團,前來破壞織田信長與陳國的聯(lián)合。
這支海盜團相比其他海盜,人數(shù)不算多,但更強悍。別的海盜團,大多是陳國的漁民、鄉(xiāng)壯湊起來的人數(shù)。汪貴派來的這支,三分之二都是精銳的盈國武士——其中的三十余人已經(jīng)派了出去,栽在了高昇和大戚鏢局手上。
高昇點點頭,道:“主使者找到了。柜子王和海賊王是死對頭,動機很充分。而且,也只有這樣的大海盜,有資格和高官有勾結(jié)。
“敵人和人質(zhì)的位置,也很清楚,張海龍說的大概是實話。說遠也不遠,幾里外的小島,說近也不近,在海上。
“現(xiàn)在我們要解決的課題很簡單——咱們這幾十個騎兵、鏢師,怎么用武力鎮(zhèn)壓這剩下的二三百個精英海盜,安全救出人質(zhì)。”
……
【作者補點彩蛋:其實這個海盜張海龍設(shè)定上就是那個張伯口中的“不孝兒子”,本名張海草,離家十五年,沒能混成自己想變的“海龍”,即使回到家鄉(xiāng),也沒臉去見自己的爸。這個設(shè)定后續(xù)也不會在正文體現(xiàn);汪柜子的原型是明朝大海盜汪直(也叫王直),直對柜;盈國海盜是16世紀東方“倭寇”和西方“英國海盜/私掠船”的結(jié)合。本書人名、背景里類似的歷史梗還不少的,有興趣可以發(fā)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