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東海,都督府院內(nèi)的篝火火光沖破一方黑窟窿。
男人們相互比試摔跤,非得一較高下方可滿意;亦或大口吃酒彘肉。
女人們則享受著入口即化的烤全羊。
孟古為躲避努爾哈赤,飯宴后以“人有三急”為由,逮著葉兒開溜,待差不多時再去吃烤全羊。
這卻阻礙楊吉努的“計劃”,卻又不好貿(mào)然將她“拴在”身旁,畢竟男人之間的談話是不容許女人在旁的,他只好再尋時機。
這方,各首領(lǐng)三三五五地圍住一堆篝火。“大人物”都相圍而坐,這不,總兵李成梁、建州左右衛(wèi)、海西葉赫酋長、東海都督與其余首領(lǐng)正以官腔寒暄。
哈,努爾哈赤自是得與這些重要級人物在一方。
“嗯~這酒乃是好酒呀!不如咱們以酒作詩如何?”李成梁早就“不老實”了:哼,這幫野蠻之人怎懂詩詞雅興!他就是想處處打壓他們。
說著,滿臉自信地掃視眾人,做作地搖晃酒杯。
不待眾人附和,李成梁故作高深:“不如,我來第一句,從我左邊順著,到誰誰就作出一句詩詞,若是作不出便自罰一杯?!?p> 這喧賓奪主的做法令眾人汗顏,努爾哈赤心生不屑,自是乖乖飲酒不語。
“那便先請李大人拋磚引玉吧!”都督阿古很“給面子”地回答他。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崩畛闪旱靡獾鼐従彽莱?,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神氣望著都督阿古:野蠻民族能懂什么詩詞歌賦!
李成梁言罷,都督從容的道出:“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p> 都督的鎮(zhèn)定給其余女真人打了一場漂亮的前陣:老狐貍!想碾壓我女真族,休想得逞!
眾人心里那叫一個苦不堪言,這兩人又杠上了~不過,都督這一句甚是妙?。〖仁浅薪永畛闪褐?,與之成對連成上下闋,又很有力暗喻:若年少貪歡,中年必是“客舟中”。妙!只是,這怕是又得開火~
李成梁聞言,嘴角掩飾不住地抽搐:老東西,竟敢公然與我作對!但還是一言不發(fā),眼中閃過一絲戾氣,繼續(xù)故作鎮(zhèn)定,待下一輪再“收拾”都督阿古。
下一位便到努爾哈赤了,待祖父說完,他懂得這場詩酒作賦之意。緩緩舉起酒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p> 此語一出,座中四下皆驚:好一個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既巧妙稍撲火勢,又借勢道出人生高雅、胸懷豁達之境??磥硎莻€不簡單之人。
都督臉上揚起笑意:這小子,真長大了!既是幫了我,又張弛有度。
塔克世縱是驚喜,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已不是那個十歲的孩童,才十六歲的年齡竟這般深喑世道,卻又不免感傷、焦慮:他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東西。
接著就輪到楊吉努了,他這中立之勢,早將這三人的表演在心中籌劃,“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彼@扮豬吃老虎的樣子飾演地不露聲色。
其余首領(lǐng)只道他:只會借酒澆愁。不過又像是暗暗劃清界限。
李成梁、都督倒是明白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努爾哈赤見楊吉努第一眼,便知其人的“面目”,看人很準這一點他是深信不疑的。
塔克世一直都很清楚楊吉努的野心,只在心里排腹:狐貍就是狐貍!
為保持中立,其余首領(lǐng)要么“搞笑地”自罰一杯,要么亂說一通,只要進退有度便可。
不知過了幾輪,李成梁與都督這兩人像是突然“和好”,詩詞中不再含沙射影。
都督這是想讓自家外孫嶄露頭角,便暫時放下怒火,將這場游戲擱到放松之后,他也好久沒有如此雅興地詩酒年華了。
眾人只驚嘆于努爾哈赤每一輪里每一句精絕的詩詞,心里不禁不敢藐視這位白臉小生,卻又長舒一口氣:如此情懷高尚之人,若是只懂人文雅興,不懂用兵之道,也卷不起什么大風大浪。
只聽得努爾哈赤口吐蓮花,“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
再有就是“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結(jié)連理枝”、“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的鐵骨柔情……
亦或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秋槐葉落空宮里,凝碧池頭奏管弦”的家國情懷……
不過,他審時度勢地給眾前輩留足面子。免得上升戰(zhàn)級??v是讓李成梁也大施拳腳。
奈何,院中之人被這游戲吸引,都競相圍了過來。在聽了這些詩詞后,莫不咂嘴驚喜:我女真竟有如此才子!莫不是小詩神下凡?
消息倒是傳得靈通,都督大妃那方,眾女子聽后,都稱贊努爾哈赤:小詩神。
惹得無數(shù)少女迷戀,都翹首以期能見到這個英俊瀟灑而又才華橫溢的翩翩少年。奈何,女子一方的篝火與那邊是不緊湊的,倒是便宜那邊的婢女了。
“誒,你聽說了嗎?那邊,都督的外孫,叫努爾哈赤那位,簡直就是小詩神下界?!?p> “對啊,對啊。那句‘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引’”
“便引詩情到碧霄!”
“盛是美幻??!”
“誰說不是呢!關(guān)鍵是啊,聽聞他生得玉樹臨風?!?p> “可惜了,我們是遇不見的?!?p> “哈哈,切莫這般頹喪,怕是會遇上呢!”
“你就別拿我打趣了!”
幾個婢女打掃宴廳,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滿臉思春。
倒是,這方,都督大妃喜笑顏開:“哈哈,我這孫兒,向來博學多識,喜愛學習中原文化。”都督大妃向來不喜遮遮掩掩,便滿意地夸獎自家孫兒。
各部首領(lǐng)福晉與側(cè)妃等人莫不附和夸獎,不過是打心底佩服努爾哈赤:這等年紀如此學富五車,鮮見呀!他能輕松跨越文化鴻溝。
阿巴亥內(nèi)心不淡定地悸動:天吶!這是多神奇的少年?。∪裟茏冯S,此生無憾。
其實,誰人知曉他夜里挑燈,寒夜徹骨之時。這只是他優(yōu)秀的冰山一角。
這“去完茅廁”的孟古方到篝火宴,便聽到這一消息。心不由悸動:他還會吟詩?這個少年極是優(yōu)秀。不過,‘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他是不是早有心愛之人?
自遇他,她心里,不知不覺已是:初識你名,久居我心。
于是乎,吃烤全羊的心情頓時暗淡,便借言身體不適,轉(zhuǎn)而出去透透氣了。
踱步至花園,燈火通明,她卻很黯然。要知道,春季的少女自是這般。
“格格,怎么了?莫不是這兒的烤全羊不和胃口?還是思念大妃了?”葉兒見她郁郁寡歡,尋思一遍,著急地問道。自家格格從未這般心不在焉,她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就算被貝勒爺訓誡懲罰,也不會這個模樣。
“葉兒,你說,如果老是會想起一個人,奇怪嗎?”孟古答非所問,反而自顧自地走著。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腦袋里總浮現(xiàn)少年的身影。
“格格,這不奇怪呀,你是不是想念大妃了,明兒我們便可返程了?!比~兒半知半解地回答她。
孟古絞繞著手絹:不奇怪?
她同葉兒一道長大,都未經(jīng)世事,更何況是情竇初開,縱使兩人經(jīng)常打趣,也是母胎單身。
葉兒見她不語,便隨口道:“格格這般失魂落魄,莫不是看上哪家小爺?”但,格格最近都未見誰呀!
“哪有!我就是問問,問問還不行?”孟古嬌嗔道。兩個之間無話不談,可她都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
“算了算了。不如~我們來玩捉迷藏?”孟古轉(zhuǎn)身,眨著大大的雙眼,激動地搖著葉兒。
“好呀?!比~兒開心地答應了,她不希望格格悶悶不樂的。反正這會兒大家都在篝火旁,四下無人,也不打緊的。
“石頭剪刀布!”兩人雷厲風行,激動地爭著勝利。
“哈哈,格格,認賭服輸吧?!?,“來,我給你蒙上”終是孟古輸了,葉兒打趣地用手絹蒙上她的雙眼。
“好啦!格格一定要等我數(shù)完十后,再摘下手絹哦?!比~兒系完,小心地拉住她。
說完,葉兒便尋躲處:這兒也就花叢多,躲在花叢中?怕是會弄壞花兒。
亭子、假山,嘿嘿,不如躲在……
“一、二、三……九、十。”葉兒扯著嗓子大聲數(shù)完。
因葉兒所躲之處與孟古所站之地較遠,葉兒這洪亮的嗓音孟古完美地收到?!昂呛牵~兒,我來了歐!”孟古扯下手絹,聞聲而尋。
孟古便“聞聲”走向亭子。
亭子內(nèi)無燭火,借著路徑的路燈,孟古隔著柱子隱約看到青色的衣服。
她便躡手躡腳地提起裙擺,走上前:這個葉兒,看我不把你逮??!
孟古一直注意腳下,頭也不抬地進行“捕人”,生怕驚擾葉兒。待到亭前時,她屏住呼吸,依舊埋頭,卻開始跑向葉兒。
孟古一把抱住葉兒,“哈哈,我找到你~了”葉兒話未說完:這葉兒怎么突然長著么高?
由于突然被人從身后抱住,被抱住的人警覺地擒住她的雙手。猛地轉(zhuǎn)過身來。
“是你!”兩人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