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吃
“店家，來兩碗胡辣湯，多放些羊肉在里面，再來壺?zé)峋?，其他的嘛，隨便弄點(diǎn)下酒菜吧！”
“好嘞，客官稍等?！?p> 身材豐韻卻不顯肥膩的老板娘扭著腰肢進(jìn)了伙房，不一會兒，里面就傳出了切菜聲。
趕車的老漢與殷商尋了個正中的位置坐著，兩人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就著桌子邊的火爐暖著身子。
“老人家以前經(jīng)常來??！與這里的掌柜倒是挺熟悉?！币笊虋A起一粒油炸花生米放入嘴里。
這是趕巧了。
他們進(jìn)這家客棧時，這里的掌柜正好在涼著剛炸好的花生，所以此刻吃起來，還有點(diǎn)微燙。
老漢笑了笑沒說話，倒是從伙房出來的老板娘接了話頭：
“能不熟嘛，老張每年都在望北成與遠(yuǎn)定縣里跑生意，以前經(jīng)常到我這里照顧一二，這一來二去啊，早成熟人了。
也就是老張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這身子骨啊，
老嘍，
扛不住這個鬼天氣了，我也是有段日子沒見著他了，哪曾想，今天還下著雪呢，他居然還出來，也不怕患了風(fēng)寒?！?p> “確實是老嘍，以前啊，即便是這樣的天氣，老頭子我多套件衣服也就扛住了，公子您瞧瞧現(xiàn)在，我裹的跟粽子一樣，但被這風(fēng)一吹啊，還冷的直打哆嗦。
這雙腿啊，也是老毛病了，一到這個日子或是下雨天啊，那是生疼生疼的，吃藥也不管用。
造孽呦！”
殷商撇了一眼老人家的腿，然后很快的收回了目光。
大冬天的，都穿的厚，看不出個什么，就連他自己，也是套了三件在身上，活動起來感覺很是麻煩。
不過這家客棧內(nèi)卻很暖和，他們進(jìn)來時，掌柜的還在搬著火爐，這客棧內(nèi)，已經(jīng)擺了四座火爐，外邊的寒意到了這里，根本發(fā)揮不了半點(diǎn)作用。
那掌柜的是個中年漢子，最多不超過四十歲，模樣有些憨厚，皮膚黝黑，也不知這個模樣俏麗老板娘當(dāng)年是如何看上這個漢子的。
不久，飯菜都呈了上來。
殷商品著酒，沒有動筷。
掌柜的是個悶葫蘆，上了菜跟老張打了個招呼就跑去柜臺那邊縮著，用一張獸皮毯子蓋住了臉。
客棧的氣氛頓時變的清凈起來。
“殷公子，怎么點(diǎn)了菜卻不吃呢？”見殷商一直不動筷子，老張納悶著開口。
然后大口的刨著面前的羊肉胡辣湯，一股羊肉的膻氣與胡辣湯的沖味很快就逸散了出來。
聞的慣的，就覺得這好香，食欲大增，聞不慣的，只怕此刻已經(jīng)捂著鼻子躲開了。
殷商，顯然是聞的慣的，甚至還挺喜歡吃，這種湯菜在北境是一大特色，天平郡也有，不過味道沒這么正宗。
所以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嘴里甚至已經(jīng)分泌出了唾液，卻就是沒有動筷子。
本來已經(jīng)做到另一處火爐旁的老板娘捂著嘴嬌笑道：“小公子這是咋個了？沒胃口？”
“不是?！币笊虛u了搖頭。
“那是……味道放的重了？”老板娘的眉頭皺了起來，狠狠的瞪了眼自家漢子。
不過掌柜的毫無動作，連半點(diǎn)回饋都欠奉，也不知是不是已經(jīng)睡著了。
“也不是?！?p> 這次，殷商還是搖頭。
然后，夾著已經(jīng)變涼的花生米，送入口后，再淺嘗了一口杯中之物。
這次，無論是老張還是老板娘，皆是疑惑了起來。
只聽殷商自顧自道：“不怕你們笑話，其實吧，我這人一向比較膽小，還很怕死。
這荒郊野外的，卻建了一家客棧，怎么想，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里前不靠城后不靠縣的，你們哪來的這份閑心，跑這里掙錢？”
“噗呲！”
老板娘忍不住了，當(dāng)即嬌笑起來。
明明年過三十，聲音卻宛若黃鸝，卻又不是少女的聲音那般青澀，而是將成熟女人的音色魅力，發(fā)揮的淋漓盡致。
“公子可真愛說笑，剛剛公子這般坦然自在，怎么可能會是膽小怕事之輩。
我看啊，定是我家相公做的菜不合公子胃口，惹了公子不快了。
公子千萬勿怪，這樣吧，我親自去給公子下廚，還請公子稍待?！?p> 話畢，老板娘又站了起來，繼續(xù)扭動著自己的腰肢，一款一款的朝著伙房走去。
殷商，再次舔了舔嘴唇。
十六歲的身體二十幾歲的心理年紀(jì)，面對這般誘惑，著實有點(diǎn)難以忍受??！
很快，伙房里再次傳出了切菜的聲音。
聲音很均勻，密密麻麻，此起彼伏，可見老板娘確實不是說著玩玩，她是真會做菜。
掌柜的仍然蓋著毯子，一動不動，像是個死人。
老張吃的很快，吃的滿頭大汗，胡辣湯的味道很重，他吃的很是過癮別說還有其余的配菜。
而殷商，還是沒動，
甚至，這一次，他連酒與花生米也再沒動過。
沉默的也像是一個……死人。
噠噠噠噠……
切菜的聲音還在繼續(xù)，規(guī)律的好像古寺里的鐘聲，一下一下，一聲一聲，清晰可聞。
嘩啦啦！
客棧外傳來一聲樹枝被壓垮的聲音，殷商似被驚擾，站了起來，走到大門處，一把拉開了客棧的大門。
呼……
寒氣瞬間侵入，伴著風(fēng)雪，片刻間的功夫，開門的殷商便染了一身雪白。
門外的小道旁，一截被積雪壓斷的樹枝倒在地上。
原來，不知何時，雪已經(jīng)下的這么大了。
屋內(nèi)的老張還在吃著飯食，對于吹入屋內(nèi)的寒氣視而不見，只是明顯的放慢了速度。
中年漢子不知何時取下了蓋在臉上的毯子，一雙眼死寂的望著懸梁，也不知在想著什么。
伙房內(nèi)，切菜的聲音已經(jīng)停下。
普通婦人打扮，卻并不普通的老板娘就站在伙房門口，雙手抱著胸，死死的盯著殷商。
“其實……我產(chǎn)生過后悔的念頭的，畢竟你們?nèi)齻€都不是弱者，一個不小心，我就得栽在這兒?！?p> 看著外面雪景的殷商忽然開口了。
“呵……”
老張笑了，只不過，這次是冷笑。
“那你，還敢找老夫？任由老夫把你帶來這處埋骨之地？”
殷商面有尬色，深吸了一口涼氣，解釋道：“其實一開始我只是在賭，我根本不確定你是不是，純粹是碰運(yùn)氣，畢竟……我弄到的情報就那么點(diǎn)，大多還有些偏差。
只是來到這家客棧后，我就明白，我居然……賭對了？
第一次賭，居然就找到了正主，你說好笑不好笑？
所以啊，我又有點(diǎn)怕了。
你們可是三個人，我只有一個，真打起來，我太吃虧。
而且……
我知道，你們肯定在想，這小子居然敢一個人過來，他死定了。
其實，咱們的想法一樣?！?p> 殷商嘴角緩緩勾起一絲笑意，這份笑，冷的令人發(fā)寒：
“我想的是，你們……也死定了。
怕確實是怕過，不過我發(fā)現(xiàn)，你們好像……也不咋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