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扮作游商的家伙,究竟是誰?他為什么要聽那個故事,又為什么要殺這個孩子滅口?
不過是個故事而已,至于么?
蘇大郎看著手里斷掉的繩索。
這種繩索極細,是麻線糅合劈開的牛筋做成的,如弓弦一般堅韌,繩索打的結(jié)也極為復(fù)雜結(jié)實,倒是和普魯士結(jié)有幾分相像。
從這繩索上能看出來的是,對方乃是殺人越貨的好手,這根繩索上能看到的就是專業(yè)二字。除此之外,別的信息他倒是看不出來了。
“畢竟是亂世吖,暗地里不知道藏著什么牛鬼蛇神,想要茍著,還真是不容易……”
“這件事情,必須要弄清楚?!?p> 過了一會兒,小蘭回來了,看著蘇大郎輕聲道:“少主,說不定真是方山上哪家盜匪想要暗算你,以后你少出門也就是了?!?p> 蘇大郎呵呵一笑,把手上的斷繩拋給小蘭:“方山盜匪么?就看這個,就知道和那些粗人毫無干系,他們哪有這等本事!”
小蘭接過斷繩看了看,卻看不出有什么特別之處。
“算了,這件事情,我自己慢慢查……今日小妹剛好不在,這件事情便不要告訴她了,免得她憂心?!?p> “喔?!毙√m乖巧的應(yīng)了一聲,又遲疑道:“小強這孩子……他已經(jīng)知道錯了,求少主不要再怪他了。”
“呵呵!”蘇大郎見小蘭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你是被這孩子給騙了,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來我這里就是想要討好處,可不是來認錯求饒的。”
“???”小蘭睜大了眼,“他還只是個孩子,哪會有這樣的心思?”
“看來……經(jīng)過這一劫,這個孩子已經(jīng)長大了啊?!碧K大郎微笑道。
他怎么會看不出小強臉上的慚愧之色乃是裝出來的?不過,他也并不在乎。
這孩子算是經(jīng)受一次劫難,為了一吊大錢差點送了命,他又怎么會和他計較。
何況這孩子帶來的消息也算重要,以一吊錢作為報酬,也并不過分。
此時他也知道了,小蘭和這小強乃是鄰居,兩家都是在塢堡的陶器作坊里過生活,后來小蘭成為了得月樓的侍女,就沒住在作坊里,不過家人還住在那里。
他的原則是做事情要有利可圖,小強的行為,其實正合他的原則,不過是太幼稚太莽撞了些。
為自己求利益永遠沒錯,可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永遠不要相信。
你看到的是掉餡餅,實際上往往是下刀子。
只是人們在面對這樣的狀況時,往往會被巨大的誘惑沖昏頭腦,而忽視背后隱藏的陷阱。
這次的事情,相信對那個孩子來說也是刻骨銘心的一課。再遇到類似的好事,他或者就會在心里掂量掂量。
見小蘭一臉關(guān)切的看著自己,蘇大郎笑著擺了擺手:“今日……你也回家陪陪爹娘吧。多拿一些食物,不要拿剩的,畢竟你弟妹也多。以后……終歸要讓他們吃飽飯?!?p> “少主……”
“去吧?!?p> 見小蘭眼圈微紅的走開了,蘇大郎暗自好笑,也感嘆于這丫頭的單純。她是得月樓的管事侍女,掌管的現(xiàn)銀便有上千,卻只會帶些剩飯剩菜給家人,完全沒有中飽私囊的想法。
這時他也明白了當時給謝尚二百兩銀子的時候,這丫頭為何很不高興。二百兩銀子,換成糧食該堆成一座小山了。
小強家和小蘭家,其實都過得挺苦的。而這次,林師一行人拉走了塢堡一半糧食,這兩家人便過得更苦了。
這是亂世,塢堡的糧食自然要供給最有用的人。幾千部曲不消說了,這是蘇家的根基,自然不會克扣他們的糧食。而那些在塢堡外田地勞作的附庸于蘇家的流民,平日里耕作,關(guān)鍵時候也是要拿起竹槍和盜匪拼命的,他們的糧食自然也不會克扣。
蘇家是主家,自然也不會短了子弟們的吃穿用度。而這些分布塢堡各處的作坊匠人們,相對而言重要性就沒有那么大了。畢竟對于這些東西,塢堡是有需要,可也不是急需,多一個陶碗少一個陶碗,對誰家而言都不是大事。
所以這次暫時的糧食短缺,這些匠人們的口糧就被扣了三成。家中人口多的匠人家庭,比如小強和小蘭這樣的,日子立馬就變得難過了。
小蘭家還有小蘭在得月樓,可以幫一下家里,像小強家這樣的,便只能靠自己了。
蘇大郎自然不覺得父親做得有什么錯,實際上就算是讓他自己來做決定,大概也還是如此。蘇家其實已經(jīng)算是仁厚了,若是放在別家,肯定就會將一部分人趕出塢堡去了。
說到底,每個人都只能靠自己,他可以給小蘭家一些幫助,因為小蘭是服侍他的親近之人,然而他卻不可能去幫助所有的塢堡匠人。
因為那都是不相干之人。
他并不欠他們的。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這是一位大家說過的,現(xiàn)在的這個世界,亦是如此。
……
小蘭提著一大籃子食物離開了,臨走時看蘇大郎的目光滿是感激之色,目送著小蘭離開之后,蘇大郎拿著那根斷掉的繩索,轉(zhuǎn)身上了露臺。
“看來,想要茍著,也不這么容易啊??偟弥?,這樁事情是誰做的,目的何在?!?p> 他是想茍著,卻并不代表他怕事。遇到事情裝鴕鳥,在他看來乃是最愚蠢的行為。
安全方面他并不擔心,畢竟這是蘇家塢堡,有著數(shù)千部曲,數(shù)萬百姓。
若真是方山哪家盜匪不開眼,反倒是容易多了。蘇家兵強馬壯,又和謝家聯(lián)防,知道是哪家所為,直接踏平便是。然而很明顯,這和方山盜匪毫無關(guān)系。
這件事情,必須要查清楚。
這個時候,蘇大郎忽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手邊沒有可用的人手。
畢竟他的設(shè)定是個一心讀書的世家子弟,交往的也不過是謝家的幾個世兄弟,父親蘇伯仁諳熟事務(wù),一切都不用他插手,也根本沒指望他,所以他雖是塢堡少主,實際上手上什么權(quán)力都沒有。
今日之事,他并不準備告訴父親大人,可是想要查清楚這件事又需要人手。沒有權(quán)力,手邊便無人可用,這還真是麻煩。
“看樣子,還得自己親自培養(yǎng)幾個人才了?!?p> “不過這件事情,還是我自己來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