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恍若隔世(二)
風詣之走后,易殊歸醒了過來,卻記不起自己犯病時都發(fā)生了什么。
元康拉著易殊歸,向他訴了半天苦。
無非是說著自己這兩天為了照顧他有多不辭辛苦,讓他回去多在元朗面前夸夸他在關(guān)鍵時候還是靠譜的。
易殊歸見岑暮曉在,他欣喜萬分,忙起身問她的病好沒好,近來在藥仙谷過得怎么樣。
“那個醫(yī)仙長什么樣,是不是個白胡子老爺爺?”易殊歸十分好奇,近來聲名遠揚的醫(yī)仙到底是何方神圣。
岑暮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按照與風詣之的約定并沒有如實相告:“不知道,他都不露臉的,整日戴著面紗,可神秘了。”
“該不會是長得很丑吧,所以得從頭到腳都遮起來?!睕]滿足到好奇心,易殊歸隨口嘟囔了一句。
“別亂說,醫(yī)仙對我們有恩,你的病他來看過了,暫時幫你穩(wěn)定下來了。”
“那他有沒有說要怎么樣才能痊愈?我不能一輩子把你拴在我身邊呀?!?p> “沒事的,等明日我們回華山,一切會好的。”
話雖這么說,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岑暮曉有心事。
岑暮曉來到木童這里,通知木童收拾行李,跟著她一起回華山。
木童邊收拾邊嘆息:“曉曉,我還是覺得太可惜了,要不你去沐風殿跟醫(yī)仙道個別吧?”
“嗯,是該說一聲,我才不會像他那樣不辭而別。”岑暮曉掐了個訣,青木劍漂浮起來,她便跳了上去,“你先收拾,我去去就回?!?p> “好,快去吧,我等你?!蹦就龘]了揮手。
岑暮曉御劍飛至沐風殿,殿外侍從都不在,想來又被風詣之支開了,是又有什么事不想讓人打擾吧。
她輕輕推門,小心翼翼地邁步,竟暢通無阻地穿過結(jié)界進了屋。
風詣之上次修改陣法,連正殿結(jié)界也一并改了?
殿內(nèi)空無一人,如果風詣之不在殿內(nèi),侍從一般會守在殿外阻止訪客打擾。
岑暮曉找遍殿內(nèi)大大小小的房間也沒尋到風詣之的身影。
最后,她走進一間裝滿藥材的屋子,藥柜上積了老厚一層灰,看起來很久沒人打掃過。
“原來高人給人看病真的不用開藥的……”雖然知道他深不可測,她還是忍不住感慨他每次給人診病都使用非常規(guī)手段。
“奇怪,會去哪了呢?”正念叨著,她打開柜門,隨手拿起一株紫紅色的草藥,整個藥柜都移動了起來。
她以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
藥柜的確動了,她心道:“我剛剛又無意間使了木系術(shù)法?”
藥柜緩緩移動,露出白色的墻面,她走近瞧了瞧,用指關(guān)節(jié)敲了敲,聲音并不是普通墻面的“咚咚”聲,有些像敲打結(jié)界發(fā)出的“呲呲”聲。
這虛假墻面太真實了,憑肉眼根本無法看出異樣。
“進來吧,快進來……”耳邊似有個女聲在呼喚自己。
這個聲音既像是來自遠處,又像是來自她的內(nèi)心,這種奇異的感受前所未見,卻莫名地吸引著她向前。
她試探性地抬腳邁出一步,右腳似踏過一堆厚厚的積雪般稍有阻力。
她一只腳已踏進墻里,身子還在藥材屋那頭,她稍稍用了點力,整個人穿過了墻面。
眼前的一幕,令她驚呆了。
這里根本不是藥仙谷,藥仙谷山間靈氣繚繞,而這里黑氣叢生,不遠處有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海。
準確地說,那不是海,倒像是血。
海岸邊斷壁殘垣,無比荒涼。
如果沒猜錯,這里一定發(fā)生過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zhàn)。
“這里是魔族領(lǐng)地么?”岑暮曉這樣想著,又覺得不對,“我怎么會知道魔族領(lǐng)地是何模樣?”
她躡手躡腳地繼續(xù)往前走,生怕打破了這里的死寂。
在這兒,除了她自己的呼吸聲以外,聽不到一絲響動,異常寂靜陰森。
她走到一棟名為“明月樓”的宅子門口。
宅子靠海而建,一眼望去,明月樓是這個地方最為完整的房子。
門前很干凈,應該經(jīng)常有人打掃,可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怎會有人居住。
帶著好奇心,她推門進去,門卻忽然合上,見此情形,她卻并未感到害怕。
不知為何,這個地方她好像來過。
宅內(nèi)干凈整潔,環(huán)顧四周沒有人的蹤跡。
正當她準備出門之時,她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莫染,我來了……”
岑暮曉蹲在門口,靠進門縫看到了外面的人,竟是風詣之。
風詣之隨意地坐在明月樓門前的門檻上,輕聲低語:“我只想來看看,就不進去了?!?p> “赤云總勸我別再進明月樓,勸我放下?!?p> “當初我建明月樓時他就罵我傻,罵我靈力沒地方用了,竟然花在這種無用的地方?!?p> “我想得其實很簡單,讓你能有個落腳的地方?!?p> “我記得你曾說過‘生活要有儀式感’,是這么說的吧?所以我便建了。”
風詣之望著那片血紅的海,一句句地喃喃自語,像是在與坐在自己身邊的戀人聊天,可他身旁卻空無一人。
岑暮曉默默地聽他說著,想到他之前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是因為來到這里了么?
滿腹疑團的她顧不了偷聽他人的秘密有何不好了。
“她和你有些地方真的很像,和你一樣固執(zhí),一樣不懂得照顧自己,一樣時不時語出驚人。”
“可有很多地方你們又不像,她比你善良、有正義感,總是在意他人的感受甚至能為了他人犧牲自己?!?p> “而你卻能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哪怕是在我以為可以完全信任你,將后背交給你時,你也忍心一刀捅向我?!?p> “哪怕是用你費心學會的修羅煞咒術(shù)震碎自己的魂魄?!?p> “你對我、對你自己都如此狠心,怎么如今她卻如此心軟?”
風詣之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回憶,聲音微微顫抖:“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恨你,很想就此不管你,可我為何做不到?我要的從來不是你的命啊,你為何不懂?你真的沒有心嗎?”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币缓谝屡右謸P頓挫地念著這句詩,閃現(xiàn)在風詣之身前。
“這首詩是我在命晷看到的,送你正好。”女子陪著風詣之一同坐下,“先前沒跟你說,有一個驚喜正等著你!”
風詣之怔怔地望著她,“不會就是這句詩吧,這句詩我早就聽她念過,不然你以為我這‘明月樓’因何得名?”
“當然不是?!迸映芍裨谛氐匦α诵?。
門內(nèi)的岑暮曉愣住,猶如晴天霹靂,想了半天風詣之和黑衣女子說的那些話,內(nèi)心涌上一陣酸澀。
一直以來他心里在乎的都是那個叫作莫染的人?
多次救她,多次救她身邊的人只是因為她有幾分像莫染?
隨后她又陷入深思,從第一次相遇她便對風詣之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恰恰是這份熟悉感讓她向他越走越近。
之前她從未細想過這份熟悉感究竟來源于誰。
現(xiàn)在想想,可能在她心里風詣之也一樣,只是某個人的替代。
風詣之與黑衣女子走后,岑暮曉回到藥仙谷。
回到偏殿后,她留下一張字條感謝多日來醫(yī)仙的照顧,隨后收拾完行李御劍下了山。
本想當面辭行,可如今的情形,已不想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