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荒漠古廟,白狐離去
幽州荒漠,黑土部落。
大地東邊一顆紅滾滾的火球冉冉升起,一叢叢白草在這干硬的土地上依然堅立不倒。一條蜿蜒而幾近干涸的河流穿過整個黑土部落,河邊的老柳樹奇形怪狀地露出一副恐嚇的樣子,任由北風呼嘯。
黑土部落木材稀缺,房屋依山坡而建,部落居民以捕獵為生。此時,黑土部落中一處沒人在意的破舊房屋,搖搖欲塌,風沙一過,木梁上便嘎吱一叫,屋只有一丈半寬長,幾個碗盆甚是干凈,櫥柜里更是干凈的沒有蟑螂的痕跡。此時,房屋外一位膚色黝黑的少年大汗淋漓,喘著粗氣,看似只有十二三歲,但雙目流露出一股倔強,齊肩長發(fā),以繩結系之,著一身土黃色的短袖,雙臂雖干瘦卻強有力量。那少年舞動著一個鐵斧,正將一棵干枯的白楊樹要分砍成幾段,木屑飛濺到他的臂膀上。
黃坡上,幾個比少年稍大的小伙嬉笑著跑過來,他們左臉上有三道痕跡,自上而下,是黑紅白。當中一個小胖子挺了挺肚子上的肥肉,手里拿著半只兔子腿,見了少年,往嘴里扯了一口兔肉,含糊不清地道:“這圖爾!活該死了爹娘,古廟祭拜這等…咳咳…大事還窩在家里,對狼神不敬,哼!哎,等等我噎住了,小戈!給我背上來幾上拳?!睅兹搜刂倌晡萸暗男÷窛u漸遠去。
圖爾聽見幾人聲音越來越小,這才停下,抬頭凝視著東方土坡的小路,口中喃喃道:“這日子又到了,又是一年了?!皥D爾快步返屋,從土墻上一個橫臺取了一個黑色的罐子,里面同樣是黑紅白色三格子,圖爾將三色涂于臉上,拉上了門,就沿著小路快步向東邊而去。
約有十里遠,圖爾來到了一座古廟,古廟雖有些許破敗,但宏偉高大,四面都有入口,四周石墻上雕刻了許多神秘的圖像,似神似魔,更似狼。圖爾進了古廟,幾個巨大的柱子分別豎立在東北、東南、西北和西南四個方位,古廟中心有一個圓形的雕刻,是一只巨大的狼頭。這里聚集著方圓幾十里的部落人員,熙熙攘攘地擠滿了四個巨柱周圍。古廟角落處有一些人穿著打扮不似部落中人,只不過是一些過路客,圖爾每年都會見到,早已見怪不怪,只要他們不打擾這場盛典,部落中也無人會管。
只是一個白衣青年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人周身環(huán)繞著一股異于常人的氣息,緊閉著雙眼,右臂上似乎有絲血跡,一手持著劍,一手環(huán)抱著一只白狐,白狐頭埋在他的懷中,那白狐竟然有兩只尾巴!
……
當日光灑落在古廟中心那個巨大狼頭上時,四周部落之人都右膝著地,左手握成拳頭放于右胸之上,低頭不語,就連那三歲小娃也是滿臉肅穆,過路客也不敢驚擾他們。
一老者緩緩走到那個狼頭前,神情嚴肅,口中念著一種古老的文字,愈發(fā)神秘。約有一刻鐘,老者取出一把匕首,輕輕割傷了左掌,將血滴于那狼口中,幾滴鮮血頓時化為一絲絲紅色的細線,頃刻便在狼口中化為一個神秘的圖案,隱隱透著詭異的氣息。忽然,老者口中大喝一聲“呼!”部落中人皆行三拜。
角落處,衣三清已張開了眼,盯著這一古老的儀式,心中有半分疑惑,以狼為信仰?此時,白狐察覺衣三清動了動身,也是抬起頭來,看了看衣三清的右臂,似乎在觀察他的傷勢,衣三清見狀,嘴角含笑,微微搖了搖頭,似乎在示意白狐自己無恙。白狐在他懷中蹭了蹭,便望著那還在舉行的古老儀式,烏溜溜的眼中滿是好奇。
大概過了兩個時辰,老者重重地朝狼頭單膝下跪,額頭觸地一拜,就表示每年一次的拜狼神正式結束,部落中的人都緩緩出了古廟,也未有人大聲言語,似乎那是一種褻瀆。
如潮水般來的人也如潮水般退去,古廟中又豁然寬敞,甚至是太過冷清。圖爾卻是舍不得離去般,獨自站在狼頭前,神情依舊肅穆,望著那血紅色的圖案,眼中帶著敬意,似乎想要表達什么,卻又沉默不語,呆呆地站定在那。衣三清也是瞧見了,但不久,又合上了雙眼。
不一會兒,古廟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打破了此處寂靜,越來越大,忽然停了下來,一個粗獷的聲音吼道:“今晚啊!終于是有歇腳的地方了,這鬼地方。”東門處,十幾人馬魚貫而入,都是軍官模樣。見圖爾兀自站在廟中間,一士卒問道:“那小孩,此地是何方?還有多遠過荒漠。”
圖爾彷似沒聽見般,出神地望著狼頭,領頭的都尉嘲諷道:“劉齊,小孩都不理會你,你這沒氣勢啊?!焙竺嬉桓扇说纫补笮?,那劉齊臉上掛不住,大步過去,一掌拍在圖爾的頭上,圖爾哪能抗著這力氣,滾翻到狼頭上,劉齊更是囂張吼道:“老子問你話,你個小兔崽子沒聽見嗎?”衣三清早被這群宵小之徒驚擾,如今見了一皺,就要持劍過去,卻見白狐拉扯了下他的衣袖,似乎示意他再看向那邊,衣三清雖然有些疑惑,但壓下了動手的欲望。
圖爾被這一掌拍得七葷八素,哪能站得起來,卻見那劉齊又要動手,忽的圖爾身下老者的血液迅速流轉,那神秘的圖案上升附于圖爾胸上,劉齊的右臂被圖爾只手拿住,動彈不得,眾人見了,臉上皆是驚訝之色。圖爾眼中一道詭秘的黑光閃過,像是狼露出了獠牙般,一拳將劉齊打出了古廟東門,順著那拳風,外加幾名士卒和一匹馬的性命,見如此威力,都尉一干人等大驚失色,衣三清則一臉不解地盯著圖爾。圖爾再向前一步,身體忽然柔弱無力,倒在地上。
見狀,都尉一干人等臉色變得陰沉,都尉喝道:“給我殺了他!”廟中無人回應,一名士卒拔出刀來,惡狠狠地盯著圖爾,大步向前,要取了他的性命,眼見刀就要落在圖爾身上,衣三清出劍了,截住大刀,反手一挑將那士卒反震在地,都尉黑著臉,官家人哪里被這般羞辱,頓時喝道:“他娘的,反了天了,給老子宰了他!”
衣三清左手環(huán)抱著的白狐雙尾交叉一擺,忽的,都尉和士卒陷入了一陣迷霧中,失去了方向,不敢輕舉妄動,待到迷霧消失殆盡,已然沒了人影,更是怒氣無處可撒。古廟角落其中幾個刀客見了,都是暗自咽了口吐沫,拍拍胸口,暗想到,幸好沒去搶奪那只白狐。
翌日,黑土部落北方百里外,衣三清騎于一匹官馬上,正是迷霧中順走的。見馬背上的少年還臉色蒼白,不由一嘆,在一處幾乎干涸的河道旁停下,取了河道中殘余的些許水,喂與圖爾。白狐靠在衣三清臂上打量著圖爾,似乎有一些憐憫之色。
衣三清在河道旁尋了一塊平整的石頭,端坐于上面,見遠處一怪柳張牙舞爪,忽的想起羅洵安。那活潑的小姑娘,幾天相處,羅洵安自見到他就變著法尋他,又常常是一副羞澀的模樣,衣三清怎會不知她的心意,只是……
自離開宣陽鎮(zhèn)也有半個月了,白狐傷勢在幾天前就有所好緩,在衣三清打獵時,白狐竟釋放了一種迷霧,延了百米遠,衣三清自然知道它不凡,卻未料到有這般奇特,迷霧中伸手不見五指,普通武者幾乎不能辨別方向,而白狐身上散著淡淡的光芒,又覆于衣三清的眼上,竟又看清了一切,種種都令衣三清驚嘆不已。
白狐在水邊戲玩了會兒,見衣三清已然趁此納氣修煉,靠著他身邊環(huán)繞一周,似乎守衛(wèi)著他。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白狐趴在衣三清腳下,瞇著眼就要入睡。天空中一片綠葉緩緩飛來,不偏不倚落下它的鼻子邊,白狐猛地聞了那片葉子,眼中甚是歡喜,望著衣三清又帶著點不舍。衣三清心有所感,將氣息調穩(wěn),望著那白狐的神情暗自思忖,卻見地上又有一片綠葉,這周遭可沒有綠樹。白狐忽然踏著淺淺的河流,向對面山坡跑去,又跳了下去,不見蹤影,衣三清站起身來。
不一會兒,白狐又銜著一片綠葉返回,綠葉翻合著,白狐走到圖爾的身旁,將葉子往下傾,幾滴淡黃色的水入了圖爾的口中。白狐做完這事后,神情異常地望著衣三清,衣三清蹲下身子,看著它那雪白的身子和烏溜溜的眼珠,輕撫了一下白狐的頭,嘴角含笑道:“是家人來接你了嗎?呵,小白狐,你便走吧?!卑缀淞瞬湟氯宓难澩?,眼中還是依依不舍,但隨即向河道對面而去,沒有回頭。
衣三清楞了一會兒,耳邊傳來一絲輕微的咳嗽聲,圖爾終于是醒了。
圖爾迷糊著眼,一個清脆的聲音問道:“你還好嗎?”圖爾拍了拍了迷糊的頭,坐起身來,見是那古廟中的白衣青年,問道:
“公子,是你救了俺嗎?”
衣三清反而問道:
“你感覺身體如何?”
圖爾搖搖頭,輕聲道:
“有些許虛弱罷,不過還好,只是似乎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了狼神。”
“那不是夢?!币氯宓f道,
圖爾猛然一驚,“莫不是俺昨日真的……”
衣三清擺擺手,背過身,“你可以自行離去?!?p> 圖爾反復思量著這句話,眼中一亮,問道:“俺可否與公子一起?”
衣三清轉過身來,盯著他,輕聲道:“隨時會死?!?p> 圖爾聞言,單膝跪地,行部落勇士禮,低聲道:“俺甘愿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