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是李祥君做的。
趙梅婷在和李祥君分手時告訴他,她晚上把星梅送回來。這個鬼丫頭!李祥君想起她時,禁不住露出不明其意的微笑。
從后窗子看到,趙梅婷和小旋牽著星梅回來了,后面跟著孫燕。孫燕的到來很讓陳思靜感到意外。還沒有進屋,星梅就在她倆的鼓動下喊起來:
“媽,我回來啦!”
陳思靜聽見女兒喊她的聲音,也聽見了女兒快跑的腳步聲。于是,她回應(yīng)著。雖然她的聲音沙啞,但在星梅聽來一樣是親切的。星梅跑進屋爬上炕,坐到母親身旁,不停地和母親說話著話。
“媽,我婷和那個人親嘴?!?p> 星梅突然地這么一說,讓趙梅婷滿臉通紅,她還不知道該怎樣應(yīng)對這樣的場面。幾個人都笑起來,小旋尤其笑得響亮。星梅附在陳思靜的耳旁說了幾句悄悄話后,陳思靜高興地問:
“星梅,還說什么了?”
星梅說:“沒了!”
趙梅婷以為又是在說她,就追問道:“星梅,是不是說婷姑呢?”
陳思靜笑道:“哎呀呀,沒說你,看你緊張的。星梅說你和小旋告訴她讓她和我多說話,我說怎么星梅跟瘋了似的一個勁地胡說八道?!?p> 今天堵心的事情不再被扯起,有時陳思靜想說還沒有說時,趙梅婷和小旋馬上岔過話頭,話題就被轉(zhuǎn)移了。有兩個女孩子不停地嘰嘰嘎嘎地說笑,相互揭對方的短處,不是王小寶就是潘傳東,這屋子里就有了很多生趣。
孫燕還小,她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看她們樂而樂。看到孫燕,陳思靜忽然憶起如她一樣大時的自己,便問道:
“燕,你在家都干些啥呀?”
孫燕想了想,答道:“今天我上我大姥家,我小姨就拽我來了?!?p> 孫燕答非所問,于是陳思靜暢快地笑起來。
夜幕低垂時,她們幾個回去了,星梅躺在炕上。陳思靜感覺心情好了許多,不再像白天晨那樣壓抑沉悶,雖然一想起來還是悶棍碾壓一樣的痛,痛得她真想把劉玉民的臉放到砧板上啖肉飲血。今天有月亮,月光如水,輕柔地流瀉。陳思靜恍恍惚惚地看見月亮在嘲笑她,半個臉不屑地側(cè)轉(zhuǎn)過去。
她這樣呆呆地看著夜空,透過窗子看到窗空被窗欞分割成幾個長方形。這也好,夜空不再茫無邊際,就像她的思緒完全停在那幾張小字報上,不會有絲毫發(fā)散。
陳思靜苦苦地想著,想得腦子昏脹脹的。白天耗費了她太多的氣力,憤怒麻木了她的情感?,F(xiàn)在,心里的苦痛稍微輕了些,她想到李祥君也應(yīng)該得到安慰。她問道:
“祥君,睡了嗎?”
李祥君在朦的月色中也正在想著心事,聽到陳思靜問自己,忙回答道:
“沒呢,睡不著。我在想人心為什么這么晦暗。”
陳思靜靜靜地聽著李祥君的有點艱澀的話,忽然間她被深深地觸動。
“跛人常常艾怨道路不平,心靈有缺撼的人往往用他人的痛楚稱補他自己良知上的缺失。施虐者在踐踏別人的情感,同時也在掘他自己情感的墳?zāi)?。有一天,他醒過來時,晚了,沒有人贖救他的靈魂,他將自己推下了地獄。”
李祥君這樣說,像是箴言讖語。陳思靜聽不大懂,她不知道要他表達一個什么意思,又好像有點明白。
“那么,你說,祥君,他有朝一日會懺悔自己的行為嗎?”陳思靜問道。
李祥君說:“不知道!”
陳思靜陷于一陣茫無之中,怨恨撞擊著她的心扉,眼前總是浮出那一張丑惡的臉。李祥君沒有打斷陳思靜的苦思苦想,他也陷于深深的思索中。
忽然,陳思靜抓住李祥君的手,將頭依在他的肩膀上,柔聲地問:“你信嗎?”
李祥君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搖搖頭。陳思靜欠起身子,把頭伏在李祥君的胸口上,無比信賴地說:
“我相信你,可是我怕?!?p> 李祥君攬過她的腰,輕輕地?fù)崦屗谛湃魏屠斫庵邪捕ㄏ伦约旱男摹?p> 第二天上班時,陳思靜特意撿了一身最好的衣服穿。紅的開領(lǐng)羊毛衫深灰色的緞被褲子使她更顯優(yōu)雅,透出華貴雍容的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