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徑直走到簡平安三人桌前,對著小胖子就問了一句:
“趙……你叫趙什么來著?”
本來已經(jīng)準備出手應(yīng)敵的劉保兒都愣在了當場,如果是派來的殺手,那這也太不專業(yè)了吧,看到來人身上沒有殺機,簡平安和劉保兒二人就都沒有動手,坐在那里等下文。
那中年人一點都不見外,拖開了一面的條凳就坐上了桌,叫來小二,讓多加一副碗筷,之后就大大方方地邊吃菜邊對著小胖子念叨起來:
“那個趙什么的,我是你爺爺?shù)呐笥?,那時候給你爺爺算了一掛,斷了你家在你這一代必有絕嗣之災(zāi),你爺爺花了紋銀一千兩求我消災(zāi),現(xiàn)在我來消災(zāi)了?!?p> 劉保兒大怒,簡平安憋笑。
劉保兒怒極反笑道:
“你是那個騙了老王爺一千兩銀子的騙子?那時候知道老王爺被你騙了銀子,我還問老王爺要不要我去殺了你追回這銀子,老王爺心善,說你都敢騙到王爺府上了,也算有本事的了,憑本事賺的錢,不必再去追償了,這事害的老王爺被王妃數(shù)落了很久。不過那騙子應(yīng)該是你師父師爺吧,那時候就是個中年騙子上的門。”
那中年人也不著急,面對著劉保兒橫眉怒目的也不害怕,還在那里邊吃邊說話,簡平安注意到,那騙子筷子落得飛快,這幾句話的功夫,桌上幾個硬菜都要見底了。
“話不能這么說,第一,我算平江王府到他這一輩有絕嗣之災(zāi),算準了沒有?”那中年人嘴里啃著豬蹄,那筷子指了指趙顯,說道:
“第二,我既然收了銀子,說要幫忙消去這一災(zāi),我這不是來消災(zāi)嘛。怎么能說我騙錢呢,真是豈有此理,小老頭,你嘴上可以積德哦,不然我看你面中帶煞,這是真正的絕嗣之像啊,你有錢沒?要不我?guī)湍阆麨?zāi)?”
簡平安都要憋不住了,這中年人厲害,給一個老太監(jiān)算出了絕嗣之像,這真是不怕被打啊。
劉保兒也是個夯貨,二話不說,身子端坐,桌底下直接就是一腿,那中年人若是吃中這一腿,怕是要倒翻兩個跟頭,摔一個滾地葫蘆。
結(jié)果卻是人都做得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模瑒⒈阂煌缺蝗思夷_尖體重了足三里,勁道一卸,直接腳面子被踩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
劉保兒還不信邪,并指做劍,勢若急電,直奔咽喉而去,簡平安在旁邊咂咂嘴,老太監(jiān)這兩天和他談?wù)撉写?,武藝是大有長進,但是他畢竟很少行走江湖,這出手就太過凌厲了,動輒就是要命的招數(shù)。
那人啃著豬蹄子,筷子松開,用一只手拿著蹄子在啃,右手的筷子虛虛畫了一個弧線,一個筷子頭點在了老太監(jiān)手背的中渚穴,剎那間,劉保兒的劍指就變作了雞爪,抖個不停,劉保兒收回手沒有繼續(xù)發(fā)難,大家都看出來了,這人的武功有點深不可測,這里劉保兒不是最高個子的那個,意思到就行了,在往上沖,就是真傻了。
劉保兒先是瞟了簡平安一眼,繼而才盯著還在大吃大喝的中年人,有些吃不準地開口問了一句:
“無極劍法?”
“有點小見識,不過不是無極劍法,是隨便劍法?!?p> “沒聽說過?!?p> “沒聽過就對了,我才創(chuàng)的?!?p> 劉保兒:“……”
沒過多久,桌面上的飯菜就被風卷殘云一般被打掃一空,那中年人拍了拍肚子,說了句半飽,然后停下筷子,對看著他吃了頓飯的三個人環(huán)視了一眼,接著拿出一個玉佩,丟給明顯還在發(fā)呆小胖子趙顯,說道:
“這是你爺爺?shù)挠衽澹纯?,有什么問題么?”
小胖子手忙腳亂地接住了玉佩,仔細看了看,遞給劉保兒,劉保兒拿在手里驗看了一番,說道:
“的確是老王爺隨身的玉佩,這佩失蹤多年了,沒想到是被這老騙子給偷走了?!?p> “怎么說話呢?小老頭,你家王爺親手給我的憑證,怎么就是我偷的了,來,看完還我,回頭這玉佩還能當不少錢嘞。”
劉保兒死活沒把玉佩還給那人,那人也不甚在意,對趙顯就說了:
“你命中該有此劫,但是此劫也是你命數(shù)轉(zhuǎn)折的關(guān)鍵,你爺爺花了大價錢請我消災(zāi)解難,我也答應(yīng)了,那你隨我走吧?!?p> 小胖子趙顯:“啥……?”
看了半天戲的簡平安這會不能不說話了,不然小胖子就要被人拐跑了。
“請問這位大俠可是江湖聞名的布衣神相?”
那中年人聽完眼珠一轉(zhuǎn),滿面笑容地直點頭:
“對對對,這個名字不錯,我就是布衣神相,從今天起,布衣神相就是我了。哈哈哈哈,小朋友,沒想到你還蠻有文采的嘛。”
簡平安有了點便秘的感覺,這家伙似乎油鹽不進啊,那看來就只剩下一種方法了
簡平安兩手肘都趴在桌邊上,頭枕在手臂上,歪頭看著這還沾沾自喜的麻衣神相,就這么懶洋洋地問道:
“我就奇怪一件事,為什么你吃了那么多斷魂散和酥筋麻骨散,怎么還能壓制得住的?”說話之間,同樣在桌下一腿踢出。
這次這中年人沒有用腿格擋,反倒是刺溜一下,收腿一跳,蹲在了條凳上,笑了笑:
“藥王莊的小子,等你再練二十年武功,到達了先天,你就知道了為什么我吃了你的毒藥還沒反應(yīng)了。”一臉得意的笑容才將將浮現(xiàn),就凝固在了臉上。
“蟲草七花?你是苗疆的人?”說這話的時候,立刻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葫蘆,分出來兩粒小丸子吞了下去,可是一張臉還是肉眼可見地出現(xiàn)了彩色的斑塊,粉紅的陪著鵝黃的間雜著嫩綠和湖藍,顏色是很漂亮,但是這顏色出現(xiàn)在人臉上就很詭異了。
小胖子趙顯這會明顯已經(jīng)驚呆了,劉保兒已經(jīng)閃身到了趙顯身后,提著他的衣領(lǐng)子往后退了數(shù)步,已經(jīng)退到另一張八仙桌的一邊了。
那中年人嘆了口氣,把小葫蘆揣進懷里,相當正式的眼光看了簡平安一眼,再看看桌上的剩菜空盤子,有點無奈地說道:
“江山代有人才啊,沒想到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已經(jīng)這么生猛了,小朋友,今天是我的不是,這個,你看咱們也沒什么殺父之仇的,要不,你開個條件?”
簡平安坐直了身子,從懷中掏出一些小瓶子小袋子,其實都是手伸進懷里,從手心儲物蟲里取出來的,然后在桌上鋪了一張小紙頭,在上面用小勺子這里挖一點,那里倒一點,折騰了一小堆粉末,推給了布衣神相。
這會這個布衣神相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出氣太大吹飛了這些粉末,拿在手中用紙包好,問簡平安:
“內(nèi)服?一次?還要不要別的了?”
“一次,吃了就行了,也不是什么蟲草七花,就是簡單的三蟲三草,放心吧,一次斷根?!?p> 說的中年人青筋直跳,還是皺著眉頭把那些粉末一口吞了,喝了點水咽了下去。
不多時,臉上的顏色就全部消了,然后那中年人快步跑了一趟茅廁,一運氣一仰脖,一股激流,將剛才吃進去的東西全部吞了出來,事后還從腰上的葫蘆里喝了幾口酒水,咽進胃里又滌蕩了一下,再次吐出來一道水線,做完這些,才重新回到八仙桌上坐下了。
這次坐下客氣了很多,對著已經(jīng)坐回原位的三人點點頭,才說道:
“鄙人茍立中,江湖人稱左右不殺,是個殺手,不過這一趟來,還真是老王爺曾經(jīng)委托于我,不然我也不會有老王爺?shù)男难衽澹苷业竭@趙,趙什么來著?”
“趙顯?!毙∨肿右荒樕鸁o可戀地插了一句。
“哦,對,當年那一卦倒不是我算出來,是老王爺找了高人算的,那日恰好是我接了個單子去殺老王爺,而正好老王爺這人正好還是我三不殺所屬,人沒殺成,老王爺反倒是委托了我一個單子,喏,就是這個玉佩了,說是三十年后,他的后人會有一劫,如果過不起基本就全部玩完了,如果還剩那么個把個,就請我看顧三年,只要這三年中不被人殺了就好,定金就是一千兩銀子。”
說完兩手一攤,表示就這么簡單,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簡平安倒是奇怪他的三不殺,于是問他什么叫做三不殺,茍立中則很瀟灑地飲了自己葫蘆里的一口酒,說起來了:
“三不殺只是我殺人的規(guī)矩,真性情的不殺,談得來的不殺,很有趣的不殺?!?p> 簡平安嘆了口氣,說道:
“果然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綽號啊,你這個左右不殺真的是隨心所欲,想殺就殺,不想殺左右都能找到理由不殺啊?!?p> 茍立中嘿嘿笑著,又恢復(fù)了一副江湖痞相:
“那是自然,其實還有一個不殺,只是大家都不怎么知道而已?!?p> “什么不殺?”
“打不過的不殺!”
簡平安:“……”
趙顯:“……”
劉保兒:“……”
人能把大實話說到這個地步,也是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