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國說完這幾句，從沙發(fā)上起身，又拍了拍唐昊的肩膀，然后就走了出去。
唐昊知道，接下來的自己，很有可能就要接受什么勞什子的艱苦考驗了……
然而，不外乎就是一些折磨精神的審問罷了，即便是刑訊也無大所謂。
見的多了。
當然是在影視劇里。
他非但沒當回事不說，竟然還困了，還非常非常想睡覺。
胖子的睡眠一向超好，也比較嗜睡。
此時已經(jīng)是下半夜兩點多。
正常人熬夜時，這個時間都是最艱苦的時間段，何況他還是個胖子。
唉，NND，這可是大年夜啊，老爸老媽他們，不定有多擔心呢。
原本應該是一個最開心的春節(jié)，卻變成了一個最鬧心最擔心的春節(jié)。
如果是在地面上，此時還會有零星的鞭炮聲吧。
然而即使往常的大年夜，也擋不住唐昊的睡覺，從記事起他幾乎就沒熬過夜。
要不是前段時間為了驗證手環(huán)的承諾，探索那些額頭上有著三個藍色疤痕老師們的秘密，他還從未熬過夜。
他調(diào)整了下身子，想找個舒服一些的姿勢，睡上一會兒，此時房間的門卻被推開了。
“請跟我來，我們有事情問問你?！?p> 又是一個面無表情的中年人。他的臉孔和那三個帶他進來的年輕人一樣，都是一張撲克臉。
只有魏建國的那張臉，似乎永遠帶著微笑的笑容和豐富的表情。
唐昊跟著這人出了房間。
走廊與任何地面上的建筑并無二致。
轉(zhuǎn)了幾個轉(zhuǎn)角，走的時間有點長。唐昊估計走了足有一分鐘左右的樣子，撲克臉中年人終于停下了腳步，打開了一扇門。
唐昊留意了一下，他想通過一些細微的信息揣測一下這個地下機構(gòu)的職能。
然而，走廊里所有的門都是一樣的。且只有門牌號，沒有任何職能名稱標識。其他地方也同樣沒有任何文字或圖標之類的標識。
“請進吧……請坐在那張椅子上。我們問詢的時間可能有點長，那張椅子可以調(diào)整成躺椅，方便你疲勞時休息，扶手上有按鈕?！?p> 撲克臉中年人打開的這道門，門牌號是79號。唐昊只是瞄了一眼，這個數(shù)字就印在了心里。
這間屋子比酒店的一個標準間還要小一些，整個房間只有一把闊大的沙發(fā)椅擺在屋子的正中間，沙發(fā)椅的四周空無一物。
唐昊有點愣神，難道這把椅子，也是為自己特制的嗎？
但房間里的燈光太亮了。亮的刺眼，亮的讓唐昊渾身一震，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唐昊一邊走向椅子，一邊往四周看了看。
呵呵……
四面墻壁全是鋼化玻璃模樣，這就是影視中見過的那些審訊室？
既來之，則安之。
唐昊坐上沙發(fā)椅，沒等他看清楚扶手上的那些按鈕，哪個是調(diào)整靠背的仰角，就聽稀里嘩啦一聲響，他的雙腳雙手包括上半身，都被椅子中暗藏的鋼索鎖扣給鎖上了。
“你不用緊張，也不用害怕，我們并沒有惡意。因為你可能在較長的時間里都不能睡覺，為了避免發(fā)生意外，也為了你自身的安全，才不得已這樣做的，過后你就能理解了。”
帶他進來的那個中年人，在唐昊走向沙發(fā)椅的時候就已經(jīng)關上門出去了。此時的這個聲音，不知是從房間里哪些個音箱中發(fā)出來的，竟然是一個溫和的女聲。
這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整個空間空無一物，更無另外的一個，哪怕只有芝麻大小的人。
這個聲音就讓唐昊覺得，好像是個鬼魂幽靈在跟自己說話一樣。
他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四周那些玻璃幕墻后面，此時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
他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惡意。
老子沒做任何壞事，更沒觸犯任何律法。
你們這樣對待我，就真的很正、確、嗎、……?。?！
從家里被帶出來到現(xiàn)在，唐昊心中第一次開始有怒火燃燒，他更不想說話了。
逆反心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思，也開始在他心頭泛起。
大不了……
大不了，不就是一條命嗎。
然而接下來的問話，很快就平息了唐昊心頭的這股怒火。
問話的聲音就像母親一般的溫柔，充滿關切和愛意。
從他小學時最得意的幾次獲獎開始，慢慢聊到了他的初中，聊到了高中，聊到了他所有開心的事，得意的那些事。
唐昊沒辦法拒絕這樣的腔調(diào)，這樣的語音，這樣的談話內(nèi)容。
明明知道這只是問詢的另一種方式，他卻無法拒絕，
問話根本不像是問話，更像是在談心，在聊天，聊的都是他引以為傲的那些事。
開始時像是一位母親的關心。
漸漸地，又像是在和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同學交流小時候的那些趣事，得意的事情，甚至是一些丑事。
唐昊完全沉浸在了對往事的回憶中。
這段話題持續(xù)的時間很長，從小學到初中，不知聊了多久。
非常自然的，話題就漸漸過渡到了他漸漸胖起來后，他自己的那些失落和自卑自閉，以及這個階段里，家里對他的關心，包括同學在內(nèi)的周圍人們對他的冷漠，甚至歧視。
聊到了父母離開后，唐詩逸對他的不離不棄，以及唐詩逸上大學后的一年里，他自己的孤苦和難以抑制的悲觀，甚至厭世……
隨后話題自然就來到了考上大學以及上大學前的一些狀況。
當那個溫柔的聲音問道，他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跑步呢……
此前那么久的時間里，為什么就沒想到要通過跑步來減肥，來強健身體呢？
唐昊順口就想說出，他上輩子就是因為肥胖，而早早掛掉……
然而就在此時，他腦海里忽然就是炸雷般地一聲巨響！
這聲巨響，讓唐昊感覺自己就像要掛掉了一樣的轟然一驚！
好像做了一個噩夢，從睡夢中剛剛醒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渾身汗透了。
探照燈一般刺眼的燈光，讓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他在心里立刻咒罵了自己億萬次。
先是對魏建國和露絲不設防，讓他們知道了一些自己的秘密。
剛才又被催眠一般的話題和聲音誘惑著，再次不設防地談起了往事，甚至就差那么一點點，就把自己天大的秘密給泄露了出去。
你還能不能有一點點出息，怎么還會輕而易舉地相信別人，輕而易舉地被人攻破心理防線呢？
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啊！
唐昊強自讓自己鎮(zhèn)定下里后，談話似乎又進入了先前的那種狀態(tài)。
唐昊的回答，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任何紕漏。
只是他的話語里，再沒有了一絲絲的感情色彩，就像機械音一樣的單調(diào)而蒼白。
然而接下來的問話，終于進入到了黑大個的話題。
可能是因為唐昊語音的冷漠，問話的聲音和腔調(diào)也改變了。
不再是那個溫柔得母親一般的女聲。
代之以一個威嚴的男子聲音，開始了嚴肅的發(fā)問。
唐昊的抵觸情緒再次爆發(fā)。
簡要重復了一次他和魏建國說過的那番話之后，他就不再回答，甚至開始打起了瞌睡。
然而只要他剛一瞌睡，后背剛一接觸到椅背，就會立刻遭受到電擊。
后腦，后脖頸，腰椎，坐骨神經(jīng)處……
每一次的電擊，都是在最敏感最難受的部位發(fā)生。
每一次的電擊，都會讓他整個壯碩的身體跳起來，從而讓這個闊大的沙發(fā)椅，開始在房間里癲狂。
呵呵……
電擊過后平靜下來，唐昊終于明白了這把沙發(fā)椅為啥要放在房間的中央，以及它的種種妙用。
詢問它的聲音從未間斷過，無論他回答還是不回答。
雖然因為電擊而不敢再瞌睡，他還是閉著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再不去理會那些鸚鵡學舌一樣的重復問話。
“你和黑大個是什么時間認識的？”
“你和黑大個是在哪里認識的？”
“黑大個為什么那么怕你？”
“你倆很早就在一起，你倆很熟悉，對嗎？”
“你倆打過架，還記的是在什么時間打的架嗎……”
“你打死黑大個是為了滅口，因為黑大個知道你的秘密，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這些聲音就像不絕于耳的引擎轟鳴聲一樣，在唐昊的耳邊轟響著，沒有片刻間斷過。
這些聲音就像鐵鏟子刮鍋底一樣的刺耳，卻又是一刻也未曾間斷過。
唐昊的精神已經(jīng)狂躁得不受控制，他已經(jīng)控制不了了。
最后殘存的一點意識和毅力讓他明白，這些人是真的懷疑上自己了。
審訊完后，極有可能就是被切片……
他在崩潰前的最后時刻，看了一眼手環(huán)上的時間。
NND，這次可能真的要掛掉了……
要是能回到那片藍藻的地方就好了。
它們一定更加繁盛了吧。
它們鋪開的面積，也一定更多更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