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以修改那首軍歌為緣由，跟王哲說他想再去木石神山看看。他說他忽然又有了一個靈感，很可能會把那首軍歌修改得更貼近火箭軍，更適合裝甲部隊。
其實王哲把那首歌上報后，各方面還是很滿意的。但聽說唐昊還要精益求精，自然是鼓勵又鼓勵，支持再支持。
至于所有人對前往木石神山的擔心，唐昊說這一次把武直停放在九連的基地就可以。他一個人只是要爬一下木石神山找找感覺就行了。
然而誰也不會想到，唐昊竟然是奔著從未有人攀爬過的木石神山頂峰去了。
此時正是一年當中最冷的時節(jié)，大嶺的日平均氣溫都在零下二三十度。
即使是在炎熱的夏天，木石神山的頂峰都始終是一片潔白。
至于現(xiàn)在，怎么說也得在零下三四十度吧？
自從唐昊擊斃了黑大個后，鐵三師九連和鐵血開荒團，就再沒有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情，甚至此后連一只真正的狗熊都沒有出現(xiàn)過。
但唐昊在這些人的心目中，卻早已成了具有某種傳奇色彩的人物。
這兩撥人是唯二見識過黑大個厲害之處的人。
那么兇暴的家伙，連唐昊他老子都被一巴掌扇了個半死，卻被唐昊輕描淡寫地就給滅了。
再就是，那架墜毀的武直，我一個人只幸存了三個人。
幸存的三個人中，只有他一個只是頭上撞了個包，全身就跟沒事人一樣。
其他人要么是摔死，僥幸活下來的，也是連摔帶凍地也折騰個半死……
所以當唐昊執(zhí)意一個人去爬山找感覺而不帶任何人時，其他人也實在是不好再堅持。
似乎也只有唐昊才有裝這個逼的資格和本錢。
其他任何人，還是都別跟他去冒險了。。
不用陪他去搏命，去送命，應該是件萬幸的事兒才對。
王哲也沒辦法。
王哲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完全康復，但仍然沒有正式歸隊，還處于修養(yǎng)期。也就是唐昊這種事，他才不得已又跟了過來。
沒有他在，讓唐昊這個啥也不是的老百姓跟軍方打交道，會多有不便。
唐昊上山前，王哲問他，你真覺得有這個必要？那首歌其實已經(jīng)非常好了。
唐昊說，你不懂。
創(chuàng)作這種事情，絕不是為了完成而完成。
而是為了滿足自己心里的某種召喚。
只有把自己心里的感受和想法，真實、完整而細膩地表達了出來，我才會滿意。
否則，它在我心里就會永遠是個半成品，甚至我都不好意思再去聽，再去唱它。
王哲無語。
藝術(shù)方面的事情……
道不同，不相謀。
“滾吧，去聽從你那個召喚去吧！”
“快點回來，酒菜備好了等你。”
開始時，無論九連還是鐵血開荒團留下來的那些人，都還目視著唐昊爬山的身影。但很快，剛剛爬到山腳時，唐昊的身影就已經(jīng)完全見不到了。
山高林密，地形復雜，積雪深淺不一。
尤其是山腳下，是山風打旋的地方，積雪最深，林木最為茂盛。
再說這么寒冷的天氣，人在外面站著，也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所以很快，所有人該干活的干活，該回屋烤火的烤火去了。
靜等唐昊歸來的消息好了。
包括王哲在內(nèi)，幾乎沒有人擔心唐昊會出什么事兒。
任何一個人，別說去爬木石神山，就是單獨去那些原始森林里都會讓人擔心。但對于唐昊，這些人無來由地就是非常相信他。
肉山，他也是一座山。
……
山腳下的積雪很深。最深處可以齊腰。最平常處也是沒過了膝蓋，唐昊走起來有些非常吃力。
這是他第一次在冰天雪地里踏雪而行，或者說是爬雪而行，新鮮又刺激。
穿過山腳，爬上山坡后，積雪明顯減少，有些地方甚至都沒有雪。
山里的風，讓積雪大多都停留在了低洼處，停在了那些可以擋住山風的地方。
在樹林里穿行的時間，唐昊感覺并不太長。
新鮮感，神秘感，想親近的感覺，讓時間過得飛快。
就像初戀情人的第一次約會一樣，總覺得時間，那就是個白駒過隙的小癟犢子。
當唐昊走出樹林，眼前的樹木變得極為稀少，出現(xiàn)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時，他就知道已經(jīng)快要接近頂峰了。
回頭往下看，是茂密的樟子松林。
金黃色鮮艷的樹干，墨綠色的松針，在天地間一片潔白的映襯下，壯美得就像仙境一樣。
層巒疊嶂的樹冠上，都被皚皚白雪所覆蓋，幾于天地渾然一體。
遠處山下的九連基地，鐵血開荒團的那些木屋、溫室和塑料大棚，已經(jīng)變成了一簇簇小點點。就是那片廣袤的大田，在此時唐昊的眼里，竟然也不是很大，就像幾個球場大小而已。
抬頭往上看，山坡已經(jīng)是光禿禿果露著的巖石，以及山洼處的積雪，而山體的坡度，也陡然大了起來。
但唐昊仍然沒有見到山的頂峰在哪里。
山頂?shù)脑茖雍艿停坪跻呀?jīng)把頂峰卷進了云層里。
在山腳和山坡上時，唐昊并沒有感覺到有風。當出了樹林來到接近頂峰處后，不但有了強勁的山風，隨著越爬越高，風力也越來越大了起來。
讓唐昊感到非常驚奇的是，凜冽的寒風并沒有讓他感到吃力，相反，倒像是這股風力在推著他，向上拉著他一樣，讓他爬起來感到非常輕快。
非常奇妙而愉快的感覺。
眼看著就要來到了山頂和云層的相接處。
他終于發(fā)現(xiàn)，哪里還有什么頂峰。
厚厚的云層擰成了麻花狀，把山峰和云天已經(jīng)緊密擰成了一體。就像巨大的龍卷風一樣，與天地相接，見不到首尾。
繼續(xù)往上爬，他已經(jīng)融進了云天里?；仡^往山下看了一眼，滿眼都是云霧繚繞，哪里還有其他樹木山石的影子。
就在此時，他感覺風力突然加大，整個人幾乎完全被風的力量裹脅了起來。很快他的雙腳就被拔離了地面，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旋轉(zhuǎn)風力緊緊包裹著，旋轉(zhuǎn)著向云天的深處騰飛而去。
旋轉(zhuǎn)和上升的速度越來越快，唐昊感覺整個人都像被抽離了一樣。腦子漸漸呆滯，漸漸變得空洞，變得不想思考。
好像只有睡過去，才是最舒服的狀態(tài)。
睡夢中，他來到了一個湛藍的世界，一種異香撲面而來。
還是那座枯立的通天塔下。一種湛藍色的藻類植物，已經(jīng)枝枝蔓蔓地蔓延了足有幾個籃球場那么大的范圍。
這個原本死寂而灰蒙蒙的世界里，終于有了這么一片生命，有了這片湛藍色的生機盎然。
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藍色的藻類。
恍惚中他再次來到了上次埋下那三粒種子的地方。
鋪滿了地面的藍藻，枝枝蔓蔓們一邊躲避著他的雙腳，一邊順著他的腳面，沿著他的小腿向他的身上攀爬著。
內(nèi)心里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這些藍藻并不是想加害他，而是在親近他。
因為他就是它們的造物主，是它們的王，是它們的天。
它們想把這世間的最好，都奉獻于他，來表達它們對他的感恩與敬仰。
唐昊恍惚中感覺到了。
假如這些藍藻是一支部隊，他就是這支部隊的最高統(tǒng)帥。
這些湛藍色的士兵們，可以為他征戰(zhàn)，可以為他無怨無悔地去死，并感到至高榮耀。
藍藻們想要表達的心思，似乎就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