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灼是被一陣飯菜的香味兒叫醒的,他睜開眼睛,首先感覺到的不是被子的柔軟,而是來自額頭處的疼痛,巖灼試探著摸了摸,發(fā)現(xiàn)沒什么感覺之后,又用力地揉了揉。
“奇怪了,怎么一點都不疼了?”
這真的奇了怪了,明明剛才額頭還很疼的,怎么用力揉了幾下就完全不疼了?
“難不成我有學(xué)推拿的天賦?”
巖灼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這種詭異的想法不是應(yīng)該只出現(xiàn)在巖青那小子的腦袋里嗎,怎么會在我腦袋里。
“老公,趕緊下來,巖青回來了?!?p> 蔣卿卿在樓下喊著,蔣卿卿和巖灼結(jié)婚已有三年了,原有的南方口音早被巖灼帶跑偏了,現(xiàn)在一說話就滿口東北味兒,有時候看著長相溫婉柔和的妻子說著比他還正宗的東北話,巖灼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總感覺自家老婆可愛到犯規(guī)。
“好,稍等,我馬上就下去了?!?p> 巖灼下床,打算先把身上的衣服換一下,好歹是挺長時間沒見的弟弟,要稍微重視一點,至少不能穿著睡衣吧……
“嫂子,哥最近是不是很忙啊,這個時間還能睡著,應(yīng)該是最近工作累到了?!?p> 巖青的長相和巖灼有五六分相似,但巖青長得更偏陰柔一些。在小麥色的皮膚的襯托下,陰柔被中和了不少,顯得整個人男子漢氣概十足。
“嗯呢,你可不知道你哥為了能早點回來,連著加班啊,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巖青也是知道自己嫂子這一口濃重的東北味兒的,但隔了太久沒見,這冷不丁一聽,還真的有點想笑。
“咳咳,嫂子,哥還沒下來是不是再臭美啊?!?p> 用咳嗽掩飾笑意,用老哥轉(zhuǎn)換話題,完美,我可真是個小天才!
也只有回了家,巖青才會把自己這么孩子氣的一面給暴露出來了。
“巖青,你是不是又在說我的壞話了!”
巖灼剛從樓梯上走下來,就聽到巖青剛剛說的話,就順這話茬接了這么一句。
“哪能啊!”
巖青站起身,小跑幾步迎了上去,離得近了,還有模有樣地行了個紳士禮,但很快就破功了,敗在了巖灼的“撓癢癢神功”上。
“你們倆別墨跡啊,菜都快涼了?!?p> 眼看著兩兄弟像孩子一樣鬧成一團,蔣卿卿連忙出聲,開玩笑,她好不容易做成的一大桌子飯,還沒吃就涼了?不能忍!
“好嘞!”
巖青和巖灼求生欲爆棚,相視笑了一下之后就坐到了飯桌旁。蔣卿卿不常做飯,但廚藝卻是拿的出手的,兩兄弟都不喝酒,就拿了些飲料倒進杯子里,時不時互相“勸飲料”。一頓飯吃的有說有笑,好不和樂。
吃過飯了,巖灼和巖青兩兄弟收拾了餐桌之后,三個人一起窩在沙發(fā)上,看著綜藝節(jié)目,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一些各自生活里的趣事兒。
聊了小半個小時后,巖灼打了個哈欠,他心想應(yīng)該是最近太累了,平日里可這么容易就犯困。他揉了揉眼睛,想著跟弟弟說一聲今天就先休息了。
可就在此時,巖灼的額頭處突然出現(xiàn)一股刺痛,刺痛伴隨著灼熱,激發(fā)了身體的保護機制,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痙攣,記憶開始回籠,他記起了那雙粉色的眼睛,那個向下飛墜的電梯,那個詭異的方回寺,記起了所有那些超出他理解范圍的東西。
“我……是怎么活下來的?”
“很簡單啊,因為你被我吃了啊,哈哈哈……”
小琪的聲音出現(xiàn)在巖灼的腦子里,恐懼襲來,他像是暴風(fēng)雨里的一葉小舟,失去了船舵,只能靜靜地等待自己被海浪淹沒。
“不用擔(dān)心,完成祭奠之前,沒人動你們一根汗毛?!?p> 這次的聲音不是從腦子里傳來,而是從他弟弟口中說出來的,竟然是從他親弟弟口中說出來的!
“巖……青!”
“不用太害怕,很快就會結(jié)束的,乖。”
溫?zé)岣稍锏氖终瀑N在了巖灼的眼睛上,巖灼卻打起了寒顫。巖青現(xiàn)在給他的感覺很陌生,就像是捉到了獵物的野狼,明明是半蹲在他面前,他卻感覺這個人和他的距離無比遙遠。
“別問為什么,等會兒你就都想起來了?!?p> 腦子停止轉(zhuǎn)動了,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了,他憤怒,他畏懼,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沉入黑暗。
“歡迎哥嫂來到吉人墓園!”
天空上高掛的圓月把冰涼的月光澆在巖青身上,巖青嘴角噙著笑,極為標(biāo)準(zhǔn)地彎腰行禮,就像一位行為得體的紳士一樣。
而他的正對面是巖灼和蔣卿卿,他們此時睜著只有眼白的眼睛,像石像一樣跪在他面前。
“青石大師,最后再幫我個忙吧?!?p> “好?!?p> 青石大師,是巖家最厲害的風(fēng)水師之一,巖灼一直以為自扃已經(jīng)控制了整個巖氏,可他根本不知道,巖家其實是個風(fēng)水世家,他現(xiàn)在苦心經(jīng)營的生意,不過只是巖家的附屬品而已。
青石大師從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巧的桃木劍,“噗”的一聲扎進了自己的眉心上,此為上誥,意在把自己剔出這段屬于巖家兩兄弟的因果。
“巖青,你心安嗎?”
青石大師的聲音平和溫柔,有著撫慰人心的作用,他滿眼慈愛地看著巖青,就像是在問自家兒子晚上吃什么一樣平靜。
“當(dāng)然了,大師覺得我做錯了嗎?”
“唉,談不上錯不錯的,刀子還是在你手里,若非怕你后悔,我也就不會勸你了……”
“開始吧!”
巖青不想聽了,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足有三年,他這三年像個惡鬼一樣活在世上,惟一的念頭就是用這兩個人的命給煙煙賠罪,如今事到臨頭,他沒有熱血沸騰,沒有驚慌失措,有的只剩下堅定,不管是何后果,今天的祭奠不能不進行!
“好。”
青石大師拿出一銅鈴鐺,一甩鈴鐺,竟然變出了一只長約一尺的杖來,青石大師握住那杖的中央,也沒見他有什么旁的動作,那杖就開始快速地旋轉(zhuǎn)起來。青石大師則是目不斜視看向正前方,口中念念有詞:
“老祖?zhèn)髋屏睿饎們擅媾?,千里拘魂癥,速歸本性來。”連著念了一百遍這招魂之令,青石大師“哇”的一聲吐出一口紅中帶紫的鮮血,是神雷之力。
“煩請一會兒大師下手麻利些?!?p> 巖青走到巖灼和蔣卿卿身后,竟然也慢慢地跪了下去,此時巖灼、蔣卿卿眸中一道紅光閃過,他們變成了傀儡。
“煙煙,我來找你了,別怪我害你等了那么久,我已經(jīng)盡力了啊……”
巖青的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再次抬頭額頭處血紅一片,一次,兩次,三次,他不斷地磕著頭,身前,那兩具由他親哥和嫂子制成的傀儡,動作完全相同,面對著墓園里惟一的墓碑,不間斷地磕著頭。
“我沒有辦法救你,那請等我為你報仇,我就去陪你……”
以肉身飼鬼,巖青只感覺每一次磕頭都會有劇痛從身上傳來,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他看了一眼那只有六個大字的墓碑,心中輕聲嘆息:
“不愿見我,那就算了,這次,也該是我去找你……”
傷口處的鮮血還未流下就被惡鬼吞吃,身上幾乎只剩白骨,那些惡鬼是不管的,白骨對他們而言也是可以吃的。
墓園開始歸于平靜,眼前三人已經(jīng)半點不剩了
青石轉(zhuǎn)身,看向墓碑,那石碑此時正散發(fā)著瑩瑩白光,上邊“吾妻封煙之墓”六個字不知何時變成赤紅色,一滴血水從墓碑上滑落。
“有情人不得繾綣,罷了罷了,老頭子我且在幫你們一次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