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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歲那年曲文考上了一所還不錯的大學，與她一同考上的還有同村里的浩子。

　　印像中的浩子胖乎乎的，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總喜歡看著曲文，她去哪兒，他去哪兒。

　　曲文會叫他跟屁蟲，他也從來不反駁她。

　　浩子家在村里算是條件比較好的，因為他有個會做生意的舅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他帶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說實話，曲文還有點羨慕他，每次看他手里拿著她從來沒見過的零食時，她都會偷偷地咽口水。

　　不過浩子卻好像沒有什么朋友，班里和村里的其他男孩子都叫他“肥耗子”。

　　有時還會因為被搶東西不給而挨揍。挺大一個頭，一點兒戰(zhàn)斗力也沒有，說話細聲細氣地，活像個女孩子。

　　比如有一次，曲文叼著根草，坐在離家不遠的田坎上看夕陽。前面是寬寬的公路，那時候還是泥巴土路，偶爾有車經(jīng)過會留下長長深深的車輪印子。

　　浩子又被同村的兩個男孩按在地上，一個男孩騎在他背上，一個在翻他的書包。

　　曲文看了一眼他們，又繼續(xù)看夕陽，夕陽的顏色真美，照得大地紅通通的，暖洋洋的。

　　當曲文再一次望向他們時，就對上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眸子漆黑如墨，真是好看。

　　那望向她的眼神，就如同一只受了傷的小動物，在等待主人的搭救。

　　曲文的心突然就柔軟了一下。她慢悠悠走過去向著騎在他背上的男孩說：“虎子，趕緊下來，騎在人家身上干嘛！”

　　虎子看著她，下一秒齜出八顆大門牙對她做了個鬼臉。她呼出一口氣，一把將他推了個四腳朝天。

　　旁邊正翻書包的亮亮也丟下書包準備來幫忙，他撿起一個拳頭大小的石頭朝曲文扔過來，她一蹲，躲了過去，隨即跳起來朝他鼻子就是一拳。

　　哪知道他那么不經(jīng)打，立刻鼻血就流出來了。鼻血嚇得虎子退了好幾步，也嚇哭了他自己。

　　于是他倆就回家告狀去了。浩子抱著書包躲在曲文身后老遠的位置。

　　戰(zhàn)爭結束，她沖他一笑，他卻一溜煙頭也沒回地往家的方向跑走了。

　　當天晚上正和奶奶弟弟吃著晚飯就迎來了亮亮和虎子的媽媽。兩位媽媽都說曲文打了他們家孩子。事實也是如此。

　　不過，農(nóng)村婦女不講起道理來，也是真不講道理。非要自家孩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們對曲文奶奶說，要虎子和亮亮一人打曲文一拳今天這事兒才算了了。

　　奶奶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一直給兩位媽媽說好話。說孩子都是鬧著玩，要不然賠點醫(yī)藥費。兩位媽媽對視一眼還是不同意。

　　曲文說：“一人一拳打完了就行了嗎？那打吧”亮亮的媽媽讓亮亮來，亮亮不敢?；⒆拥膵寢屪尰⒆觼恚⒆右彩箘磐蠖哙?，最后哭著跑了。

　　這下尷尬了，兩位媽媽也沒辦法，只警告曲文，再有下次試試看。意思是這次先放過她，如果有下次，一定不會給她好果子吃。然后都憤憤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曲文就收到了此次戰(zhàn)役的謝禮，浩子看了看她，小心地放了個大蘋果在她前面的課桌上。

　　這使她這個從來沒吃過蘋果的鄉(xiāng)巴佬開心了一整天。從這之后只要有好吃好玩的浩子都會跟她分享，他也再沒挨過打。

　　偶爾有小男孩湊過來叫他“肥耗子”浩子看看曲文，她就會用圓溜溜的大眼睛瞪得那個男孩不再敢說話。

　　曲文和浩子成了好朋友，準確地說，是他成了她的跟屁蟲，成天形影不離。

　　她和浩子同時收到了郵遞員叔叔騎著單車送來的大學錄取通知書。老師們很高興，浩子他們?nèi)乙埠芨吲d。

　　可曲文媽卻說：“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我們家這條件養(yǎng)不起兩個學生了，都十八歲了，出去打工還能掙不少錢呢，反正將來也是別人家的。”

　　曲文爸說：“隔壁村的程家說要來提親，挑個好日子就嫁出去吧?！?p>　　她整天攥著錄取通知書不撒手，原來奶奶也是同意她去上大學的，可后來不知怎么就被她爸媽給勸動了。

　　奶奶對她說：“文文啊，女孩子上那么多學沒用的，你看哪個女人家最后不是要靠著老公孩子過日子的，再說把錢都給你交學費了那咱們家就要喝西北風了，總要留點錢給你弟弟未來上大學討媳婦用啊。”

　　曲文一聲不吭，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愿望，希望自己是個男孩。慢慢的她竟然開始討厭起弟弟，討厭為什么本該應得的東西要讓給他。

　　家里人或是罵或是勸，曲文不想與家里所有人說話。

　　因為，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被那一層一層青山包裹著的外面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