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朝陽初升。
金色的朝陽灑落,溫熱的日光籠罩著高約七尺的督考臺。
督考臺上,涼州府學政陳驚雷居中而立。身旁兩側,縣令陳驚云、縣丞兼學政岳文山恭然相陪。
這涼州府學政陳驚雷,乃是瀚京城陳氏之嫡子,與縣令陳驚云、縣學司律陳驚風乃是同輩,但與其二人相比,陳驚雷在家族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若非如此,滿瀚京城的進士多如狗,一個個焦急地等待實缺,有人一等便是十余年,他這個在進士中才學并非出眾之人,怎會一外放,便能得一州學政之官位。
在這天華大陸,儒教興盛。涼州府學政雖非一地之主官,然則其一州儒林領袖卻又隱隱超然于主官知府。
涼州府學政陳驚雷,生就一副淡青色臉膛,與身屬同宗的陳驚云那刀條臉的白皙陰鷙面容、陳驚風的慘白如白無常般的面容大為不同。
然則,就這么一副淡青色臉膛、粗壯的身材,往督考臺上一站,卻愈發(fā)襯托得他官威凜凜。
待千余名儒童在各自號舍中就位,涼州府學政陳驚雷引動天地浩然之氣,運起了儒術目光如電,威嚴地掃視著全場。
學政大人目光掃過,眾儒童一個個謹然端坐,吵雜嚷嚷聲登時止歇。號舍內(nèi)的儒生們一個個或滿懷敬意、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望向督考臺,望向涼州府儒林領袖學政陳驚雷大人。
童生試,縣學政與縣令初評,州府學政復審、終評??梢哉f,督考臺上的這位涼州府學政乃是能決定他們命運之人。
命運操持與他人之手,正是趙彌遠心下頗為厭惡之事。
然則,這場至關重要的童生試當前,趙彌遠不得不將厭惡壓在心底。只是他望向學政陳驚雷的目光中,根本沒有其他學子的那種敬畏,沒有絲毫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
童生試么,一個小小的童生文位么,這次我趙彌遠拿定了,趙彌遠之所以如此篤定,他那神秘的記憶之海乃是最大的依仗。那浩瀚的記憶之海中,不知蘊藏著多少經(jīng)義策論、錦繡文章。
心下這么想著,趙彌遠瘦削的白皙面龐上登時浮現(xiàn)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雙唇微張,半露出了兩顆雪白的兔牙。
“諸位,吾乃涼州府學政……”
學政大人陳驚雷一開口,眾儒童只覺耳畔陣陣雷鳴滾滾,其聲,恰如其名,開口便是驚雷出。實則,這學政陳驚雷乃是運起了進士儒術玉振金聲之故。玉振金聲,金聲亦可化雷音。
趙彌遠聽聞著耳畔轟隆隆的雷聲,心下對這進士儒術頗為好奇。他曾見過進士岳文山、陳驚云,然而,除了那日在蘭若寺后院見識過岳文山的玉振金聲儒術,趙彌遠今日乃是第二次領略這一進士儒術的威力。
同是進士儒術玉振金聲,但岳文山和陳驚雷兩位進士催發(fā)而出,卻又音效截然不同。趙彌遠一時琢磨不清其中的緣故,想來是自己修為還淺薄得很,相較于進士,自己這個小小的儒童還差得遠呢。
瞧著督考臺上的學政陳驚雷輕松自如,仿佛沒有耗費多少修為。但是他這輕輕松松說出的話,說的每一個字卻如同春雷在上千名儒童們耳畔炸響,令人禁不住便是心神震蕩。
“本學政今日督考黑山縣童生試,若有舞弊犯科者,即刻下獄!若有……若有……”
學政陳驚雷繼續(xù)舌綻春雷道,方才簡單幾句開場白后,他便鄭重地宣布著九條考風、考紀。
這玉振金聲之儒術,除了可碎人文膽,還有著震懾心神之效。若是心術不端、或私下謀劃舞弊之輩,這儒術一震之下,即刻便會毫無遁形之處。
“大人,我招,我招——”
“大人,饒了我吧!”
“小生不敢了!”
玉振金聲,九條考紀宣讀完畢,竟是震出三十余個心存僥幸的舞弊儒生??h尉秦狩登時帶著幾個虎狼般的官差,反剪著這些被玉振金聲儒術震出的斯文敗類們的雙臂,押下了考場。
斯文敗類!斯文敗類乎!
趙彌遠瞧著這一幕,想起那夜縣尉秦狩被虬髯學政岳文山罵作斯文敗類的一幕,登時不禁心下莞爾,那絲笑意愈發(fā)燦爛了,兩顆雪白的兔牙竟是完整地露了出來。
對這曾不顧廉恥、赤裸裸圖謀他妖核的縣尉秦狩,趙彌遠自是心下沒有任何的好感。趙彌遠這燦爛的笑容里,洋溢得滿是嘲諷之意。
眼前這一幕倒是很值得玩味:斯文敗類押解斯文敗類!
“肅靜!”
學政大人陳驚雷仿佛看到了趙彌遠那奇怪的笑意,心頭不喜的他又是一聲玉振金聲。
學政大人陳驚雷話音未落,考場中已是肅靜一片,唯聞清涼的秋風打著旋兒,呼呼地吹著。
目光如電!
學政大人陳驚雷運起目光如電的儒術,向著滿面嘲諷笑意的趙彌遠惡狠狠地瞪了兩眼,要給這心底毫無敬意的儒童一個教訓。待看到趙彌遠面上笑容呼地散去,這才收回目光繼續(xù)訓話。
目光如電而至,趙彌遠不動如山,心頭澄澈一片,身姿端肅如松!
學政大人陳驚雷那一記目光如電的儒術,其實對趙彌遠并未造成任何傷害。因著機緣淬體第一重即將圓滿、又在任督二脈生成金色浩然氣絲的他,在目光如電擊來的那一刻,就將這一擊吸收了,甚至他那金色浩然氣絲又滋潤壯大了微不可查的少許。
涼州府學政大人陳驚雷倒是好口才、好修為,運起玉振金聲的儒術,竟是足足講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才訓話結束。
“開考!”
最后一聲春雷響過,學政大人陳驚雷終于宣布開考,本次童生試即將拉開帷幕。
“恭請圣言,垂訓儒林!”
涼州府學政陳驚雷、黑山縣令陳驚云、黑山學政岳文山,三人向著朝霞滿天的東方天際,高高地拱手為禮,異口同聲地運起了玉振金聲的儒術。
玉振金聲!
三個進士同時發(fā)出玉振金聲這一儒術,盡管不是對著眾儒生發(fā)出,而是化為隆隆巨響,莊嚴肅穆地沖向了天際。
但,這種疊加的儒術,將其威力擴大了三倍有余,少許散逸至考場中的玉振金聲余威,將眾儒童們震得一個個面如土色。
唰——
唰唰——
唰唰唰——
朝霞滿天的東方天際,突然飛出一個個映襯著金色霞光的光點,那些光點密密麻麻,如同一群螢火蟲般,不知從何處浩渺的天際垂落。
一個個螢火蟲般的光點,卻有著極快的速度,其速度迅若流行,十分之一眨眼的功夫還不到,那些光點已是飛到了黑山縣童生試考場的上空。
此時的光點不再是螢火蟲般渺小,而是變成了一根根半透明形狀的羽毛,內(nèi)里卻是閃爍著圣潔的白光,將霞光的金色都遮掩了下去。
這些閃閃發(fā)光的圣潔羽毛,在天空中盤旋著、飛舞著、充滿著靈性地有規(guī)律地組合著。眨眼的功夫,竟是組成了散發(fā)著圣潔氣息的十個大字。
童生試第一考、微言大義,映襯著金色的霞光,高高懸浮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