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帶走,贓物妖核留下!”
沉默了一會兒的縣令陳驚云,陰沉沉地說道。既然已經(jīng)動手,既然已經(jīng)瞧見了這妖師之妖核,他又怎會看著這等稀罕之物在他面前溜走。
“陳驚云,妖核難求,但也要求之有道?!彬镑讓W(xué)政岳文山驀地蹙起了眉頭,瞧著滿面陰鷙的縣令陳驚云,嘲諷道,“偌大的陳氏,真缺幾枚妖核不成?”
虬髯學(xué)政雖是如斯嘲諷縣令陳驚云,然則,趙彌遠(yuǎn)手中那妖師妖核之珍貴,他自是心知肚明。
妖族修煉,與人族不同,其一人修為之妖力精華盡在妖核之內(nèi)。
在這天華大陸,因人族與妖族承平日久,小妖的妖核尋常可見,妖者級的妖核已是難得,妖師的妖核已屬罕見了。
數(shù)萬年前,周圣人與妖祖議和,人族與妖族訂下互不侵犯盟約。隨后百年間,周圣人凝聚諸位亞圣、半圣之力,在這天華大陸與妖族十萬大山之間,布下了一道極度凝縮的天地浩然之氣以做屏障。
至今數(shù)萬年流逝,這道守護(hù)人族繁衍生息、逐漸壯大的屏障依舊堅不可摧。只是,歲月侵蝕之下,無情時光之力在這道屏障上刻下了一些細(xì)細(xì)的裂縫。
在這天華大陸能遇到的小妖,都是自這些裂縫中偷偷潛入。然而,能穿透屏障的妖族,其修為被壓制在了千夫長以下。即使是妖族妖師,穿過裂縫潛入天華大陸也會妖力大傷。
因此,近千年來,潛入天華大陸、被人族斬殺的妖者級妖族數(shù)不過萬,妖師級妖族更是數(shù)不過百。那數(shù)不過百的妖師級妖核,盡數(shù)掌握在大趙皇室與儒學(xué)世家手中。趙彌遠(yuǎn)手中那枚妖師級妖核之珍貴,由此可見一斑。
“岳文山,此言差矣!”縣令陳驚云陰沉沉地道,“一年來數(shù)名儒生消失在這蘭若寺,今日之情形有如此可疑。本縣遂了你的心意,任你護(hù)下這形跡可疑的小儒生。但這兩枚妖核乃是贓物,本縣帶回細(xì)細(xì)勘查,不為過吧?”
“勘查?陳驚云,你這話騙騙三歲小兒差不多?!彬镑讓W(xué)政寸步不讓,繼續(xù)出言嘲諷道。
“秦縣尉,速將兩枚妖核拿下!”縣令陳驚云未再理會虬髯學(xué)政,陰沉沉的語氣瞬間轉(zhuǎn)為凌厲,凌厲地便是一聲令下。
同時,縣令陳驚云默默運起了體內(nèi)浩然之氣,警惕地防備著虬髯學(xué)政,防備著他的阻撓。這兩枚妖核,尤其是那枚妖師的妖核,他是要定了。
“諾!”那縣尉秦狩得令,登時精神抖擻,忍著文膽崩裂之痛,矮壯的身子猛地爬了起來,身形敏捷若大號的貍貓,向著手握妖核的趙彌遠(yuǎn)嗖地?fù)淞诉^去。
這一刻,想要趁著兩位進(jìn)士對峙而趁機(jī)一舉拿下妖核的縣尉秦狩,竟是運起了健步如飛的秀才儒術(shù)。
“哞——”
危急時刻,一聲哞叫,如同悶雷炸響!
粘稠!
如同漿糊般的粘稠!
縣尉秦狩的動作忽然緩慢下來,如同一只蒼蠅飛入了粘稠的漿糊之中,掙扎了幾下便動彈不得。
三角眼大睜!
身子保持著前撲的姿勢!
矮壯的縣尉秦狩突然被定住了,被黏住了!甚至連面上的貪婪表情都凝固住了,如同被人剪斷了提線的木偶。
鏗!鏗!
異變陡生,白面縣令陳驚云、虬髯學(xué)政岳文山,這兩位進(jìn)士體內(nèi)的文膽,竟是下意識鏗然作響。這是示警,是文膽的示警,是在面對強(qiáng)敵時文膽不由自主地示警。
棗紅的小牛犢子,半歲口的身量,微瞇著牛眼。
兩位進(jìn)士打量著趙彌遠(yuǎn)身后那不起眼的小紅牛犢子,心下不約而同地一凜,看走眼了,他們這兩位進(jìn)士竟是雙雙看走眼了。
方才忙著一番傾軋、爭斗,又被妖師的妖核吸引了心神,他們竟是忽略了這只看似不起眼的小紅牛犢子。
異獸!
破落的小儒生趙彌遠(yuǎn)身旁的,竟然是一只異獸!
在這天華大陸,尋常妖族不少見,然則,這異獸卻是難尋。異獸不同于妖族,乃是生長在天華大陸、自行修煉,且對主人忠心耿耿。
即使在他們陳家、岳家這樣的儒學(xué)世家大族,出京外派地方為官時,能得一只異獸守護(hù)的,僅僅是哪些嫡系子孫,并且是被家族委以重任的嫡系子孫而已。
莫說岳文山這個岳家的私生子,即使是陳驚云這位陳氏年輕一輩的翹楚,身旁也沒有一只異獸守護(hù)。
趙彌遠(yuǎn),這個小小破落儒生、連童生試還未考中的儒生,到底有什么來頭?
白面縣令陳驚云,一時間心思電轉(zhuǎn)。一只異獸,身份相當(dāng)于世家大族之客卿,異獸之修為更是不可以外在的年歲身量來估計。
曾在陳氏見識過異獸恐怖的陳驚云,心下忽地一愣,已是明白那枚妖師的妖核,非是他可覬覦的了。陳驚云倒也是個人物,能屈能伸的他,竟是整了整月白長衫,向著小紅牛犢子鄭重地行了一禮,恭敬地道:“陳氏陳驚云,不知大人在此,多有得罪!”
“哼!”小牛犢子驕傲地昂著碩大的牛頭,斜瞥著白面縣令陳驚云,冷哼了一聲,收回了勉強(qiáng)布下的定人神魂與肉身的結(jié)界。
噗通一聲,猛地得到自由的縣尉秦狩,毫無防備之下,再次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了個屁股墩兒,痛上加痛,登時痛得滿臉橫肉亂顫。
異獸?這黑山縣何時出現(xiàn)了異獸?
此刻的陳驚云,滿心思盡是想著如何查清異獸來頭。有異獸在此,他已是沒了奪妖核的心思。
陳驚云瞧著小紅牛犢子愛答不理的驕傲模樣,當(dāng)下未敢再做糾纏,身形一掠,運起浩然氣向著縣城的方向飛掠而去,眨眼間已是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啊——陳縣令……異獸大人……”眼見自己的靠山白面縣令竟是倉皇而去,縣尉秦狩登時方寸大亂,噗通跪倒在地,忙不迭地向著小紅牛犢子連連磕頭求饒,“異獸大人,饒命,饒命!”
“異獸大人,小的有眼無珠,掌嘴,掌嘴!”裝死的燕赤霞,不知何時清醒了過來。眼見這小紅牛犢子一聲哞叫,定住了他的表姐夫縣尉秦狩,更是驚走了縣令陳驚云,這下徹底嚇壞了他。他想起了昨日的無禮,想起了方才的冒犯,心底的恐懼無以復(fù)加,連忙自己動手狠狠地扇起了耳光。
“滾!”小紅牛犢子悶雷般一聲怒喝,“休污了牛爺這對大好的牛眼!”
秀才縣尉秦狩和偽童生燕赤霞聞言如蒙大赦,急忙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后院,趁著夜色逃出了蘭若寺,直奔縣城而去。
因為今夜這番身心雙重打擊,秀才縣尉秦狩養(yǎng)息了三日方才恢復(fù)了精氣神兒,裂開的文膽沒有十年的溫養(yǎng),怕是難以愈合了。
身為官差的燕赤霞,更是凄慘。辦砸了差事,又差點連累縣尉大人的他,被足足打了五十刑杖。若非他的小姨求情,若非昔日那些酒肉朋友行刑時手下留情,怕是要被活活打死當(dāng)場。
一夢曉南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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