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府大亂,作為李氏少主,李書博赴宴后被人廢了送回來,甚至手下家仆都被斬殺,這是何等恥辱!
三老爺李學武首先嚷嚷著要報復蘇家,卻被家主李學文下了死命令不許妄動。
二老爺李學韜在昆湖城外做生意,尚未通知到,只有四老爺李學略主持家務,李學文則在兒子身邊陪護。
大夫、藥商、游方道人,凡是有些醫(yī)術手段的,都被李家連夜請了過來治傷。
可他們得出的結論不謀而合:丹田被廢,凡人武學肯定是練不成了,至于凌駕于凡人之上的修真體系,大概率也是練不成的。
李學文對此束手無策,因為他對修真界完全是一眼黑,根本不知道向誰求助。
眼看著榻上之人往日那股凌厲的氣息越來越弱,逐漸變得平易近人,他終于意識到,兒子已經(jīng)不是修士了。
“兒??!”
李學文嘶聲慘嚎,聽見叫聲的丫鬟仆役們以為少爺撐不過去了,也大哭起來。
李府大門外,幾個醫(yī)師正翹首相盼,其中一人道:
“不應該啊,我們會診李書博時,他雖然重傷,可呼吸勻稱,流血已止,怎么才過了一會兒就不行了?”
另一人嘆了口氣道:
“這有何奇怪?此等少年英杰如今落的凄慘下場,一時想不開自我了斷,我等往日又不是沒有見過?
想我那小兒子,少時求道未果,若非我看得緊,只怕也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p> ——————
金一仙見到的便是這么一個亂糟糟的李府,他來此處并非無由,而是為了了結那無名老者的因果。
《魔魂仙心》,這是一門被下了誓約的秘法,修煉者須完成賜法者一個愿望。
說起來,那無名老者是被金一仙斬殺,《魔魂仙心》是戰(zhàn)利品,他原本不用理會這些因果誓約。
然而所謂修士心境,正是由這些可報可不報的恩怨情仇逐步建立起來的。
金一仙認為《魔魂仙心》有大用,超過了無名老者的刺殺之仇,那么他來了結因果,就是對心境升華。
至于如何了結,光看此人的遺物,就知道是個一意培養(yǎng)后輩家族長老。
所以,當他從幾個醫(yī)師的閑聊中了解到李家少主被人廢了丹田,正求醫(yī)無門時,只覺來得十分湊巧。
神識掃過李府后,金一仙身形一動,便來到了李書博的臥房門外,呼道:
“貧道聽聞李氏有子丹田受傷,如今危在旦夕,不知李家主可否容我一觀?”
話音剛落,幾名護院突然竄出,一人按刀高聲道:
“我怎知道長沒有惡意,不是來暗殺少爺?shù)??還請報上姓名門派,待我李家查證無誤后方可施救。”
金一仙微微一笑,袍袖一揮,護院腰間的長刀頓時凌空飛起,落在他的腳下。
幾個護院臉色頓時大變,退到一旁,對上修士法術,他們這些凡人把式再來十倍也是不夠看的。
金一仙不去管他們,而是向屋內說道:
“李家主,你莫要躲了,快快開門,貧道若想殺人,豈是你等所能抵擋?”
未幾,“吱呀”一聲,李學文打開了房門,面色卻十分復雜,俯身拜道:
“仙長容稟,李氏一族突遭大難,在下身為家主,進不能挽救孩兒前途,退不能保住百年基業(yè),實在惶恐?!?p> 金一仙踏入房中,尋了張椅子坐下,道:
“究竟發(fā)生何事?你將來龍去脈講與貧道聽,之后再說如何救你兒子?!?p> 李學文看了榻上依舊昏迷之人一眼,澀聲道:
“還有一個月就是昆湖派收徒之日,今日書博收了城北蘇家的請?zhí)?,前去赴?..”
“慢來,先將你李家百年發(fā)展簡述一番,還有昆湖派是何門派?蘇家又是何等家族,你且詳細道來?!?p> 聽金一仙問得周密,李學文意識到這位仙長并非本地修士,而且似乎和他李家…
李學文也算讀書人,條理清楚,他抱著“外來道士會救命”的想法,將李家百年經(jīng)歷解釋了一遍。
之后,他又將昆湖派、蘇家以及李家當下遇到的困難介紹了一番,問道:
“請容在下冒昧,敢問仙長與我李家有何干系?”
金一仙卻不答他,垂目沉思,他終于明白過來,那無名老者為何準備了一套從煉氣到結丹的完整修煉體系。
原來此人建立的家族在百年內從未出過修士,這根本就是個凡人家族!
哦不,榻上那個除外。
想明白過后,金一仙對此行因果了結也就有了主意,起身來到榻前,笑道:
“莫要裝了,還不睜眼?”
話音剛落,李學文便見兒子睜開了映血雙眸,翻身滾到榻下,拜道:
“還請前輩救我!”
“書博,原來你醒了?”
他話剛一出口,便明白過來,兒子出發(fā)前曾保證自己不會墮了李家顏面,如今卻道途盡毀,還連累了家族的未來,怎會不心生愧疚?
李學文的眼淚滾滾而下,口中喃喃道:
“是爹爹錯了,不該和你說那些話,讓你背負這么大的壓力,爹爹有愧于你?!?p> 金一仙淡淡道:
“你在宴上看到了什么,又猜到了什么?不必多慮,區(qū)區(qū)三名筑基的昆湖派,貧道還不放在眼里?!?p> 李書博心中一喜,知道遇上了高人,低聲道:
“都怪我被那一壺壺靈酒迷了心智,未曾意識到這是個鴻門宴,竟傻乎乎的以為常執(zhí)事有心提拔…”
悔恨聲中,他將從踏入蘇府大門開始,到被小廝抬上馬車為止,細細說了一遍。
“嗯,原來如此?!?p> 金一仙瞥了李書博一眼,寒聲道:
“你可知今日犯下最大的錯誤是什么?”
李書博不假思索道:
“不該為了虛無縹緲的真?zhèn)髦?,好勇斗狠,以致被蘇家、被葉昭算計?!?p> “錯!”
金一仙瞥了他一眼,道:
“你最大的錯誤是太驕傲了,陌生修士斗法從來沒有什么勝敗之說,只有生死之分,你當成什么了?”
“我...”
李書博不禁語塞。
“用勝負換弟子玉符?”
金一仙對此毫不客氣地點了出來:
“你聽信那常執(zhí)事說的幾個條件,一步步踏進人家為你們挖好的陷阱,更忘了修真界的殘忍詭譎。
方才你爹說,此前為了震懾宵小,你甚至當眾斬殺了一名尋釁滋事之人。
怎么,到了蘇府宴會上,到了與那葉昭斗法之際,你就忘記了如何對付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