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登徒子(下)
“殿下,今兒早朝上跟我們預(yù)期的一樣,左都御史耿介直乃先國后家,忠而望身之人,見到太子為了一個小倌在長春園跟人爭風(fēng)吃醋,致使隨扈打死了人,豈能坐視不理?早朝面呈了彈劾折子,一通參奏?!?p> “你消息一向靈通,這不奇怪,我很好奇你如何讓耿御史得知的?”凌昱一臉的求教。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刑科都給事中張松乃是走了麗妃的路子上位的,他的兒子恰恰在詹士府任職,這就很耐人尋味了。此時只要引導(dǎo)著張公子知道,張松自然知道,六科與都察御史都屬于言官,這是他們的職責不是,這也讓耿介直懷疑不到什么,況耿老就算懷疑,太子行為有失,他一樣會行使言官的職責的。”
“真是人如其名,國之幸也。”凌昱由衷慨嘆,“皇上如何反應(yīng)?”大皇子私底下并不習(xí)慣稱父皇,這兩個字在他這里已然很陌生了。
“皇上當庭震怒,將折子摔在太子的臉上,當場禁了太子的足,以示警告?!?p> “哦?我沒有想到皇上會禁足太子,他可是一向?qū)檺厶??!绷桕耪Z帶嘲諷。
“這恰恰是皇上的拳拳愛意,所謂雷聲大,雨點小罷了,用這樣的方式讓太子收心正身,也暫時阻絕了別人借著這件事挖掘太子其他劣跡?!?p> 凌昱抿緊的嘴角,眼神堅韌幽邃。
“殿下不必傷懷,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生在帝王之家,享受至高無上的尊榮,失去人間最簡單的親情,這原本乃萬物守恒之法。不僅如此,待日后殿下功成,問鼎登極,失去的不僅僅是親情,無人比肩,唯‘寡’一字;然寡極便是與天齊,與地寬,囊括四海,富有萬民。”
“是啊,生為皇子,無從選擇,高臺之路,鮮血鋪就,然大爭之世,不爭非圣人之治,若只為一身,生死何懼?我心中甚為清明,我想讓這天地為之朗朗,讓四海萬民為之同樂,唯有如此,我母后才不會白死,我舅父滿門才會沉冤昭雪?!?p> “這也是臣義無反顧追隨殿下的原因,此路艱難,臣定會舍身相陪。”韋榮琰誠懇地說。
“幸得有卿,才讓這條路不那么艱澀難行,也才讓我看到希望,勇氣倍增?!绷桕乓嗪苷\懇。
“殿下過獎了,臣也幸得遇見殿下,此也是四海萬民之幸?!表f榮琰恢復(fù)了一派的輕松語氣。
二人相視而笑。
恰此時來福送筆筒回來了,向二位施禮之后回到:“回殿下、七爺,武安侯府二太太讓師傅回話,說是感謝桃林主人的桃花和筆筒,過后定會歸還。不過,屬下私下拜見了三姑娘,說是殿下給三姑娘的見面禮,不想三姑娘卻說,多謝殿下割愛,不過,筆筒貴重,放在她手里可謂暴殄天物,日后定會完璧歸趙?!?p> 凌昱看一眼韋榮琰,笑著說:“看來,景云跟那小丫頭還真是心有靈犀呀。無妨,能用就是給我面子,那小丫頭再沒有說點其他的?”凌昱一臉促狹地看著韋榮琰。
“看來,殿下的好奇心比女子還甚?!表f榮琰一本正經(jīng)地評價凌昱。
“殿下怎么知道三姑娘還有話?”
“啊?”凌昱滿臉的意外,沒想到歪打正著。
“說了什么?”二人一齊發(fā)問,一個無比新奇;一個卻是故作沉穩(wěn)。
“三姑娘讓我告訴七爺,表姑娘此次來京城,是想著尋一門親事,舅舅雖說想讓表姑娘嫁給官家,然卻絕不會委屈了表姑娘,想找一個背景簡單的人家,即便是新出的進士也可,主要是看男子能不能托付終身,總要找一個抱一守貞之人才好。說是七爺在朝為官,自然識人較清,拜托七爺看在咱家玥姑娘的面兒上,給留意著,三姑娘感激不盡?!?p> “沒了?”二人又齊聲問。
“沒了?!眮砀iL出一口氣,請了禮退出了出去。
“看來,你家丫頭看不上我啊。”凌昱看著韋榮琰說。
“是看不上殿下的家庭,太復(fù)雜了。丫頭心善,她不想她的表姐到那吃人的地方受罪,她舅舅乃從商之人,進了皇家,拿什么跟人抗衡?最主要的是,殿下將來絕不可能是從一而終之人,即便現(xiàn)下,殿下也未必能許她一個正妃的承諾,這讓丫頭怎么看得上你?”
凌昱一時無話,良久才說:“凡事在人為,不可一眼定論。你我閱人無數(shù),這姑娘心性純凈,絕無世家貴女的城府,如石上清泉,清新活潑,自然婉轉(zhuǎn),別說是飲進喉中,即便看一眼便覺得心情舒暢?;始覐?fù)雜,難道一般世家就不復(fù)雜嗎?即便是寒門進士,你花大價錢扶植他,就能保證他一生忠誠?他能貪圖眼下容家的錢財,將來便能貪圖更高的權(quán)貴。世間的陳世美還少嗎?”
說到此,凌昱頓了頓接著說:“至少,我的身份夠高,不會再受到其他的誘惑。景云,我如今也許能明白了你對花家那小丫頭的心了。朝廷陰暗無邊,鬼蜮叢生,她們或許就是能照亮我們心間的陽光,溫暖、明媚,令人向往,為了這屢陽光,挖心剖腹亦要守護?!?p> “一面而已,殿下心境若此,令臣驚訝。”
“卿不聞‘一眼萬年’嗎?”凌昱眼中似乎更為堅決。
“殿下若決意為之,保障為何?”韋榮琰看著凌昱,滿眼的審慎。
“眼下,能許之正妃之位。你認為皇上會給我指什么世家之女嗎?如今我而立之年,仍孑然一身,在我,是抱拙守命,在皇上來說,卻是不想給我指婚,不想給我封王而已。至于將來,若成,她們?nèi)菁易匀凰疂q船高,若不成,我自然保她安全無虞。至于從一而終,是兩個人的事情,一人難為?史上只有一后的皇上不是沒有?!?p> 韋榮琰看得出凌昱的堅定和誠懇,說到:“殿下這些話,實為剖腹之言,臣銘感于衷,只不過咱們還要探探人家姑娘的心才好。”
看到凌昱臉上浮現(xiàn)擔憂之色,韋榮琰接著說:“放心吧,依著殿下的英姿耀目,氣韻天成,姑娘家豈能不愛?再說,當時,人家沒有像躲豺狼一樣地躲了你,似乎也還是不錯的現(xiàn)象?!?p> “躲‘登徒子’算不算好現(xiàn)象?”
韋榮琰一愣,繼而打破一貫疏淡的表情,笑了起來:“殿下,你做了什么,被人說‘登徒子’?!?p> 這一笑簡直是云破天開,將凌昱整個驚艷到了,只呆愣愣地說:“誤會,誤會而已。景云如今知我有如此心事,亦要為我謀劃才好?!?p> 韋榮琰收起笑容,說:“殿下,如若人家姑娘有意,此事也不能走我這里,一來,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能公之于眾,我亦不想將花家明著拉進來;二來,若是走平常的環(huán)節(jié),費時耗力,成不成還難說?!?p> “那依卿之言,若何?”
“皇上下旨,簡單直接有效?!?p> “這不是更難?”
“殿下也說過,事在人為,皇上總不能一直不給殿下指婚吧,如此,容家的商戶身份,沒準能入了皇上的眼呢?”
“說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