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泥金扇
花其婉還沒有看完院門點浴,便被容氏拉著去了大雄寶殿,早有許多僧眾雙手合十端坐兩側(cè)誦經(jīng)。容氏和吳夫人等四人跪在蒲團上,虔誠的磕頭祈福。起身之后兩個夫人走到功德箱邊,每人捐贈了一千兩的功德,這或許便是能得大師以指點浴的原因吧。
花其婉抬頭看看趺坐蓮臺的佛祖,佛祖依然是一臉的慈眉善目?;ㄆ渫褚粫r驚覺,自己竟然在佛祖面前產(chǎn)生質(zhì)疑,忙雙手合十告罪,自己能有此生總歸是得了佛祖的庇佑吧。
捐完功德,她們被知客師傅引到偏殿,此時首座師傅道宣禪師已經(jīng)點浴回來,正等著她們,準備為其講經(jīng)。
花其婉知道這經(jīng)怎么也得講半個時辰,就跟容氏說:“娘,您跟吳伯母在此聽經(jīng),我想和鈺琪姐姐去其他殿拜拜。”容氏知道她們坐不住,也不勉強拘著她們,囑咐了丫頭和侍衛(wèi)緊緊跟著,不可亂跑走散了,然后就讓她們?nèi)チ恕?p> 二人相攜著去拜了觀音菩薩,往西進了天王殿,看到彌勒佛笑呵呵的慈愛臉龐,想到自己上一世的苦難,她曲膝鄭重跪在彌勒佛前,虔誠地磕了三個頭,心里默默祈禱自己今生能得彌勒庇佑,一生平順無波便是最大的快樂。
看到花其婉磕頭,吳鈺琪也跟著磕頭,其實她的心里是沒有這么多念想的,只是感到好奇,所以快快磕過頭之后,就拉著花其婉出來了。二人到處走走看看,不覺又轉(zhuǎn)到東邊的迦藍殿,殿內(nèi)所供之伽藍神為三國時蜀國大將關(guān)羽,樟木精雕,金面金身,鳳目長髯,滿懷忠義正氣,是過五關(guān)斬六將之戰(zhàn)神。
看到此神,花其婉想到遠在京城的小叔,統(tǒng)領(lǐng)禁軍,將來若有戰(zhàn)事也定是會身披戎裝,奔襲沙場吧,于是,她走上前手拈三炷香,先作了三個揖,把香插在香爐里,跪在蒲團上深深磕下頭去,久久才起身,如此磕過三次,每次心中都祈求迦藍神能保佑小叔一生順遂、平安。等起來之后,走到一旁的桌案邊,拿過功德簿毫不遲疑地寫下五百兩的香油錢。
吳鈺琪看到花其婉如此鄭重其事的拜迦藍神,大惑不解,出來之后問其原因,花其婉只是笑笑說:“關(guān)羽,如此忠義不凡,我只是心生敬仰而已?!甭犓绱苏f,吳鈺琪也只是將信將疑,不過一會兒也就丟在腦后,又向北逛去。
走過幾個殿堂,再往北的山坡上密林深植,古木參天,里面泉水淙淙,游客稀少,她們感覺太過清幽偏僻,于是就轉(zhuǎn)身往回走,不一會兒就又到了大雄寶殿的門口,這里已經(jīng)點浴結(jié)束,各香客也自去參拜禮佛,各殿宇之間游客如織,她們隨著人群一路往寺院門口去了。
走出寺院不遠是一條官道,在官道兩旁到處是賣工藝品的攤販,也有賣瓜果、香燭的,熱鬧非常。花其婉平日里沒有機會出來逛逛看看,看到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她一路拿起這個看看,又跑到那邊拿起那個賞玩一番,最后停在一個賣各種小配飾、物件的小攤前,在這小攤的最邊上,被掩埋在其他貨物之下,有幾把扇子吸引了她的眼睛。
她平時慣用的扇子多是團扇,而這里的幾把扇子皆是折扇。她在京城的時候就知道這種扇子,是東洋進貢的貢品,甚為珍貴,像武安侯這樣的勛貴之家也不是等閑就能得到的,得有了功勞或者苦勞,甚至得皇上歡心或能讓皇上賞賜一把。坊間也有隨朝貢而來的官家商船帶進來的,但也是數(shù)量有限,一般也到不了京城,直接在沿海一帶就出手了。
這種扇子是竹為骨,紙絹為面,這種紙絹挺括油亮,甚是美觀精良,放在書房里作裝飾或者隨身攜帶,都能盡顯風(fēng)雅,當(dāng)年一度成為江南才子的標志之物。而其中最為貴重的是一種“泥金扇”,做工極為精美,均繪制著東洋的風(fēng)景或者美人,以前這種扇子就是一金難求,現(xiàn)在今上關(guān)閉了海上貿(mào)易,連貢品都沒有了,再是多金也難求一把,所以今日看到折扇她尤為興奮。
花其婉看中了一把折扇,扇柄翠綠,還帶有細微的竹節(jié),既有工藝之精美,又保留著竹子的清雅自然之氣。她油然心生喜愛,伸手去拿,不想一側(cè)卻伸來一只修長的手臂,搶先一步拿起來。
花其婉驚詫地抬起頭來,看到一位男子站在自己的身邊,身穿藍色直裰,正拿著扇子,還有一位年紀稍長點的男子站在他的一側(cè),顯然是相熟的。穿藍色直裰的男子看著花其婉一眼,然后老神在在地啪一下打開了扇面。
這恰是一把“泥金扇”,上繪著櫻花、美人,在漫天如雨的櫻花之中,那婉約的女子含羞一笑,最是那低頭的溫柔,估計每個男子看了都會心生愛慕吧,看著畫面上這個美得入目入骨的女子,花其婉又突然就不喜歡了,也就懶得理會此人的無理。
“大哥,你怎么來了?”不等花其婉說什么,吳鈺琪高興地跑過去,拉著年紀稍長的人問。
吳鈺琪的大哥吳鈺阜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道:“這么大了,整天也沒有個正形,叫叫嚷嚷地不怕人笑話。來,見過大哥的朋友——慕公子。”
吳鈺琪沖著她的大哥嬉皮地笑了笑,才轉(zhuǎn)頭看著穿藍色直裰的男子福身施禮,“見過慕公子?!?p> 藍色直裰男子在才回過神來,從花其婉的臉上挪開眼光,點頭回應(yīng)了一下,復(fù)又看著花其婉問吳鈺琪:“吳姑娘,這位姑娘,在下可否有幸認識?”
“哦,對了,大哥、慕公子,這位是明州花知州的千金——”
不等吳鈺琪說完,花其婉就打斷她的話說:“賤名恐污貴人的耳朵,不足為外人道。鈺琪,我們出來時間久了,想必母親和吳夫人的佛事也已經(jīng)完成,我們還是回去吧,不然找不到我們,她們會著急的。吳大哥,慕公子,抱歉,我們得先走一步了?!闭f著就想拉著吳鈺琪走開。
不想,慕公子突然將扇子又啪一下合攏,說:“此扇果然好物,姑娘若是喜歡,在下愿意借花獻佛,讓于姑娘。”說著伸手將扇子合起來遞到花其婉的面前。看到這男子的行為,凌葭不露痕跡將花其婉往后拉了拉,走到花其婉一側(cè),稍稍隔開了慕公子。
花其婉打量了一下慕公子,此人相貌俊秀,臉上笑容和煦,看似無害卻隱隱有一種傲慢之態(tài),而且看著花其婉的眼中也帶著一絲侵略,這讓花其婉感到很不舒服。
花其婉只淡淡地回到:“多謝公子美意,我并不十分喜歡,只是剛剛看到此扇竹柄青翠、樸拙,覺得新奇,不想扇面無非花下美人,配這清雅的扇柄顯得傖俗了?!被ㄆ渫裾f完,慕公子臉上的笑容有幾分僵硬,吳鈺琪的大哥也看了慕公子一眼。
花其婉不等對方做出反應(yīng),就跟吳鈺琪說:“鈺琪,我要回去了,你若還想游玩,就隨吳大哥一起吧?!闭f完拉了凌葭先行離開。
“我當(dāng)然是跟你一起回去了,大哥,我先走了?!闭f完緊隨著花其婉離開了。
兩位公子站在其后看著她們離開,慕公子問:“吳公子,你覺得那位姑娘如何?”
“長相不錯,可惜是官家小姐,不然找來給公子侍候起居也不是難事。”吳公子道。
“你想得太天真了,這位姑娘不僅是官家小姐這么簡單,她身邊除了跟隨的侍衛(wèi)之外,她隨身的丫頭也是練家子,剛剛在前后的攤位附近的幾個游人,都是內(nèi)功修為極高的人,也隨在那位姑娘身后一齊走了。估計那位姑娘還不知道有這么多人護著她吧,不然只帶著暗衛(wèi)就可以了,還明晃晃地帶著衙門侍衛(wèi)作何?以此看來,應(yīng)該有一個厲害的角色在暗中保護著她,她對于這個保護她的人可謂重要到了極點,不過也不奇怪,就這天仙一樣的相貌,值得人當(dāng)命護著。話說回來,這重要的就是弱點,就不知道這個保護她的人是誰?”
吳公子聽他如是說,一臉的驚奇,伸長了脖子看向她們離去的方向,慕公子看他如此,眼中鄙夷一閃而過,復(fù)又恢復(fù)常態(tài),說:“你現(xiàn)在看,晚了,人走進寺廟里去了。好了,你不是說帶我到處游覽一番嘛,走吧,之后我們再來接你的母親和妹妹?!?p> 說著在攤位上丟了一個金錠子,拿著扇子拉了吳公子離開,繼續(xù)走走看,走得有些熱了,打開了折扇,看到扇子上的美人,想到適才的姑娘,扇子上的美人還真是俗到了塵埃里,便隨手將扇子扔給了吳鈺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