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先聞聲
來人正是她前世公婆和丈夫韋紹旸,而七爺正是曾經(jīng)從湖里救起她的韋榮琰,姑小姐則是韋榮琰的胞妹韋榮玥。
韋紹旸的母親是忠勇侯老夫人的嫡女楊氏,其父則是鎮(zhèn)國公世子韋榮瑛,他是鎮(zhèn)國公的嫡長子,受封鎮(zhèn)國公世子,也是最后一代世襲了。他系國公爺前妻所出獨子,平日里身體不好便不怎么出門,今日是岳父的大壽,不得不來。他今年三十三歲,上一世三十四歲病逝,所以,花其婉并沒有見過這個人,對此人也沒有太大的感覺。
七爺韋榮琰和韋榮玥則是國公爺原來的妾室,如今的繼室葉氏所出。
葉氏,乃國公爺當年戍邊時,從擾邊外族手中救下的女子,其父是葉氏一族的族長,父兄為解救族人,引開敵寇,最后被敵寇斬于刀下。國公爺欽佩其父兄的英勇無畏、顧全族人的精神,將葉氏帶回總兵府照顧。
相處中,葉氏除感念國公爺?shù)木让?,更是仰慕他的英偉不凡,漸漸生出愛慕之心;國公爺也在這個花一樣的女子身上感受到溫婉和勇敢,二人即便年隔二十二歲,然卻日漸情篤,于是葉氏自愿委身國公爺為妾,隨國公爺回京。
身為妾氏,她一直安分守己,從不與高氏爭輝,直待高氏八年前去世后,她才被國公爺扶為正室,七爺和韋榮玥也從庶出變?yōu)榈兆优?,也與大房的關系變得微妙起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花其婉被旁邊的小姑娘起身拐了一下,神思回轉(zhuǎn),恰聽見外間傳來一道清越的男子的聲音:“回伯母,侄兒前些日子剛剛到家,今日適逢伯父大喜,家父特囑咐我跟隨大哥、大嫂前來給伯父拜壽,給伯母問安?!?p> 楊老夫人也是慈和的人,她并不覺得韋榮琰成為嫡子,有礙于自家閨女;自家姑爺眼看不是長壽的,這韋榮琰定然國公府的頂梁柱,以后自家閨女還要多依靠人家的。
楊老夫人此時高興地連聲說好,一時又怕拘束了才九歲的韋榮玥,又忙吩咐丫頭把她帶到西次間。京城里的各勛貴之家,因都有千絲萬縷的姻親關系,而韋榮玥又是人小輩分大,是國公的老來女,故這里的小姑娘都要叫韋榮玥一聲表姑姑。武安侯府的小姑娘們,因著姑姑花順英的關系,跟韋榮玥自然也沾親帶故的,一聲“表姑姑”名副其實。
高蓉、高蓓跟韋榮玥也算是親戚,二人的姑祖母,也是花其姝母親高氏和麗貴妃的親姑姑,便是國公爺?shù)那捌?,韋榮瑛的生母;遂二人也得喊一聲“表姑姑”。
當年,國公爺?shù)那捌迲阎f榮瑛,不足月生產(chǎn),落下病根,即便有御醫(yī)一直調(diào)理著身子,但冢婦事多操勞,又容不得葉氏在國公爺心里的位置,嫉恨郁結(jié),竟沒能堅持到韋榮瑛成家立室。
韋榮玥本就貞靜、柔順,此刻被這么多人叫表姑姑,臉頰瞬時染上緋紅,一時局促不安,不知如何應對。花其婉前世雖與之不算親厚,但她是韋榮琰的胞妹,在花其婉的心中自然視她如韋榮琰一般,心懷恩情。
看到韋榮玥害羞、不知所措,旋走向前去,拉著她的手道:“玥姑姑,我們喊你是應該的,沒什么好不安的。你若不讓我們喊你姑姑,豈不是讓我們都變成不懂禮儀的野孩子了嗎?”說著眾人都笑了起來,氣氛一下子輕松開來,各自找自己相熟的說話去了,花其婉也拉著韋榮玥坐在角落里私語些閑話。
不多一會兒,聽到正廳里的男客告退,西次間的姑娘才更活絡開來,話題自然轉(zhuǎn)到了今年的新貴韋榮琰身上。
“聽說琰七爺外出游歷三年,前幾個月剛剛回京,成了皇上身邊的帶刀侍衛(wèi)統(tǒng)領,你們知道是為什么嗎?”高蓓一臉神氣地說道,好像知道原因有多么了不起似的,她們的消息也不過來自宮中的麗貴妃罷了。
聽此言,大家都一臉好奇地看著韋榮玥,然韋榮玥一個小姑娘,韋榮琰雖是她親哥哥,像這種朝廷里的大事,她怎么會知道呢!見眾人都看著她,她歉然地輕輕搖了搖頭。
高蓓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便神氣地推了推高蓉,示意高蓉揭曉答案。
高蓉這才慢悠悠說道:“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聽說琰七爺十四歲成為少年解元,次年又中會元,殿試上得皇上青睞,贊他少年英才,本欲點為狀元,好創(chuàng)造個連中三元的佳話。
怎奈當年琰七爺年僅十五,若排在一眾年長、年老的進士們之前,恐其后的進士們面上無光,傷了和氣;再者琰七爺‘其人清風朗月、蕭蕭肅肅,如旭日在東,若菡萏新成,此等玉質(zhì)天成,探花郎似乎更為匹敵’,這可是皇上當年的原話。
此言不脛而走,傳遍京城,所以進士游街那日,全京城的人傾巢而出,萬人空巷,就只為一睹探花郎的玉質(zhì)天成。那日的情景,我此時還記憶尤新。鼎甲三人全都頭戴金華烏紗帽,身穿大紅袍,手捧欽點圣詔,腳跨金鞍紅鬃馬,前呼后擁、旗鼓開路、氣派非凡。尤其是琰七爺龍章鳳姿映日而行,他雖不是狀元郎,但其風頭更盛于狀元郎,姑娘們的鮮花向他頻扔不斷,他就在鮮花和呼喊聲中踏馬而行,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
夸街之后,所有人都以為琰七爺順理成章進入翰林院,授編修一職,將來入部、入閣,成為最年輕的閣老,這種可想而知的未來,不知羨煞了多少人。然,琰七爺是個迷一樣的人,他的所有事情總是出人意料,連皇上也不例外。當年,琰七爺只在翰林院待了三個月,便上書向皇上請旨,恩準其游歷三年,皇上初始是不準的,也不知道之后在御書房他是如何勸動皇上的?
如今,琰七爺游歷歸來,按常理就會走向文臣之路,最后成為一代名相也為未可知,琰七爺卻又一次出人意料。去年,在江南參加武舉會試,得中會元。咱們大周自開國以來,從未開過武舉殿試,但琰七爺歸京后,今上卻為其特設,下旨命兵部推舉京衛(wèi)及各司府中通曉兵法、武藝高強的年輕將尉三十余人,在大內(nèi)教武場,同琰七爺下場比試。
圣駕御幄親臨,文武大臣分侍左右,先比試弓馬騎射,次及兵器格斗,再者陣勢兵法,每一項,琰七爺均拔得頭籌。此次武舉殿試,雖比不得文場科舉足具規(guī)模,但皇上當場賜下了‘武舉第一人’的稱號,授都司僉書入親軍京衛(wèi),領御前帶刀侍衛(wèi)統(tǒng)領一職,之后舉行了盛大的傳臚大典,并令兵部下詔,自今年開武舉殿試,擢拔人才?!?p> 高蓉說完長舒了一口氣,端起茶盞一氣喝掉杯中的茶水,這才發(fā)現(xiàn)屋中一片靜謐。其實,屋里的都是些閨閣小姑娘,平時就是姐妹在一起研習些琴棋書畫,學些女工;跟母親學些待人接物,大點的學習掌理中饋,何曾聽到些朝堂里的事情,現(xiàn)忽聽到這些,覺得自己身邊竟有如此不凡之人,便不禁沉浸在傳奇故事中,一時沒能回神。
“玥姑姑,你有這么了不起的哥哥,真是好福氣,以后我也要讓我哥哥這般厲害。”韋榮玥身邊年僅六七歲的兵部尚書家的小孫女李瑩一臉羨慕的說道。
一句話炸開了一屋子的平靜,屋子里的人漸漸分成兩伙,小一點的孩子圍攏上來拉著韋榮玥的手問東問西;大一點的聚攏在高蓉姐妹周圍,還想多聽一點這個傳奇人物的事跡。
花其婉沒有想到,如今年僅十八歲的韋榮琰就已是名動京城的人物,上一世自己怎么不曾留意到呢。
前世,花其婉嫁入國公府時,韋榮琰已經(jīng)擢升龍虎將軍,任京畿禁衛(wèi)軍總統(tǒng)領,正二品的官階。大婚第二日敬茶時才初次見到韋榮琰,那時連頭都不敢抬,所以他的月華容姿絲毫不曾入眼,只看到那只接過茶盞又遞來紅包的手,干凈、修長、有力。
在國公府,兩房之間隔著一面湖,平日里很少碰到;又畢竟是叔公公,生活中根本也沒有交集,就算在重要的節(jié)慶之日,花其婉在后院老太太那里也不曾遇到過,想來是他不想碰到大房的人吧。
現(xiàn)在想想,在國公府近一年的日子里,韋榮琰留在花其婉心里的記憶,最深刻的竟是自己投湖輕生而被他救起的那晚,他那雙堅實有力的臂膀,低沉而溫暖的聲音,鎮(zhèn)定深邃如古波的雙眼,月光之下,是那樣偉岸的男子,讓人那樣地想依賴他,只覺得在他的羽翼之下,自己便一生無虞。
花其婉離世之后,一縷孤魂悠悠蕩蕩,反而那時她會每天遠遠地飄在他的周圍,陪伴著他,也讓他陪伴著自己。
今日,這是花其婉此生第一次跟他相遇,卻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莫莫菜花
七爺:我等了一晚上才進了屋,為何不讓我見我媳婦。 莫莫:好事多磨呀,這“磨”的妙處啊,以后你就知道了。 七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