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可可讓林東與井輝坐在了客廳,她對于兩位警察的到來感到驚訝。
“不好意思,現(xiàn)在有身孕,不方便給二位沏茶?!睆埧煽擅嗣约阂呀?jīng)七個多月的孕肚。
“沒事?!绷謻|擺手。
井輝熟練的拿出錄音筆跟筆記本,對張可可笑了笑。
“開始吧?!绷謻|將錄音筆按了開始。
張可可眨眨眼,問道:“從哪兒開始說起呢?”
“從你覺得印象最深的事開始說起,初中的也好,后面的也好,只要你覺得這些事可以說明郝格跟步天的關(guān)系就行?!绷謻|耐心的引導著,從白洛那里得知兩個人的一些故事后,他就明白,所有事情的開端應(yīng)該就在初中,他要慢慢的抽絲剝繭。
“啊…”張可可像是得到了啟發(fā),“我印象中最讓我覺得他們兩個美好的事是件很小的事?!?p> 那天下午都已經(jīng)打了上課的預備鈴,郝哥還是沒有到班里,我當時坐在門口第二列第一個座位,郝哥的座位就在我身后。
我不停的在看向走廊,雖說第一節(jié)課因為美術(shù)老師有事所以改為了自習,但是老步應(yīng)該會來看自習,向來不會遲到的郝哥更不可能在這種情況遲到。
我聽到走廊有了腳步聲,但是是兩個從不同方向傳來的腳步聲,隨后我就聽到了郝哥的聲音。
“步老師,我沒遲到啊~”郝哥的聲音越來越近,我也就看到郝哥一臉淘氣的表情看著前方。
就在我以為郝哥會趕緊溜進來的時候,她卻停在了班門口,她的胸前掛著一樣沒見過的東西,好像是網(wǎng)球拍樣的銅制掛飾。
老步這時也出現(xiàn)在了門口,兩個人互相望著,站著。
“這是什么?”我聽到老步問了這句。
“我媽新給我買的表?!焙赂鐪厝岬幕卮稹?p> 我看到老步微微點頭,然后便慢慢彎腰,漸漸靠近那塊表,停下后盯著那塊表不放。
當時班里能看到這一幕的同學都驚呆了,我也很詫異,滿腦子想的是:這到底是在干嘛???!
郝哥基本上是全身僵硬狀,她緩緩轉(zhuǎn)頭看向班里,有那么多雙眼睛也在看著她,我沖她招手,示意她趕緊進來。可她輕輕搖頭,不知道她是想告訴我動不了還是不想動。
上課鈴響,老步才緩緩起身,用手摸了郝哥的頭一下,溫柔的說:“進去吧,上自習?!?p> 郝哥這才走進來坐到座位上,臉開始變紅。
“其實到現(xiàn)在為止我都不知道當時他們倆是怎么想的。”張可可微笑著,眼睛亮亮的,“但我覺得那是我親眼見過的最美好的畫面,就好像…老步甘愿為她俯首,卻始終不會再親近一寸。”
“你認為步天是喜歡郝格的?”林東發(fā)現(xiàn)張可可的評價跟白洛的角度不一樣。
“嗯。”張可可點頭,“郝哥喜歡老步我是明知的,初中的時候我就鼓勵過郝哥去表白。”說完,不好意思的笑笑。
“為什么你會覺得步天喜歡郝格?”
“很簡單啊,哪個老師會對一個學生那么上心?”張可可理所當然的語氣,“郝哥在初三的時候被一個初一的學生撞了鼻梁,郝哥當時就差點暈過去,幸虧旁邊有魏文扶著,血直接就從鼻腔里出來了。魏文把郝哥攙到水房洗臉,用涼水刺激止血,但是止不住,魏文就趕忙跑到班里到處借紙,那會兒在班里的同學都跑到水房去看郝哥情況如何。也不知道是誰去跟老步說了,老步來水房看了一眼直接走了,后面把整個初中部翻了個遍,只為找那個小子。”
“中考出了成績的第二天我們在外面玩,郝哥正吐槽前一天老步打電話告訴她可以查成績了,趕緊查,然后把結(jié)果告訴他。就又接到了老步的電話問她在哪里,郝哥說在外面,老步問郝哥的媽媽在不在,郝哥說在家里,老步直接下命令似的讓郝哥回家跟她媽媽一起等他去接她們,然后一起去四中找人優(yōu)先報名。后面的網(wǎng)上報名郝哥就是去玩電腦的,還跟老步聊天開玩笑?!?p> 張可可聳聳肩,看著對面的二位,又說道:“你們認為,這是老師對學生的正確態(tài)度?”
井輝看看林東,皺眉思索著這到底是什么。
“不是,但…”也不能就說是喜歡。林東欲言又止,好像剛剛理清楚的線又被新的事實打亂。
林東與井輝走后,張可可從書柜里拿出一本相冊,翻找出了一張照片,那是初中要畢業(yè)的時候郝哥的媽媽專門來學校給她們幾個好友拍的,看著照片里的青澀臉龐,張可可突然想起了當年郝哥的樣子:
“是喜歡。”郝格與張可可考完第一天的期末考試,決定到離學校一個路口遠的公園逛逛。
張可可震驚的看著郝格,說不出話。
“很嚇人對吧?”郝格明白張可可的感受,“但我想了很久,我對老步確實是異性之間的那種喜歡?!?p> 郝格說話時的堅定讓張可可不愿意接受也要接受,她向來穩(wěn)重謹慎,這種事,不會開玩笑。
“那你要怎么辦?”張可可轉(zhuǎn)換了關(guān)心的目標,師生之間,明顯的年齡差,這能有什么結(jié)果?
郝格開始倒著走,側(cè)頭看著張可可說:“不怎么辦,就這樣吧?!?p> 沒有下文。從郝格意識到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她的思想就迅速成熟,對于她跟步天的結(jié)果,心知肚明。
“你不打算告訴步老師?”張可可回想著自己看過的言情小說,好像,不是這么簡單的事。
“我不會告訴他的?!焙赂竦难凵褡兊纳n涼,“起碼初中這幾年不會?!?p> “為什么?”張可可停住了腳步,她感受得到步天對郝格的特殊,所以如果說出來的話會不會就是一個美好的開始?
郝格也停了下來,嘴角掛著笑,可眼神卻一點都沒有笑意:“不能說,就是不能說?!?p> 冬天的風是刺臉的,張可可定定的看著郝格的神情,突然很心疼這個女孩。
“我喜歡他是我自己的事,明知告訴他只能是拉遠距離,我干嘛要那么做?!边@也是郝格說服自己的理由,更何況,她覺得她配不上步天。連這個世界都沒怎么見過的她,在步天眼里永遠都只可能是個學生。
張可可嘆了口氣,她理解郝格的決定,但她卻覺得這么隱忍好難過。
“我寧愿就這么在他身邊為他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他覺得我有一點用,那也是值得的?!焙赂褶D(zhuǎn)回身,往前邊走邊說,“我只能以學生的身份接近他,也許,這輩子,都只能是這樣?!?p> 十幾歲的人說一輩子太遠,但一動心就是一輩子。
木冕剛熬夜畫完圖,她右手揉著眼睛,左手拿著眼鏡,邊打哈欠邊帶兩位警察找畫室里能坐三個人的地方。
好不容易刨出了三個矮凳,木冕首先坐下,用手示意他們兩個隨意。
戴上眼鏡,木冕半閉著眼開口:“為什么要問我二十年前的事情?”
“因為現(xiàn)在步天與幾綜殺人案有關(guān)?!本x回答道,“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們調(diào)查?!逼鋵嵾@話在剛才木冕開門后說過了,不過看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再說一遍也無所謂。
木冕的眼睛突然睜開,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輕聲說道:“怪不得,她要回來。”
林東跟井輝挪了下凳子,然后坐下。
“你們?nèi)栠^郝哥了嗎?”
“還沒有?!绷謻|接話,“因為這些事情也與她有關(guān)?!?p> 皺著眉頭,木冕用手指蹭了兩下鼻子:“你們是想讓我說什么?”
“不是我們想讓你說什么,只要說的是事實就行?!?p> “只說郝哥跟步天的?”木冕想要往后靠卻想起來這是個凳子,差點虛晃過去。
“是的?!绷謻|點開了錄音筆,示意開始。
“郝哥啊,傻?!蹦久崧N起二郎腿,“步天對她好,她就真的動了心,甚至為了步天還傷了金子。”
“我是覺得不值啊,可是每次我們過年回來聚會的時候,郝哥提到步天仍然還是那般的心動?!蹦久彷p笑一聲,“也是不知道該說她無情還是有情。不過在當年,步天確實對她好,在我們這些學生眼里,那真的是拼了命的寵。郝哥那個時候脾氣雖然大,但是很活波,大方又直爽,所以跟男生們玩的很好,我們一班的男生見到她都會叫聲郝哥?!?p> “你不是在二班?”井輝記得白洛的口中木冕跟郝格是一個班的。
“初二的時候我們就分班了,二班跟三班變成了沖刺班,一班跟四班就只是普通班。”木冕攤開手解釋,繼續(xù)說道,“所以當時有男生也會總跟她開玩笑,大家拉拉扯扯,互相打鬧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上完課間操一班就先回班了,后面跟著的就是二班,郝哥是二班的領(lǐng)操,所以就跟在隊伍的中后部,并不在隊伍里。我們班幾個男生就使壞的開著班門等著郝哥,二班要回班一定要經(jīng)過一班,就在郝哥正跟別人說話的時候他們一下子就把郝哥拽進一班了,然后直接把門一關(guān),由最壯實的一個一米八幾的男生守著門。
大家就開始起哄,讓郝哥就呆在一班不要走了,郝哥就開始往出闖,那幫男生就把郝哥的兩個胳膊都拽住,連掙扎都掙扎不了。
做完課間操并沒有多長的休息時間,很快就打預備鈴了,郝哥有些急了,開始跟男生們講道理,鬧可以,但是課也得上。
那會兒的叛逆小伙子們哪里會聽,正是玩嗨的時候,我心里也清楚這么鬧下去老師來了不好看,正想著走過去解圍,就聽到嘭的一聲,那一瞬間,覺得世界都安靜了。
守著門口的男生被門彈出了幾步,門開,是老步憤怒的臉,郝哥當時的狀態(tài)是被兩邊的男生扯著胳膊導致校服的拉鏈都開了,看到這種情景,老步當然不干了,立馬吼道:“放開?。?!”這一聲吼不僅讓我們都哆嗦了一下,男生們也松開了郝哥,走廊里都在回蕩這個聲音。
郝哥其實也有點懵了,她整理下袖子跟拉鏈,老步依舊罵著:“干嘛呢?!沒聽到上課鈴是吧?!扯著她要干嘛?!我就問問你們這幫男生是要干什么?!”
郝哥便向老步走過去,老步低頭,溫和的說了一句“回去上課吧。”郝哥就溜了。
接下來,就是老步的訓斥還有罰站的懲戒,即使要上課的老師走到班門口了,老步也依舊在罵,并且還拉著那位老師一起罵?!闭f到這兒,木冕笑了起來,那些年的那些日子,當時覺得苦,現(xiàn)在想起來卻都有趣。
“步天這么厲害?”之前詢問到的都是步天的溫柔,井輝是真沒想過這個男人還有兇狠的一面。
“初中的時候特別狠,男生要求必須是寸頭,有段時間檢查頭發(fā),老步就右手拿一把剪刀,左手拿一根桌子腿那么粗的木棍在走廊里來回走,看到一個男生,就把手指放進頭發(fā)里,只要超過手指高度,就直接用剪子剪,不服就打。
數(shù)學考試,只要是月考、期中、期末這種考試,數(shù)學不及格的統(tǒng)統(tǒng)在上數(shù)學課的時候站起來,把左手伸出來,用桌子腿粗的木棍抽手掌心,差幾分抽幾下,男女一樣,沒有例外。不抽右手是為了讓你繼續(xù)寫作業(yè)。
因為我們抄作業(yè)當著面把我們作業(yè)本全都撕了,大發(fā)脾氣;不好好聽課,直接飛黑板擦的時候也有;有人跟老步頂嘴,老步一腳踹跪下的也有。
不過在這些暴力行為發(fā)生的時候,有一味藥,絕對靈。”木冕故意停了下來,看向二位警察。
“郝格?!绷謻|竟然接了話。
木冕點頭:“對,撕作業(yè)本那次要不是把郝哥嚇的抱著羽絨服發(fā)抖,老步估計把我們都能撕了;抽掌心的時候郝哥都是閉著眼的,老步走過郝哥座位都會留一句:沒事;課堂再鬧,只要郝哥狀態(tài)積極,老步都不會發(fā)火,最多大點聲讓我們安靜。
那個時候的我們,是指著郝哥活的。”木冕放下腿,抬起眼鏡,揉了揉眼睛。
“你們不好奇為什么步天獨獨對郝格特殊嗎?”井輝是真的好奇。
“當時是佩服大過好奇,佩服郝哥搞得定老步,佩服郝哥可以跟老步處的那么好?!蹦久岬ǖ拇鸬?。
“那你現(xiàn)在覺得步天那樣是為什么?”林東開口問道。
“因為…”木冕想了想,“你們真的覺得,什么事都有原因嗎?或者,都說的清楚原因嗎?”
這兩個反問,讓林東如過電一般的意識到了什么。
郝格對攝影的興趣因為這次雜志拍攝被徹底點燃,跟攝影師討論的相當熱絡(luò),明亮在一旁看著,竟然嘗到了醋味。
老楊急切的走進攝影棚,把梁哥跟明亮叫在一起,輕聲說道:“師父來滬東了,現(xiàn)在在小園子。拍攝完我們要去見他吧?”
“那肯定?!绷焊绻麛嗟幕卮?。
“拍完得幾點了?師父等不等得了?”明亮看了眼房間里的表,已是下午四點十分。
經(jīng)紀人被叫過去說了情況,便去跟攝影師溝通,攝影師給的答復是,起碼還要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以后是七點十分,這里離小園子有點距離,開車四五十分鐘,那我給師父回話我們大概八點回去拜訪?!崩蠗钏阒鴷r間安排著。
梁哥與明亮同時點頭,連幅度都一樣。
這么多年的搭檔,他倆總是在細微之處將默契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經(jīng)紀人跟攝影師溝通時,郝格是聽到了的:卓云舟嗎?卓成軒的創(chuàng)始人,在網(wǎng)上看過他的相聲,長的并不起眼,但是那雙眼睛以及氣場,都透露著他的野心。
沒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背著欺師滅祖的罵聲在二十年前出來自創(chuàng)一派呢?并且在這二十年間將卓成軒變成了如今相聲界的中流砥柱,以前罵他的,現(xiàn)在也得仰仗著他給的資源。
又是一組照片拍攝結(jié)束,梁哥與明亮松了松身子,走出攝影棚,去服裝室換下一套衣服。
穿著花襯衫的明亮走了進來,郝格忍不住笑出聲,豎起大拇指說道:“拍出來好看,拍出來好看,哈哈~”
明亮也跟著笑,因為梁哥的更夸張,甚至還有點露肩。
在燈光師跟攝影師調(diào)節(jié)器材的時間,明亮湊到正在玩相機的郝格身邊,說道:“格子,晚上跟我回小園子見師父吧。”
這一句,差點讓郝格掏盡身家賠一個相機。
膽戰(zhàn)心驚的抓住了剛才在空中旋轉(zhuǎn)的相機,郝格震驚的看著明亮:“什...么?”
明亮也被相機的脫手嚇了一跳,好在接住了:“你把相機放椅子上吧,然后我再說一遍?!?p> 郝格抱緊了相機,搖頭:“不不不,萬一一會兒我又沒受住,一屁股坐下去,那是肯定要賠的了?!?p> 被可愛到的明亮笑了起來,伸手拍拍郝格的頭:“那就不放~晚上跟我回小園子見師父吧?”
“不要了吧,我這貿(mào)然去見不好?!焙赂窀杏X心跳在加速。
“你不用怕,師父早就聽說過你了。”明亮拉住郝格抱著相機的手指,安撫著。
“他早就聽說過我了?”郝格的不安油然而生。
“對啊,你之前不是還跟著你的領(lǐng)導去過卓成軒公司談法律顧問的事嗎?那個時候,我們兩個也見過面,師父也就聽說了你?!?p> “而且后來我們兩個熟識,師哥他們來問,也是要反饋給師父的?!泵髁琳Z氣溫柔,但見師父是什么意義,他并不想細說。
郝格微微點頭,擔心的看向明亮:“那也不好吧,你們是徒弟,我是什么?”
“朋友啊?!绷焊缱吡诉^來,從剛才他就一直留意著他們兩個,亮剛才跟他說了心思,他也同意了,見個朋友,沒什么大不了的。
明亮轉(zhuǎn)頭沖梁哥挑了下眉毛。
“只是朋友就能見?”郝格的聲音里伴隨著驚訝。
梁哥笑道:“那你是不知道做我們這行的交個外行的真心朋友有多難?!?p> 明亮附和的點頭,捧哏的屬性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郝格仍在猶豫,她沒想過也不敢保證,把進程撥快了的后果是什么。
見郝格依舊在擔心,明亮一下抱住了她,沒有鼓足多大的勇氣,他只覺得這個時候要讓格子安心。
“放心吧,有我呢,就是見個面,然后我們?nèi)コ曰疱仭闭Z氣溫柔卻有力量。
鼻子里滿是男士香水味道的郝格卻被這個擁抱感動到了。她微微笑了起來,應(yīng)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