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兄弟與真相

　　<四十分鐘后，提豐XI的地表某處…>

　　黑色巖石質地的地表上爬滿了青苔，這顆星球在過去一定是昏暗而潮濕的。

　　可是現(xiàn)在，一道覆蓋了整個行星地表的火墻正隨著回光返照的恒星最后釋放的強烈熱量吞噬著它，灼熱的毀滅之潮無情地摧毀其所過之處的一切。

　　凱爾·奧羅夫身形矯健地爬到了一座小型星靈圣壇的巖壁之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眺望著遠方。

　　他身后的五個幽魂們正隨著伊芙的指揮將一個圣壇中心的泉眼上，用于收集地嗪的星靈裝置和死去的幾個黑色金屬追獵者和探機的殘骸搬運到他們自己降落到地表的運輸機中。

　　更多的十幾個狂戰(zhàn)士則是歪七扭八地躺倒在圣壇的四周，他們不是被狙擊步槍的子彈射穿了額頭，就是渾身上下滿是燒傷和閃電轟炸之后的傷痕。

　　一個幽藍色的少年虛影宛若魂靈一般飛向了凱爾的身邊，隨后的一陣閃光中，科林·費斯的實體顯現(xiàn)了出來，隨著凱爾一同眺望著戰(zhàn)場的遠方。

　　這是這個年輕人與生俱來的天賦——與未來由大主教阿塔尼斯設立的，用于彌補裁決官（Judicator）階層戰(zhàn)士們巨大損失的使徒（Adept）們的幽能能力格外一致。

　　事實上，在凱爾記憶中的官方漫畫里，這個少年就是憑借著這一手掏出了自己的母校，烏薩上的帝國幽靈學院，和父親一起流亡到了尤摩揚，加入了護國軍的暗影衛(wèi)隊。

　　“哼…看來由威爾教官指揮的尼米西斯號也并沒有降低作戰(zhàn)水平?！?p>　　將遠方的一切看在眼里，凱爾抱著胳膊，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三艘泰倫宇宙戰(zhàn)艦巨大的艦體壓迫著云層降低高度，ATS散亂的炮火光線席卷著地表高地上，薩爾那加金字塔狀的神廟前塔達利姆星靈基地中的一切。

　　四艘體積姑且對等的黑色虛空艦從星門中散發(fā)著紅光折躍而來，然而在赤色的水晶還未充能完畢，它們就被如同蜂群般的女武神護衛(wèi)艦密集的導彈群擊墜，和后方被尼米西斯號艦首發(fā)射的大和炮炸成兩半的黑色航空母艦一起墜毀在了自己的基地中。

　　血色的煙霧隨著戰(zhàn)艦墜毀的爆炸此起彼伏，對地表上自己的軍隊和基地造成了更大的殺傷。

　　“看吧，孩子?！?p>　　凱爾轉過頭來，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身邊呆然的科林，然后轉過頭來繼續(xù)觀望著戰(zhàn)場，從兜里掏出了一根煙叼在嘴上點燃。

　　“這就是戰(zhàn)爭…還有如果你在戰(zhàn)場上遇到這些紅色的星靈，能跑就跑?！?p>　　看著凱爾，科林張了張嘴猶豫地想說些什么，卻最終選擇了沉默。

　　少年腦中的震撼與微弱的恐懼盡數(shù)清晰地被凱爾捕捉著，他知道，尤摩揚相對溫和的訓練并沒有讓這個年輕人足以鎮(zhèn)定地接受這一切殺戮與毀滅。

　　比起泰倫帝國培養(yǎng)杰出多面手的烏薩學院，暗影衛(wèi)隊的幽靈們更像是泰倫內戰(zhàn)之中滲透型的特工…在凱爾看來，除了這一點，相比之下他們從各種方面都弱上了不少。

　　“塔達利姆鄙視一切，敵視一切生物…你聽…”

　　金色的光霧從雙目中逸散，凱爾引導著身邊的幽靈少年平心靜氣地閉上眼，擴散出幽能感應，捕捉著遠方隨著幽能波動的，模糊的心靈怒嚎聲。

　　塔達利姆的晉升者們不負所望地高聲詛咒，怒罵著天空中的三艘戰(zhàn)艦和雷諾的名字，就像是在為自己的無能尋找發(fā)泄的借口那樣。

　　在近百架女武神護衛(wèi)艦們回歸佩加索斯號之后，數(shù)量更為驚人的女妖轟炸機就從海伯利昂號和尼米西斯號的側面蜂擁而至，毫無阻礙地轟炸著下方的塔達利姆狂戰(zhàn)士和追獵者們，以及他們的那些失去了防備的基地。

　　光子炮塔射出的紅色光球徒勞地打擊在三艘巨大戰(zhàn)艦表面的能量護盾上，而海伯利昂號艦首射出的一束大和炮則是輕易地擊毀了薩爾那加神廟邊的一架幾十米高的巨像，讓它的四只纖細的金屬腿頹然地折疊，身體倒在了神廟上，爆炸成了一團紅色的光團。

　　“但是不用擔心。”

　　凱爾的右手按在了科林微微顫抖的肩膀上。

　　“我們的力量也不可小覷，我很慶幸，他們都還沒有使用核彈…”

　　“——下賤的泰倫人！”

　　隨著薩爾那加神廟在集群導彈的轟炸下炸裂，一個憤怒的嚎叫聲回蕩著。

　　“——詹姆斯·雷諾！一千次湮滅也不足以償還你們的罪責！”

　　“...再有就是最好別碰太多地嗪，孩子?！?p>　　凱爾玩味地對遠方挑了挑眉，丟掉了煙頭之后轉身一躍而下。

　　“回家了——他們完活了，咱們也該離開了?！?p>　　在科林才回過神來隨著凱爾躍下高坡的時候，

　　數(shù)千公里長的火墻釋放著噬人的熱浪緩慢推進著，黑色的特殊行動運輸機輕巧地飛向了遠方的天空。

　　……

　　<一個半小時后，海伯利昂號的酒吧…>

　　“...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小子。”

　　“嗯？”

　　回到了熱鬧非凡的，海伯利昂號的酒吧，凱爾和雷諾找了一張靠近角落的空桌子喝著酒。

　　酒吧的中心地帶被狂歡的人群吵鬧著填滿，而電視中播放的廣告——“加入幽靈計劃，這是法律，也是義務”，則絲毫沒有任何人關心。

　　畢竟唱碟機中播放的“We Didn’t Start the Fire”的確非常輕快和吵鬧。

　　“...介意說出來聽聽嗎，天吶，為什么最近我們兩個里總要不正常一個。”

　　被雷諾隨口開了個玩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凱爾愣了愣神，才搖著頭苦笑著喝了一口自己三角水晶杯里的泰拉朵。

　　這些恣意狂歡，宣泄著自豪與驕傲的游騎兵們，包括自己面前的這位領袖，即將面臨深深震撼內心，動搖意志的挑戰(zhàn)。

　　凱爾知道，他不僅無法阻止這一點，而他自己也恰恰是這場挑戰(zhàn)的始作俑者之一。

　　“高興點，莫比斯的那些家伙已經建立了新的家園…而且一大筆慷慨的報酬也已經在路上了。”

　　看到凱爾已經不再憂愁地出神思考著什么，雷諾寬慰地抬了抬眉毛，舉杯灌了一大口冰鎮(zhèn)威士忌。

　　“也許你只是需要更多的休息，沒問題的，之后大家一起去亡人港娛樂娛樂，畢竟一兩天的功夫世界也不會毀滅?！?p>　　“我應該說…好吧，大概是，好吧?！?p>　　“來吧，我們回到艦橋等著那些家伙帶著他們錢來?！?p>　　雷諾伸手抓住了凱爾的手腕站起身來，一種毫無保留的關切之情流入了凱爾的腦中。

　　“是啊…”

　　凱爾低頭看了看手腕，振作精神嬉笑著拍掉了雷諾的手。

　　“也對…走吧吉姆，想那么多也沒什么用。”

　　玩味地看了看凱爾，雷諾邪笑著，學者泰克斯的樣子抬起了右手…

　　“嗷！”

　　……

　　<艦上時間20:00，莫比斯集合點…>

　　藍色，紅色和白色的三道光芒閃動著撕開了宇宙空間，三艘巨大戰(zhàn)艦瞬間折躍到了宇宙空間中。

　　靜謐一片的黑暗中，只有群星在安靜，無言地閃耀著。

　　除了游騎兵的三艘戰(zhàn)艦之外，卻并沒有任何折躍的跡象和宇宙艦船的影子。

　　“看來莫比斯的人遲到了?！?p>　　麥特·霍納困惑地皺著眉，低頭看了看手腕上手表的指針。

　　“很奇怪…”

　　愜意地靠在椅子上，將雙腿交疊著翹在星圖上，雷諾攥著酒壺瞥了一眼身邊的凱爾。

　　“.…..”

　　擺出了一張無辜又無奈的臉，金色的雙瞳和雷諾對視著，后者聳著肩攤了攤手掌，隨后看了看身邊穿著藍色CMC機甲的泰克斯，兇狠的大漢以相似的表情有樣學樣地做了個同樣的動作。

　　然而異變，卻在接下來的三秒之后不期而至。

　　密密麻麻的，不自然的閃光出現(xiàn)在了艦橋窗外可見的，正對面的宇宙空間中。

　　數(shù)十艘巨大的戰(zhàn)列艦紛紛折躍而至，為首的一艘體積甚至比起海伯利昂號來都相差無幾。

　　“長官！偵測到帝國的戰(zhàn)艦信號，為首的是蒙斯克的旗艦！”

　　凝視著星圖中突然彈出的虛擬屏幕上翠綠色的戰(zhàn)巡艦虛影，麥特·霍納鎮(zhèn)定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驚愕。

　　“噢...見鬼的。”

　　咬著雪茄的泰克斯低聲咒罵了一句，他身邊的凱爾卻和麥特一起看向了座椅中的雷諾。

　　雙腿從星圖上放下，雷諾拔出了腰間槍套中的柯爾特左輪手槍，打開彈巢將里面唯一的一顆，彈殼上鐫刻著“正義”的子彈甩進了銃中。

　　“他們的護盾處于關閉狀態(tài)，”愁眉不展的麥特低下頭仔細地檢查著突如其來的，星圖上顯示的帝國艦隊中為首的戰(zhàn)艦“布希法洛斯（Bucephalus）號”的數(shù)據(jù)狀態(tài)，“長官，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準備好連接登陸橋，麥特！帶我們過去！”

　　雷諾猛然地從椅子中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邁開了堅毅的步子向著艦橋的大門走去。

　　“可是長官，這太危險了！太過不明智…”

　　“你要一…嗷！”

　　“別擔心！”

　　狠狠地拍了一把泰克斯金屬盔甲的后背，將他拍了個踉蹌，泰克斯身后的凱爾淡定地對著麥特露出了微笑，隨后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會跟著他們兩個老粗，放心?！?p>　　隨后，他便在麥特擔憂與無奈的視線中，推著指尖捏著雪茄，罵罵咧咧的泰克斯跟上了雷諾的腳步。

　　……

　　<五分鐘后，布希法洛斯的通道區(qū)A…>

　　“噠噠噠噠噠噠…”

　　身穿著自己黑色CMC動力機甲的雷諾和泰克斯端著高斯步槍一左一右地靠著通道兩側的金屬墻壁躲避著鋼釘?shù)凝R射，在這個狹窄的走廊對面就是布希法洛斯艦橋的大門，以及五六個身穿著紅色動力甲，使用高斯步槍不斷射擊的再社會化帝國陸戰(zhàn)隊員。

　　遞給了泰克斯一個眼神，雷諾和泰克斯齊齊默契地點了點頭，泰克斯從腰間掏出了一個灰色的手榴彈。

　　然而這時，雙目中金光閃動的凱爾以面前展開的護盾阻擋著鋼釘，優(yōu)雅地走到了兩個人中間的走廊中，迎著彈雨用右手阻止了泰克斯拉開手榴彈上的拉環(huán)之后，向著前方的金屬走廊中沖鋒奔跑而去。

　　“喝…??！”

　　一聲咆哮，停在艦橋大門前的凱爾大喝了一聲，周身散發(fā)出的金色閃電隨著地板剎那間擴散到了四周的陸戰(zhàn)隊員們身上。

　　燈光一明一暗，最終恢復了亮起之后，陸戰(zhàn)隊員們紛紛抽搐著倒在了地面上，身上的動力機甲停止了工作，盔甲內和背后動力系統(tǒng)的光芒全部暗淡了下來。

　　“上吧，吉姆?！?p>　　轉頭向左看了一眼緩步走來的雷諾，凱爾皺起眉，堅定地和雷諾一起微微頷首后讓開了面對正門的中間位置。

　　艦橋的大門隨著蒸汽聲相對打開，端著高斯步槍的兩名陸戰(zhàn)隊員和雙手虛握，纏繞著金色電弧的凱爾一同沖了進去。

　　然而在那個寬敞，華麗，徹底涂裝為了金色和紅色，宮殿一般富麗堂皇的艦橋大廳中，卻只有一個身穿著紅色披風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落地窗前，像是在淡然地欣賞著窗外的星海。

　　唱碟留聲機中傳出了悠揚的歌劇聲，就像是它的主人一樣有條不紊，雷諾將高斯步槍丟在地面的紅毯上幾乎沒有發(fā)出絲毫響動，唯有拔出腰間的柯爾特手槍，按下槍栓時才發(fā)出了一聲金色指針撞擊的輕響。

　　“轉過來，面對我阿克圖洛斯，我要你親眼看見這一幕！”

　　槍口指著落地窗前那個記憶里無比熟悉的，高大健壯的背影，雷諾一臉決然地開口說道。

　　“...你不會在這里找到我父親的，詹姆斯·雷諾?！?p>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個陌生而悅耳的青年男聲，窗前的那個紅色披風的身影抬起左手，將留聲機上的指針從黑膠碟上拿開，緩緩地轉過了身形…

　　那是一個散發(fā)出的氣度與身形，和阿克圖洛斯·蒙斯克氣質極為相似的年輕人?；疑碾p眸，筆直的暗金色眉毛，一身卓爾不凡的儀式正裝，金色的長發(fā)一絲不茍地扎成辮子垂在腦后，英俊的臉頰宛若精心雕刻的塑像。

　　“我，是瓦倫里安·蒙斯克，帝國正統(tǒng)的繼承人，同時也是莫比斯基金會的擁有者?！?p>　　狹長的雙目中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環(huán)視著雷諾身邊舉著高斯步槍的泰克斯，柯爾特手槍正對自己的雷諾，最終落在了放下了雙臂，雙目恢復了正常的凱爾身上，嘴角浮現(xiàn)出了一種神秘的，耐人尋味的弧度。

　　“告訴我，為什么我不能現(xiàn)在就殺了你。”

　　雷諾面沉如水，蘊含著怒意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從牙關中咬出。

　　“呵，因為…”

　　瓦倫里安淡然地轉向了雷諾，臉上顯現(xiàn)出了和阿克圖洛斯如出一轍的，極度的堅毅和自信，灰色的雙眸中顯現(xiàn)出了一種銳利的光芒。

　　“...我可以帶給你你夢寐以求的一個機會。”

　　審視著雷諾臉上每一個微小的變化，瓦倫里安面色如常地凝視著他，微微頓了頓。

　　“...一個拯救莎拉·凱瑞甘的機會?！?p>　　雷諾的雙眼不可思議地睜大，掠過了一絲茫然的光芒。

　　然而隨后，他身邊的凱爾卻神秘地微笑著伸出了右手，慢慢按下了他端舉著柯爾特左輪的手臂。

　　在雷諾和泰克斯齊齊轉來的目光中，凱爾緩緩地向著前方的瓦倫里安走去。

　　兩個年輕人面對面對視著，在雷諾和泰克斯的眼中，瓦倫里安灰色的雙眼中光芒閃動，英俊的臉上顯現(xiàn)出了一種古怪的，格外愉快的笑容，拿起了留聲機邊桌面上似乎早已預備的一瓶紅酒，拔出了上面的軟木塞子。

　　“Brothers forever（永遠的兄弟），維塔利…說句實話，我喜歡你現(xiàn)在的眼睛?！?p>　　舉起了酒瓶，瓦倫里安喝下了一大口深紅色的酒液，然后將瓶子自然地遞到了默契地早已伸手等待的凱爾手中。

　　“謝謝，不過這可不明智。”

　　在雷諾和泰克斯驚愕的目光中，緊握著紅酒瓶的凱爾目光閃爍地與一臉欣慰微笑的瓦倫里安對視著，朗聲地大笑了出來，仰起頭喝了一大口微酸綿柔的紅酒。

　　兄弟，計劃...一連串的回憶如同幻燈片一樣閃現(xiàn)在了雷諾嗡嗡作響的腦海中...

　　隨后，凱爾所說出的每個音節(jié)，都像是讓他身后的兩個大漢墜入了冰窟。

　　“Brothers forever（永遠的兄弟），尤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