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反思與新的方向

　　她并不畏懼自己早已經(jīng)變成了怪物，不再是人類這件事。

　　凱爾曾經(jīng)對她說過，只有變成怪物才能保護(hù)自己，以及自己所愛的人。

　　因此，她的心中再也沒有了對于自己殘破扭曲身體的憎恨和恐懼。

　　取而代之的是，她尋找到了自己生命中新的意義與方向。

　　還有為之努力奮斗的道路。

　　“放開我，該死的人類！”

　　由陸戰(zhàn)隊(duì)員和掠奪者傭兵所組成的圓形陣列之中，槍彈噪鳴的聲音此起彼伏。

　　菌毯遍布的地面上，由六只派加獸鉗制住了身體的蟲巢女皇半人馬狀的身體高高地向后不自然地拱起——她是被四對凱撒鐮刀生生鉗住，掰成了這個姿勢的，為的就是她的骨釘無法發(fā)射，不會傷害到派加獸們深愛的小主人。

　　“噠。”

　　阿莉格拉按著頭上的貝雷帽，輕巧地從她乘坐的派加獸頭上跳了下來。

　　無言地小步走向了蟲巢女皇，阿莉格拉面無表情地抬起了嬌俏的臉蛋，與女皇憤怒的金色雙目對視著。

　　“一個被感染者！”

　　蟲巢女皇沙啞的嗓音中滿是錯愕。

　　“她的幽能很像女皇…不！放開我，你們這些野生的渣滓！”

　　雙目中暗金色的幽光閃動，蟲巢女皇試圖奪取派加獸們的控制權(quán)，然而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根本無法與這些“野生異蟲”建立統(tǒng)治鏈接。

　　原因很簡單——一個更為強(qiáng)大的心靈鏈接阻止了她。

　　異蟲并不是單純的生物兵器，下位者就能夠輕而易舉地被上位者奪得心靈和身體的控制權(quán)。

　　在原本掌控著下位異蟲的“中樞”——不論是腦蟲，王蟲，還是蟲巢女皇，在它們還活著的時(shí)候，即便是強(qiáng)大如刀鋒女王，亦無法奪取它們麾下異蟲的精神。

　　因?yàn)榧幢闶窍挛划愊x，也會選擇自己的主人，直到它們變得“野生（feral）”為止。

　　“你…你要做什么！”

　　看到阿莉格拉向著自己走來，背后的四條觸手由于本身的強(qiáng)韌彈性肌肉而張開，伸長，蟲巢女皇嘶啞的嗓音變得顫抖不安。

　　“……”

　　走到了距離蟲巢女皇不足兩米的距離，阿莉格拉的眼神變得無比堅(jiān)毅，雙目中微弱的青色光芒閃動。

　　“嗖！”

　　四根觸手齊齊而出，刺入了蟲巢女皇的胸前，以及下方的身體兩側(cè)的骨板，深深地扎入了柔軟的肉體。

　　“不?。?！”

　　感覺到體內(nèi)的生命不斷地流逝，蟲巢女皇絕望地嚎叫著，扭動抽搐的身軀卻被派加獸們以更為巨大的力量困住。

　　漸漸地，她的掙扎越來越微不可查，裙帶狀肉膜覆蓋的側(cè)肢脫力，巨大的身體頹然地坐在了地上，上半身佝僂著，頭顱低垂。

　　“…我不會感到抱歉?！?p>　　小姑娘低沉沙啞的嗓音中隱含著一種悲戚，閉上雙眼，隨即決然地睜開，收回了兩根觸手后再度插入了蟲巢女皇的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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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shí)，臨近莫比斯研究大樓C區(qū)的街道廢墟中…>

　　隱匿身形的凱爾·奧羅夫邁開了健碩的雙腿，在一群群悠閑地巡邏著的異蟲隊(duì)伍中宛若微風(fēng)一般急速奔跑著。

　　感謝斯臺特曼發(fā)明的異蟲菌毯適性戰(zhàn)靴，踩在菌毯上的凱爾在隱匿了身形之后，只會被天空中的王蟲們認(rèn)作是一只普通的異蟲單位，其存在甚至微不可查。

　　“呼…呼…”

　　大口呼吸著，凱爾不斷地向著頭腦中感應(yīng)到的那個幽能信號跑去。

　　戰(zhàn)靴踩在菌毯上吸取著能量供給著戰(zhàn)衣，讓身上的裝備除了風(fēng)衣之外幾乎沒有了重量。

　　幸運(yùn)的是，刀鋒女王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棘手，不再選擇追獵凱爾而是按照原本的計(jì)劃沿著城市廢墟的街道游走，釋放幽能調(diào)查著那些研究大樓中殘留的數(shù)據(jù)和信息。

　　“教授！”

　　使用幽能心靈感應(yīng)，凱爾沉默地捕捉到了遠(yuǎn)方基地中的史蒂夫。

　　“凱爾！你在腦子里跟我說話？”

　　“對——長話短說，阿莉格拉是怎么過來泰拉朵這邊的？”

　　縱身一躍跳過了一只懵逼回身的擋路蟑螂，凱爾毫無阻礙地跑上了高地，看到了正在激烈交戰(zhàn)異蟲，破壞著蟲巢的雇傭兵們。

　　以及阿莉格拉小戰(zhàn)車大小的派加獸們和一只蟲巢女皇。

　　“阿莉格拉？那孩子不是說是你允許她參與戰(zhàn)斗的嗎，還有她的那些小犀牛?！?p>　　“.…..”

　　凱爾一個踉蹌差點(diǎn)摔在滿是菌毯的道路地面上，一個緊急剎車，不可置信地看著遠(yuǎn)方的研究大樓底部。

　　蟲巢女皇的頭部，以及身體上插著阿莉格拉那讓凱爾無比熟悉的觸手。

　　暗紅色的肉管如同彩虹一樣高高拱起，阿莉格拉就站在那個萎靡的蟲巢女皇面前。

　　“嘩啦…”

　　凱爾視線所至的百米之外，蟲巢女皇的身體由內(nèi)而外地爆開，鮮血飛濺在了身邊的派加獸們身體上的甲殼上。

　　…與此同時(shí)，幾條街道外，釋放著暗金色幽能席卷一座研究大樓的刀鋒女皇雙目微微一怔，向著另一個方向轉(zhuǎn)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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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分鐘后，?？肆λ惯\(yùn)輸船的船艙中…>

　　“這實(shí)在是太危險(xiǎn)了，親愛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空蕩的運(yùn)輸船艙中，凱爾被一群傻笑著的派加獸包圍著，不安地來回踱著步，脫掉了手套的雙手捂著臉，一時(shí)語塞。

　　“我…我只是想…”

　　低垂著小腦袋，阿莉格拉蔫蔫地站在凱爾面前，連背后的觸手都有點(diǎn)沒精神地耷拉在了金屬板鋪就的地面上。

　　“像這樣突入蟲巢，襲擊一個女皇！”

　　停下了腳步，凱爾抓狂地面對著垂頭喪氣的少女揮舞著胳膊。

　　“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xiǎn)，”他提高了嗓音，唾沫甚至噴到了少女頭上的貝雷帽上，“如果我們撤離的晚了點(diǎn)的話你們就都得…嗷！”

　　被突如其來的巨力拱了一下右側(cè)的腰腹，凱爾驚叫著向著側(cè)面踉蹌了兩步。

　　“誰…見鬼的！”

　　一只派加獸對著他怒目而視，剛才就是它悄悄前進(jìn)了一步，低下頭用頭頂?shù)募讱ろ斄藙P爾一下。

　　?？肆λ惯\(yùn)輸船飛向了泰拉朵VIII的天空，突破了大氣層，進(jìn)入了宇宙空間。

　　艙室的頂部和四周，男女傭兵興奮激昂的大笑聲和呼號聲此起彼伏，而房間中的氣氛則是變得沉默得有些尷尬。

　　“不要…”

　　阿莉格拉皺起眉，有些不悅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派加獸，那只大個怪物則是蔫蔫地，垂頭喪氣地向后退了一步。

　　“...哎?！?p>　　凱爾深深地發(fā)出了一陣鼻息，神色復(fù)雜地看了一眼少女和猛獸，干脆喪氣地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盤起了雙腿。

　　“你知道嗎…姑娘。”

　　抬起頭，凱爾與走到他面前跪坐在地上，雙目含淚的少女對視著。

　　“最開始，我只是想試試看——能不能給多你找一些玩伴和保護(hù)者，才帶你去了那個帝國實(shí)驗(yàn)室?！?p>　　伸出右手，凱爾撅起了嘴，無奈地?fù)u了搖頭撫摸著阿莉格拉溫?zé)岬男∧槨?p>　　“異蟲感染…是沒有解藥的——它更像是一種生物進(jìn)化，這些異蟲組織進(jìn)化和變異的速度令人驚訝，而它們表面上又都是對…肉體有益的，而且不會產(chǎn)生排異?！?p>　　角質(zhì)化的小手按在凱爾的手背上，阿莉格拉顫抖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行熱淚流下。

　　“我不希望你會感到孤單…和絕望，我希望你能在海文星上好好地生活。有了那只大家伙和這些小的，居民們會很感激你的存在，和它們提供的保護(hù)。”

　　凱爾所說的“大家伙”，指的是那只從阿文努斯追隨著阿莉格拉來到了海文星上，被凱爾命名為“威震天（Megatron）”的獨(dú)眼雷獸。

　　“我知道…”

　　阿莉格拉濕潤明亮的雙眼與凱爾對視著，微弱幽能震蕩的沙啞嗓音中夾雜著一種少女的柔和感。

　　“但是我不想就這樣…生活在沒有意義的平和中?！?p>　　少女閉上眼，任由淚水從臉頰上滑落。

　　“凱爾，”這是她第一次叫出了凱爾的名字，“是你一直在保護(hù)我…和那么多人一起在戰(zhàn)斗…”

　　“這就是我們努力的意義所在?！?p>　　向前探著身，凱爾用左手輕輕抹了抹少女右側(cè)臉頰上的淚水。

　　“我也想…我也想為了大家做些什么?！?p>　　恍惚之間，凱爾似乎看到了面前的少女與伊芙的輪廓重合了。

　　在一種類似與自己愛人心意合一而構(gòu)建出的心靈鏈接中，凱爾感受著少女那炙熱的，滿是希望的靈魂和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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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物?！?p>　　“怪物！”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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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遠(yuǎn)的回憶重新染上了色彩，一個粗獷的，有著俄式口音的男聲回蕩在了腦海中。

　　也許，過于狹隘和武斷了的，是自己這個一直獨(dú)力保守秘密的“賢者”的眼界。

　　而不是這個世界上，這個宇宙中那些已經(jīng)命中注定了的存在。

　　“希望…一直都存在，盡管其過程可能格外曲折?！?p>　　凱爾喃喃感慨著，頭腦中已然閃過了一個清晰的靈光。

　　“…你說的對，親愛的，我必須道歉?！?p>　　何必循規(guī)蹈矩呢——既然現(xiàn)實(shí)世界中，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與模糊虛擬的未來前所未有的變化。

　　最大的變數(shù)就是自己，那么不妨，由自己來決定未來，而不是那些命運(yùn)已然注定了的人。

　　然而少女卻有些不安地?fù)u著頭，貝雷帽下角質(zhì)化的發(fā)束搖晃著，發(fā)出了沙沙的輕響。

　　“全艦組人員注意！”

　　艙室的廣播中傳來了史蒂夫的聲音。

　　“三秒鐘后即將躍遷，倒計(jì)時(shí)開始！三，二，一！”

　　兩艘巨大戰(zhàn)巡艦和與之相比小了好幾圈的海克力斯運(yùn)輸艦瞬間消失在了泰拉朵VIII外側(cè)的宇宙空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