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警察回到東環(huán)所時,所里根據(jù)“分局的指示”,已經(jīng)將海哥押在審訊室。
一名協(xié)警,正在照看他。
“齊警官!”
年輕警察推開門進(jìn)去的時候,協(xié)警稱呼了一聲。
“我叫齊文?!?p> “咱們這也算正式認(rèn)識了?!?p> “不是審你!”
“跟你聊點事,知道多少跟我說多少就行?!?p> 年輕警察自報家門后,倚在桌前,自顧自說起來,頗有些吃定對方的意思。
海哥畢竟是混道上的,也算是有點經(jīng)驗,完全沒把齊文當(dāng)回事,懶散的靠在凳子背。
“96年的時候,你去北郊報廢車市場買過一輛貨車?!?p> “手續(xù),當(dāng)時是你辦的,名字落的張成?!?p> “介紹介紹!”
齊文的問話形式很新穎,并沒遵循傳統(tǒng)式的流水賬問答。
話里的意思也很明顯:你不說我也能搞明白,現(xiàn)在來問你,是給你機(jī)會。
海哥這才正眼瞧了一下問話的警察,眼神里透著冷光。
“沒什么可介紹的?!?p> “貨車購價兩萬,海哥多給了我三千,權(quán)當(dāng)賺個跑腿錢?!?p> 海哥敷衍著答話期間,齊文細(xì)致地觀察了一下他的身體動作,先是略有緊張,隨后切回放松狀態(tài)。
對方很聰明,既沒打算說真話,也準(zhǔn)備故意拖著時間。
“行啊,海哥,還挺仗義!”
“這是打算替張成瞞下來?”
“我知道,混你們這條道的,都講究個義字?!?p> “你也算做的不錯了,口風(fēng)嚴(yán)實?!?p> “可張成不是這么想的,你這虧,還真吃大了!”
齊文的這番話很有趣。
既然敢跟分局的人要大案子參與權(quán),他自然也不是孬貨,可謂反應(yīng)迅捷。
一沒打算逼問,二沒打算生搬硬套,只回身摸去了桌上的黑色塑料袋。
袋子是他進(jìn)來時拎在桌上的。
他隨手摸出一塊,展在海哥面前。
“這你熟悉吧?”
“我實打?qū)嵏阏f,這是所里處理肇事扣下來的?!?p> “你昨天帶人去追高波的時候,人家張成已經(jīng)在高架橋上等著實施下一步計劃了?!?p> “按你的話說,也確實沒錯,你就是個跑腿的?!?p> “在他眼里,沒什么價值,可有可無?!?p> 海哥登時雙目賊亮,盯著貨車車身的碎片端量了一陣子。
在確定齊文所說不假后,臉色霎時轉(zhuǎn)為氣憤。
“成哥在高架上攔的高波?”
“他寧可用你當(dāng)誘餌,前后費了這么大勁,怎么可能只為一個高波?!?p> “是北江分局那倆警察?”
海哥思忖片刻,問向齊文。
在他的角度和角色里,也只能這樣推測,畢竟張成的真實想法和肇事動機(jī),分局都還沒弄明白。
更別說臨時受任的東環(huán)所。
眼下的情況,齊文也只能借著海哥辦貨車手續(xù)的供述深追。
“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們想知道的也是這個?!?p> “我來問你,具體代表什么意思,你也懂!”
“不用我再重復(fù)一遍法律條文的規(guī)定了吧?”
“所以說,既然已經(jīng)被涮了,也不是你違了道義,你只管說出來,剩下的活,我辦!”
海哥半信半疑的看著齊文,再次陷入思想斗爭。
畢竟這個節(jié)骨眼上,棋錯一步,就是滿盤皆輸。棋走對了,興許還能有條明路。
“公然斗毆尋釁,加上弄車這事,得關(guān)多少年?”
“三五年?”
“我也不要求什么,車的事,我可以告訴你!”
“給我爭取一下,減點刑,能減多少算多少?!?p> 一直在心里打鼓的齊文,聽海哥這么說,瞬時放松了緊繃的神經(jīng)。
扭頭向協(xié)警遞了眼色,示意打開攝像機(jī),準(zhǔn)備開始做筆錄。
其實剛才的那番對話,他自己也不知道奏不奏效,根本原因在于,確實沒跟對方打過交道,難以拿捏心境。
萬一運氣不好,碰著死扛的硬茬子了,也只能另尋別的問話辦法。
心理手段這一套,并非屢試不爽。
“我和張成,是96年年初在酒桌認(rèn)識的。”
“當(dāng)年的11月之前,他沒找過我?!?p> “那個月月底,他約我吃飯,飯桌上他說要弄輛車,已經(jīng)看好了,讓我去談?!?p> “給三千塊跑腿費?!?p> 海哥才打開話匣子,齊文就讓協(xié)警給他點了根煙。
也算是給對方“放松放松”,再次釋放壓力,便于問詢的展開和回憶。
是審訊嫌疑犯時的慣用輔助手段。
“我跟他說了,既然已經(jīng)看好車了,只是弄個手續(xù),這事不算難。”
“再白白拿人家三千塊,也沒必要?!?p> “當(dāng)時我就沒收,只拿了購價款。”
“散桌的時候,我跟他說了,以后有需要照應(yīng)和支持的地方,我會開口的。”
海哥的語速不算快。
但短短幾句話,足足吸了五六口煙,吸的頻率很高。
齊文和那名協(xié)警也一直沒打斷他,任由對方說下去,只照實記了下來。
“具體弄那輛車干什么,是他主動說的。”
“我倆當(dāng)時,都是酒喝高興了,有什么說什么。”
“他直接告訴我,那輛車出過事,車廂死過人。”
“死的那姑娘,以前跟他弟弟張平走的比較近,說是把車買過來,日后用的著?!?p> “那次之后,我跟他慢慢熟絡(luò)起來了?!?p> 抽完一根煙的海哥,也沒客氣,主動跟協(xié)警又要了一根。
深吸一口后,吐出煙霧,抬眼望著天花板,臉色逐漸變得復(fù)雜起來。
“我跟他開了個玩笑?!?p> “問他是不是準(zhǔn)備弄個大動靜,如果需要,只要出點錢,我給他找人?!?p> “他當(dāng)時沒說什么,只是說還在計劃著,具體計劃什么,我真不知道?!?p> “99年3月的時候,他讓我?guī)兔θノ髫暷眠^一批違禁藥,是他行動用的?!?p> “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沒用上,那些藥還在我家放著?!?p> 說到這里,張成將煙屁股捻在一旁,正正的望著齊文,表示自己能說的全說了。
齊文與他對視一眼,問了第一個問題。
“什么違禁品,那藥叫什么名字?”
“平喘用的藥,叫沙丁什么的,還在我家鞋柜里藏著,齊警官,你可以派人去找出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