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室中,張裕強靠在潔白的大理石墻邊上,抱胸的一只手上夾著一根煙卷,微微仰著頭,看著飄出的絲絲白煙在空中消散,偶爾食指點點,將煙灰抖落下來,而后端在嘴中輕輕吸了口。
舔了舔白牙,抽煙有害健康,他一向非常節(jié)制,只在沉下思緒理清邏輯時抽一根,而現(xiàn),他已不太乎了,當(dāng)下世道,指不定眨眼的瞬間就會死去,指不定能活到那個時候。
這個世界變了,最開始,他只是一名科研人員,而今卻是帶領(lǐng)一干人占領(lǐng)基地的罪犯首領(lǐng)...
換做他人或許會笑一笑,張狂的將自己與梁山好漢相比較,但他卻似乎對此嗤之以鼻,吐出煙氣,神情十分復(fù)雜。
一陣凄涼的哭聲從走廊盡頭傳來,悠遠細長,昏暗地下室宛若一曲肝腸寸斷,流離盡失的樂境,扣動著張裕強的心弦。
似乎早有預(yù)料,張裕強緩緩閉上眼,沉浸在這美妙的音樂中,原本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身體無比的放松,毛孔都不自禁張開來,心情也變得愉悅。
一串腳步聲從樓上傳來,將這境地打破。
只見一個個大漢背負著一捆捆用毯子蜷好的尸體從樓梯上走下來。
那哭聲卻也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張裕強睜開眼,對著來到的大漢們點頭示意,起身將煙頭丟在地上踩滅后,提起一旁地上的油燈,帶著一干人向地下室深處走去。
盡頭處,一扇鐵門獨立在墻面上,將其推開,一股腐臭的味道頓時撲面而來。
走進其中,一間間厚重的鐵柵欄被分隔而立,此處正是拘留犯人的牢房。
那一間間分割開的牢房地面在微弱的燈光下映出深邃的暗紅色,一根根粗實的鐵鏈穿插其中,血肉與骨頭堆積成山,隔著這么遠的門口依稀可見的散落各處。
幾聲低鳴,被關(guān)在牢房中的喪尸們聞到了活人的氣味,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抵住牢門的柱子,張舞著手要去抓外邊的人。
隨意躲過探出牢籠的血肉露骨的手臂,一人掏出麻繩套住喪尸的脖子,一人則是打開牢門,將背負著的毯子解下,拋出里面裹著的尸體,重新關(guān)上牢門,待將麻繩松開的一瞬間,受到裸露地上濃厚的血肉氣息的吸引,喪尸瘋狂撲在了地上的尸體上,撕扯著尸體啃食起來。
從占領(lǐng)基地開始,張裕強便一直在飼養(yǎng)喪尸,之所以要迫害來投靠的幸存者,原因不只是掠奪物資,更是在為喪尸們提供食物。
那名曾和張裕強一起“接待”陸麟的大漢是他的親信,有很多事情張裕強都通過他去處理,此刻親信大漢端詳著面前之尸山血骨。
起初他們甚至給喪尸提供過活食,但出過一次意外后,他們就都選擇死人喂養(yǎng)。
大漢是不知道喪尸吃人還講究新不新鮮,但在轉(zhuǎn)變死人喂食后,張裕強對喪尸頻頻露出不滿神情,似乎還真有點區(qū)別。
“強哥,它們似乎...”看著那一個個俯身啃食的喪尸,親信大漢面色驚色。
“動作更加靈敏了?!笨粗菃适拥纳眢w,張裕強說道。
多天下來,大漢也在觀察喪尸的一舉一動,想從喪尸身上去找到這場災(zāi)難的生存之路。
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越多便越是震驚。
起初是人在死后變成喪尸的過程并沒有出現(xiàn)眾多死亡特征,到后邊他們竟然發(fā)現(xiàn)喪尸軀體竟然擁有超越常人的自愈能力,割開數(shù)厘米的傷口竟在進食后兩天時間便自行愈合,從第五天開始,他們的動作動作越發(fā)靈活。
這些還屬于正常人的能力范圍,但隨著第七八天之后,喪尸的力氣開始變大,就算是女性喪尸,如果不通過關(guān)節(jié)反制,兩名歹徒大漢根本沒法制住。
他們把喪尸進行解刨,發(fā)現(xiàn)肌肉的纖維竟成螺旋式結(jié)節(jié),絞結(jié)力完全碾壓正常人的,單纖維的韌性也超越常人的極限。
就算不想承認他也明白,喪尸正在進化。
正常情況下人類都難以對付單獨對付喪尸,如今喪尸變得更強。
“這個世界沒救了。”這是他在發(fā)現(xiàn)這一切后內(nèi)心唯一念頭。
相比之神色復(fù)雜的大漢,張裕強則是自顧自掏出小本子記錄著。
喪尸具有太多的謎團,為什么人會變成喪尸,喪尸的本質(zhì)究竟是不是病毒,源頭在何處...大方面的問題被羅列下來,小方面的問題更是不少:喪尸吞噬血肉是否會通過消化系統(tǒng),它們的能量來源是否依靠于此,傳染條件在于什么...
基地內(nèi)的化驗室張裕強從不允許別人進去,對于喪尸,他似乎了解的比別人都多。
“嗚嗚嗚...”
此刻,監(jiān)牢深處再次傳出凄慘的哭聲,弄得眾人毛骨悚然起來。
“張隊,養(yǎng)女人不用在這種地方吧...也難怪她哭,黑燈瞎火的,還跟一堆怪物關(guān)在一起,換我自個待十分鐘都得尿褲子?!庇腥舜蛑f道。
誰都不知道張裕強從哪來,也沒人敢問,他所帶來的熱武器都是成箱成箱的,夸張得不行,不是沒人嘗試過奪權(quán),而結(jié)局則是被他以極度殘忍的手段虐殺。
當(dāng)初,張裕強來到基地時手中還拖著一個大行李箱,占領(lǐng)下基地后他便將行李箱帶到牢房的最深處,自那時起牢房底部就時不時傳出哭聲,張裕強也經(jīng)常下去探視,他禁止任何人前往深處,牢房的大門鑰匙也是由他親自保管,故而也沒人靠得近。
他的嗜好其他人可不敢亂管,這里哪個人不是作奸犯科出來的,這個時候沒得必要為個只聽得到哭聲的女人而報不平。
面對那人的調(diào)侃,張裕強只是凌厲一眼,那人嚇得跪在地上認錯。
“對...對不起張隊!”
“如果想死,自己找個籠子鉆進去?!?p> 張裕強冷聲恐嚇卻沒有實踐,喂食也結(jié)束了,一干人圈起毯子,閑聊著往上走去。
夕陽已是被樓房完全遮掩,僅剩絲許光輝仍拂曉落敗的城市。
失去了電,黃昏也仿佛倒退了幾個世紀,燈臺還未點起,透過玻璃門窗的黯淡光線把一樓大廳照進眼底,歹徒們卻是習(xí)以為常。
“馬臉人呢?怎么還不點燈!”一一些的大漢大聲責(zé)罵瘦臉男為何還沒有點燈,這本是他的工作。
可當(dāng)他們回到樓上時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
整個辦公室走廊昏暗一片,辦公室的門都敞開著,他們走近為首的辦公室前,只見里邊窗戶打開著,拂拂吹來的微風(fēng)帶動窗簾擺動,本應(yīng)躁動不已的留守罪犯們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活力,靠在座椅上脖子歪斜,少有的打起瞌。
“怎么睡著了。”神經(jīng)大條的高個男子嘀咕著要去拍醒他。
“不對!”
張裕強瞳孔凝視。
“什么?”高個男子疑惑回頭,手卻已經(jīng)拍在了那熟睡同伴的肩上,然而這股力卻使得他的身子失去了重心,斜斜的滑了下去,倒在了地上,已是沒了氣息。
“拿裝備!”
五樓是他們存放槍支武器的地方,張裕強掏出腰間的手槍,帶著他們一路向上,查看樓道內(nèi)安全,一股腦沖進了房間,看到辦公桌上倒著的另一名同伴。
“是誰!”
有人發(fā)出怒號,眾人快速的跑到槍柜前拿槍,張裕強卻仔細觀察起來。
這名同伴頭上右太陽穴位置出現(xiàn)了一個半公分的洞,血液和白色的腦漿從洞內(nèi)冒了出來,他雙眼未閉,一只手按在傷口處,仿佛遭受襲擊時被開了腦洞才發(fā)覺。
往右邊看去,那堆從投奔來的幸存者身上搶奪來的武器裝備似乎被動過,顯然出自襲擊人之手。
張裕強打開對講機,喂食喪尸的時候他刻意把對講機關(guān)了,為的是防止噪音對喪尸的吸引。
“啪啪啪!啊啊啊?。?!”
而在打開對講機的瞬間,樓層上與對講機中同時響起了槍聲和慘叫聲。
所有人頓時臉色大變。
“什么情況!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似乎是聽到槍聲,對講機中這時也傳出其他人的大聲詢問。
在聽到對講機中還有活人的呼喊,眾人是松了一口氣,剛剛的情形讓他們都以為樓上的同伴都死絕了,現(xiàn)在看來也只是辦公室區(qū)域遭到襲擊。
“有硬茬子進來了,槍栓子都開起來,搜索大樓?!睆堅姵林樕珜χ鴮χv機說道。
眾人紛紛動了起來,一個個一掃之前的驚慌,槍剛拿到手中便已打開保險,舔著唇間亢奮不已。
“讓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有這膽子來爺爺?shù)乇P撒野。”一名大漢便率先沖了出去。
眾人也是沒太過謹慎,便如同之前一名槍法超然的警察,這可不是電影大片,再強也逃不出被他們處決的命運,本就是一群弒殺成性的亡命之徒,又何來太多畏懼,便要跟著出去分散搜尋。
張裕強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換做是他拿到武器后,會這么輕易的離開嗎?
“等等!”
“嗯?”眾人聽到斯文男子說話,齊齊看向他。
只聽見門外“嗖”的一聲,眾人再順著張裕強呆滯的視線看去。
聽到張裕強的叫喚,已經(jīng)出到門外的大漢莫名其妙的回過頭,而在他斜向外邊的太陽穴位置上,卻已是插著根鋼釘。
大漢下意識伸手去觸碰頭上那疼痛的位置,感覺到那在上邊拄得死死的冰涼根狀物,看著眾人看向他那呆滯的目光,他甚至叫不出一聲,倒在了地上。
“他還在附近!”張裕強大叫一聲,數(shù)名匪徒迅速端著槍沖出走廊就是一片掃射,然而此時那頭卻已是空蕩蕩的,仿佛從未有人出現(xiàn)過。
“他就在走廊轉(zhuǎn)角!”張裕強再次看向桌面上躺著的同伴尸體。
他拽住那插在其頭部的鋼釘,用力將其拔出。
“那人用的是類似十字弩的武器,都給我小心點!三人成組進行搜尋!”張裕強對著對講機吼道。
“看著我干什么!我說的你們聽不到嗎!!”張裕強怒吼著還在一旁發(fā)愣的人。
“找!給我找到他!”
眾人不敢再在此處停留,馬上組織起來,將槍桿端直在大樓里搜尋起來。
頂樓上。
對講機中傳出張裕強的怒吼,在頂樓蹲守的一干匪徒頓時膽戰(zhàn)心驚起來。
他們清楚這位的手段,此時從未有遇見的發(fā)怒,如果沒做好事,怕下一個玩蹦極的人就是他們。
端著槍下到了樓內(nèi),推開那間專門處置幸存者的房間門,卻見到那猥褻女性的大漢和瘦臉男慘死在里邊。
匪徒們馬上跟張裕強匯報起來。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親信大漢仍在張裕強身側(cè),聽到上邊的情況頓時明了,定是有幸存者逃生才造成了這種后果,大聲罵斥著已死去的瘦臉男和大漢。
“槍都握在手上,手指還扣在扳機里?但卻沒有開槍?”張裕強聽到上邊的報告后凝重起來。
太多的疑點了。
首先是帶槍的大漢為何沒有開出槍來,就算射不中人也能驚動頂樓的看守,那人能在守備扣下扳機之前將人殺害,這也太過可怕了。
然而更令他疑惑的一點,那人仍然使用著弓弩一類的裝備,為什么沒有拿槍,是不會用嗎?
用對講機讓手下上樓清點上邊的處理的尸體數(shù),根據(jù)傳回的情況,張裕強很快得到答案。
“其他活口都干掉了,但那條子不見了。”張裕強臉色越發(fā)的凝重。
“該死的玩意,這都能讓他跑兩回!”親信大漢罵罵咧咧著。
“他定有過人之處,只是以他的槍法,為何不拿槍,這個我想不通,”張裕強陷入了沉思,看著旁邊桌上的尸體,他突然發(fā)現(xiàn),死者頭部傷口的角度似乎十分古怪,他瞳孔漸漸收縮,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出現(xiàn)在了腦海。
“他不需要用槍?”
整棟樓的匪徒都動了起來,端著槍開始一間間房間的搜索起來。
然而,恐怖的事情發(fā)生了,一波匪徒在下樓梯中,走在后邊的匪徒突然發(fā)覺自己手中的槍突然動了一下,指向了前面的同伴,而后在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時,扳機瞬間扣下。
“乓乓乓!”
前面的幾名歹徒瞬間在子彈的沖力帶動下翻下樓去,他們躺在樓梯各處,手摸到身上無數(shù)的窟窿,不敢相信的看著站在樓梯上邊一臉呆滯的同伴。
“你...叛徒...”還沒說完就紛紛咽下了氣。
“喂喂?!什么情況!說話!快說話!”
其他地方已是聽到槍上,他身上對講機中不停傳出聲音,然而此時他大腦卻是一片空白。
看著自己端的槍槍口都還在飄著白煙,匪徒呆滯著。
“怎么會!怎么會!走火!一定是走火了!”他恍惚的喃喃著。
突然間,他依稀看到昏暗的樓梯下飄上來一根鋼釘,晃悠悠的沿著樓梯道,繞過平臺,端在了他的面前。
“什...什么...”
如此靈異的一幕摧毀了他從不信鬼神的心理。
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倒在專門拿來處決幸存者的房間內(nèi),瘦臉男和大漢身上的洞孔....頓時驚恐萬分,轉(zhuǎn)身就跑。
“不要!不要過來!鬼!鬼!”
他邊跑邊回頭,當(dāng)幾個來回后卻是看到鋼釘飄上臺階,已經(jīng)追到他身前。
“死!啊啊?。 ?p> 慌張的大叫著,他猛然轉(zhuǎn)身扣動扳機,對著鋼釘方向就是一通猛射。
然而瞬間,槍聲戛然而止,鋼釘直接穿入他尖叫時張大的嘴,結(jié)束了他的性命。
“喂喂!哪個位置開的槍!快回答!”
尸體邊上,對講機仍然不停的在呼叫著。
一個人影慢悠悠的從樓下走了上來,跨過地上一具具尸體,來到對講機旁邊。
聽著對講機中傳出那名親信大漢的呼喊,一腳踩嘣,而后再次邁起步子,消失在了樓道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