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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從98年開始

第二章 知行合一

故事從98年開始 已過叢林 3175 2020-04-24 14:19:30

  轉(zhuǎn)眼已經(jīng)到了立秋時節(jié),由于今年的天災(zāi)導(dǎo)致第二季的農(nóng)耕遲遲沒有開始。

  作為當(dāng)時巖北鄉(xiāng)最年輕的村黨支部書記何士義正坐在大水河的岸邊的石墩上看著被大水侵蝕得傷痕累累的農(nóng)田發(fā)愁,手里的卷煙一支支抽著,看著有些消瘦。

  何士義可是當(dāng)時何屋人的驕傲,作為龍崗村自從恢復(fù)高考后第一位考上當(dāng)?shù)攸S臺師范學(xué)院的大學(xué)生,26歲大學(xué)一畢業(yè)便被分配回鄉(xiāng)上當(dāng)科員,兩年后又被安排到龍崗村作為掛職干部。

  由于其工作總是受村里人喜歡,便又被全票當(dāng)選為村黨支部書記。

  何士義從小酷愛“心學(xué)”,一直把明朝的王陽明作為自己的文學(xué)偶像,家中僅有的一本“王陽明全集”看了一遍又一遍。

  何士義的兄長何士仁是林茂森的岳父,何參英的父親,士仁比恭良要小二十歲,可參英卻只比茂森僅僅小了一年而已。

  “何書記天快黑了不回家怎么坐在這里發(fā)呆呢?什么時候才能下地種谷子哩?!闭f話的是林恭良大女兒招來入贅的老大李孝章,由于經(jīng)常在烈日下給造房子的人家搬大理石做地基,便有了古銅色的皮膚帶著壯實的身軀,村里人都愛調(diào)侃他為“小孝”,意思很明顯是說他的名字和實際行動好像完全不符合。

  李孝章剛剛才從地里回來,說著小孝往石墩上一起坐下,自然地拿過何士義手里的煙盒子,卷了一根滿滿的煙吃上了。

  “再等幾天田里的渠水滿了就可以開始耙地了。我們村算快的了,看隔壁的幾個村子都還在運土呢!現(xiàn)在天氣越來越干燥,土一干就難辦嘍。我原來和隔壁東背村的肖書記建議趁著土還沒干抓緊運出去,可惜了肖大叔沒有聽我的?!闭f起來何士義臉上還有隱隱約約的得意。

  旁邊的小孝似乎看出了何士義心里的小心思,便笑著迎合道:“那是,何書記畢竟是有知識的大學(xué)生,那些連高中都沒上過老頭子怎么能和你比呢?!?p>  何士義慢慢站了起來,看著這個比他大幾歲的小孝,笑著說:“光有知識肯定是不夠的,如果不能做到“知行合一”,就好比對待問題不能實事求是,有些干部總是喜歡做面子工程,就是恐怕只知道混學(xué)歷、死讀書了。好了,不早了,李大哥還是先回去吧?!?p>  小孝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干部慢慢走去,心里不自覺產(chǎn)生一絲絲崇敬,只恨自己家里條件不好不能讀點書,父母也早早雙亡,否則自己也不用從江西大老遠(yuǎn)地來主動倒插門了。想到這里,李孝章把抽到一半的煙掐滅了,往河里捧了一把水洗了洗臉,似乎想讓自己更加清醒一點。

  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李孝章順著石子鋪成的小道坡迷迷糊糊的回到林恭良家,滿腦子還是想著何士義說的“知行合一”究竟是什么意思,這才走到自家圍墻根旁邊便撞見林茂森急急忙忙地抱著小懷文往外跑,便快步上前問道“茂森子,出啥事了這么著急?”

  “別說了,懷文發(fā)高燒了,正要送到村里桂珍嬸的診所看看去。想著錢不夠,可能還要往人家那里求著先賒著賬呢?!泵瓉聿患巴O履_步徑直朝國道快步走著,村里唯一開診所的丘桂珍便住在鄉(xiāng)里唯一的205國道和進(jìn)入下林屋的交界處。

  “快去吧,大晚上注意孩子保暖別著涼了?!?p>  李孝章轉(zhuǎn)過頭嘆了口氣,他對茂森這個新組建的家庭自然產(chǎn)生了深深的憐憫,可是想想自己的大兒子懷亭和女兒懷秀剛出生時也是經(jīng)常因為感冒發(fā)燒的小病四處求醫(yī)問藥,如今兩個孩子正準(zhǔn)備在鄉(xiāng)里上初中,家里花錢的地方依然多了去了。

  李孝章繼續(xù)朝家里走著,李孝章的廚房在屋子的最外側(cè),遠(yuǎn)遠(yuǎn)地便可以看見廚房里亮起了暗淡的黃色燈泡,而小秀英早已經(jīng)趴在廚房的窗戶上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爸爸吃飯啦?!币宦晪煽傻穆曇艉椭⌒阌蓚?cè)細(xì)細(xì)的小辮子,這位父親心里別提有多高興,管他生活有多苦呢,也不再想著何士義的那些高深莫測的話,有這個平平安安的家就是最大的幸福,這恐怕是很多讀書人也享受不到的奢侈。

  “好,就來了!”說著李孝章加快了腳步。

  林恭良家的房子是村里典型的土筑瓦房,兩層的土胚房蓋著黑色的瓦片,房子和三間一層的廚房,兄弟三人每人一間,一起把用薄薄的水泥打成的曬谷坪圍起來;

  曬谷坪前面和圍墻之間是一條所謂的“花池”,其間種著不僅有月季花、水仙花、茶花,還有柚子樹和一棵茂滿圓潤的紅桂花樹;

  房子右側(cè)和后側(cè)包圍分布著一片菜園、果園和竹林,果園里種著有二十棵不同的果樹,大部分是枇杷樹。林恭良總是自詡說這是按傳說中墨家的主張布置,也不知是真是假。

  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房子,卻幾乎花費了林恭良一生的心血,不管是房子的泥工和木工,都是他自己親手完成的,也不曾向任何人借過人力財力及物力。

  包括林儒丘家和上下林屋的許多新房子都是他幫忙建造完成的,作為手藝精巧的工匠人這一點幾乎是他人生中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情。

  但是林恭良也因為建房子時候太過勞累,落下了許多病根,尤其是心臟和小腿,房子剛建好時半個月都是不能起床的。

  這幾日伴隨著新孫子的出生,林恭良老兩口整天忙著照顧坐月子的兒媳參英和懷文,老三茂才又在縣里高中進(jìn)行新生入學(xué)教育住校不回來,也就自然和茂森暫時在一個廚房起灶了。

  林恭良盼望著早點到滿月的時候大辦一場,特別是要把林儒丘請過來好好讓他看看,至于林參英父親,親家公何士仁便知道是請不過來的,這個人從來都不去任何地方哪怕是家門口赴宴,甚至連女兒結(jié)婚當(dāng)天都不曾過來,村里人都習(xí)以為常,不過他卻下得一手好棋,每天去他家里下象棋的賓客絡(luò)繹不絕。

  麻煩的是如今兒媳坐月子也許燉幾只雞補(bǔ)補(bǔ)便過得去,孫子懷文總是容易感冒發(fā)燒,看幾次病和老三茂才上高中入學(xué)的學(xué)費已經(jīng)花了家里挺大一筆開銷,老三茂才剛上高中,又喜歡看書,買書又不得花錢。

  “老家伙趕緊來茂森廚房看著火,我上樓去給參英送雞湯去?!泵夏镞@幾天可是要忙怕了,一個人洗衣做飯要照顧老老少少一家子人,不過對于她來說只要能多抱上孫子便足夠了,干再多活都是不會感覺到累的。

  “嘍嘍,來了來了?!绷止Я伎觳綇目蛷d走到茂森的廚房,蹲在灶臺邊拿起竹夾子控制著大鍋的火候。

  “爸,我現(xiàn)在沒事讓我來吧,您歇著。”林茂森大姐林茂花從隔壁廚房趕過來幫忙。

  “好,你看著火,我去看著懷秀和懷亭兄妹倆?!绷止Я悸酒饋砼牧伺囊路系臒熁?。

  “他倆還要寫作業(yè)呢,您還是回自己屋里早點睡吧哈?!?p>  “也好,不打擾他們學(xué)習(xí),多讀點書好,不要向我一樣老是在林儒丘面前抬不起頭來,他不就會幾句之乎者也嗎?讓我孫子孫女以后也背給他聽聽?!?p>  說完林恭良的臉上充滿了微笑,他走出廚房沒有回屋里,倒是搬了張凳子在曬谷坪上坐著,凝望著漫天的星辰。

  何參英此刻正安靜地背靠在床頭,一雙朦朧的眼睛一直看著墻壁上的掛鐘,戴著一頂用懷孕期間給孩子織羊毛衣剩下的線球織成的紫色的帽子,此時還是秋天,身上卻蓋著厚厚的被褥。

  何參英曾經(jīng)和多少女孩子一樣對生孩子有著快樂而美妙的幻想,但是如今身體的不適卻只能讓她暫時放棄著對這種美妙的幻想。

  殘酷的現(xiàn)實告訴她,這個原本就不太富裕的家庭可能會在今后走得尤其艱難,幸運的是她心底沒有產(chǎn)生害怕或畏縮,因為她知道只有通過自己和丈夫的共同努力才能使今后的生活越來越好。

  她也明白這其實是和丈夫同樣感受到的為人父母的責(zé)任,是的,一種今生沒有感受過的交雜著沉重和驚喜的難以言表的責(zé)任。

  “來,參英起來把這碗雞湯喝了?!泵夏镄⌒牡囟酥u湯送到房間的桌子上,搬好椅子慢慢扶著何參英起來喝湯,還不忘給參英肩上披一件外套。

  是啊,沒有什么比人情的溫暖更能融化一段曾經(jīng)冰凍了許久的矛盾了,參英剛進(jìn)林家時便和公婆以及大姑子關(guān)系都不好,甚至有次差點和茂森大姐林茂花大打出手,但是在此刻,原來的喧囂都好像不見了蹤跡,留下的只有散不去的陣陣暖流,就和喝下去的雞湯一樣久久暖著受過傷的脾胃。

  “爸還不睡呢。”茂森總算抱著小懷文摸著黑回來了。

  “等你回來了就回屋去睡了,怎么樣?丘醫(yī)師怎么說?額頭還燙不燙了?”

  “休息下就好了,給開了些藥,但帳又給賒下了?!?p>  “沒事,能花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大事情,小兩口努力把日子過好就比什么都強(qiáng)。趕緊進(jìn)屋吧,別站著了?!?p>  林茂森看著酣睡中的小懷文,想著林儒丘老師曾經(jīng)說過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p>  自己都還未修足身便要真真實實面臨齊家階段的挑戰(zhàn),而治國呢?更像是天上遙不可及的星海,好像是永遠(yuǎn)都實現(xiàn)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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