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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jì)元1840

第三章 好的幫手是無價之寶

紀(jì)元1840 忍冬藤椒 4834 2020-04-26 12:44:43

  崴列特從帶著潮濕和霉菌的棉被里醒來,此時太陽還沒有熾烈到可以照亮大地,她無聲地走下長了些許青苔的石制樓梯,看到了在餐桌上睡的正香的兩個妹妹,正當(dāng)她疑惑著母親去了哪里時,瑪格麗特靜靜地打開客廳的門對她招手。

  崴列特會意地走出餐廳,拉著母親柔軟嬌嫩的手,和她一起坐在這個全鎮(zhèn)最好的廢墟里為數(shù)不多的兩件完好的家具上,壁爐里的火溫和的燃燒著,崴列特拿起冰冷的火鉗夾起昨晚馬歇爾帶來的木柴,也許是木柴有些潮濕,在燃燒時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一陣淡淡的黑煙從壁爐里彌散,也讓崴列特從睡意中完全醒來。

  母女兩人誰都沒有先開口的意思,瑪格麗特出神地望著陌生的女兒,崴列特則輕柔的撫摸著母親嬌嫩的手,但她知道,秘而不宣是最愚蠢的,哪怕是她知道說出這番話后,她母親可能會厭棄她,甚至教導(dǎo)兩個妹妹疏遠她。但是她別無選擇,她做不到對母親撒謊。

  “媽媽…”

  “瑞秋…”

  兩個沉默的女人同時打破這份短暫的寧靜,又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

  最終還是崴列特先開口:“關(guān)于之前的事,我騙了您,很抱歉。”她沒有為自己找任何理由,無論她的初衷是什么,她都欺騙了信任她的母親。她最開始說的是兩個叔叔要把她嫁給有那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表哥,自己不想嫁,想和母親一起離開曼徹斯特,離開父親的莊園。等到她們安頓下來,再偷偷接回父親的遺體安葬。

  瑪格麗特雖然是個舊派淑女,但她也是聽說過那些沒有弟弟的女孩一般的下場是怎樣的,她也深知自己丈夫的兩個弟弟是什么德性,小的好得還有兩家屬于自己的面包店,那個大的來莊園做客一次就要順走一個花瓶或者是一個雪茄盒,她還記得當(dāng)時女管家抓盜賊后不可思議的眼神,至今還讓她羞憤不已。

  支走那兩個男人派來監(jiān)視她們母女的仆人后,瑪格麗特帶著身上最后的兩百磅和三四件充斥著回憶的首飾溜走,但當(dāng)她心驚膽戰(zhàn)的在圣十字教堂等著她女兒匯合的時候,她女兒卻偷走了證明格林莊園歸屬的地契,甚至?xí)嬷鬀]有任何交流就進行了早就設(shè)計好的一場騙局。

  她就坐在第一排的長木椅上,瑪利亞慈悲的面龐仿佛在勸說她阻止女兒的罪行,她看見女兒拉著神父一起墮落,也看見了肥胖的商人以為自己撿到了天大的便宜,甚至幫她的女兒藏好微卷的金發(fā)扮成男人。

  在女兒拿到錢去雇馬車的這幾分鐘內(nèi),瑪格麗特一直看著瑪利亞,有那么一個瞬間她想要跪下懺悔她的錯誤,可是她沒有,也不能有。那是她的女兒,是兩個小女兒的偶像,是亡夫的掌上明珠。她只能緊緊的閉著眼睛,讓自己的靈魂受到圣光的灼燒,盡管如此她還是和每個堅決的母親一樣,決絕的張開雙翼護著身后的雛鳥。

  “瑞秋……不,崴列特?!爆敻覃愄氐穆曇艉鸵郧耙粯油褶D(zhuǎn)清脆,“我的女兒?!?p>  她皺了皺眉,仿佛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她的女兒以前就被人指責(zé)狂妄,這點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是這一次哪怕走錯一步,她的崴列特都難逃一死,她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丈夫后又失去女兒,要怎么樣才能又活下去的勇氣,也不敢去想象刑場上她女兒的死亡。但同時她也在反省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只在乎和丈夫的爭吵,而具體是因為什么而爭吵她已經(jīng)記不清了,為了那些小事,她疏遠了三個女兒,疏遠了摯愛。她想了一萬種勸導(dǎo)的話,有的溫和有的嚴(yán)厲,但是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太陽終于沖破了高山的欺瞞,將溫柔的晨曦灑向這個世界每個角落,哪怕是那些被人遺忘許久的。

  “我的女兒,我掌心的鳶尾花。”瑪格麗特最終還是用顫抖的聲線開口,“我的女兒?!痹挷耪f了一半,瑪格麗特的眼淚已經(jīng)不住的墜落,她咽了口吐沫,潤澤了苦澀到發(fā)疼的喉嚨,喑啞著繼續(xù)訴說:“你不必,不必,不必一個人去……”

  承擔(dān)這一切的苦痛。

  她還沒有說完,發(fā)出的聲音已經(jīng)破損到拼不出一個完整的詞匯,不加掩飾的悲慟讓兩個脆弱的女人相擁而哭,失去丈夫的摧心斷腸,失去父親的彷徨迷茫,此刻沒有任何多余的話,只有大哭才能撫平鋪天蓋地的痛苦。

  突然崴列特感受到有人在擦拭著自己的眼淚。原來是她的小妹妹安妮,小姑娘強忍著眼淚,說:“姐姐是爸爸的驕傲!”肖娜也接口說:“爸爸說過,要我們過快樂的日子。眼淚是悲傷,是不快樂,我不要我們不快樂!”說罷,兩個小女孩兒再也忍不住多日奔波的無助,壓抑在心頭的悲傷,撲向媽媽的懷里尋求溫暖,母女四人第一次擁抱在一起。

  此時,風(fēng)劃過門外男人的衣角,他突然有些感慨,或許是時候該找個女人成個家了,前提是人家不嫌棄他是個老窮鬼。他自嘲的想著,拽起一朵三葉草,品嘗著根部的酸澀,回想那年冬天碼頭給他送酒的姑娘。

  ……

  “咳,咳?!贬肆刑剌p輕的咳嗽兩聲,馬歇爾才從夢中驚醒,感嘆一聲人老了,打個哈哈就帶著崴列特到了曾經(jīng)的市政廳。

  此時市政廳門前站著稀稀拉拉的農(nóng)民,他們和昨天一樣,虛弱的仿佛一陣風(fēng)就可以讓他們倒下,可就是這樣的一群人在這個島上繁衍生息了五十多年,他們就像蘆葦,卑微卻又頑強。

  “我是崴列特·瓊斯,普希里島的合法擁有者!”崴列特沒有去說冠冕堂皇的話,第一是因為這些人聽不懂,第二是這些人的生活全靠那幾塊薄田,若是到了了他們耕種的時分,怕是絕不會多聽一分鐘?!拔視屇銈兩畹酶?,我希望大家能夠打起對生活的憧憬,我保證!”

  話音剛落,有一個蹣跚著走來的老頭開口:“你們這些沒吃過稻殼的上等人還來這里干什么!”看到他來,人群里有兩三個稍微健康一些的年輕人跑過去攙扶著他,看得出這個人說的話大家都認(rèn)同,他走向人群中,站穩(wěn)后,指著崴列特說:“這里已經(jīng)沒有一分錢可以讓你們刮走的了!你們這群吸人血的惡魔!”

  聽到這句話,人群中略微出現(xiàn)了騷動,好幾個人抬起頭,憤恨的瞪著崴列特,崴列特巋然不動,仿佛什么也沒有聽到。

  突然人群里有個男人走到臺前,馬歇爾立刻抽出明晃晃的彎刀指著他,男人明顯受到了驚嚇,立即往后退了半步,但是他仿佛下了什么決心,請求馬歇爾下臺去,輕輕地跟他說了什么。

  在男人說完最后一個字后,馬歇爾立刻跳上講演臺,走到崴列特身邊,附耳說:“這個老頭叫安迪,跟我一樣只有名字,是個頑固的家伙,之前的幾人島主都是被他鬧走的?!闭f完,立刻站回原有的位置,警覺地看著臺下那些面色有異的村民,大拇指扣在彎刀刀柄上,只為能夠第一時間抽刀戰(zhàn)斗。

  在這段大家都緊盯著馬歇爾的時間,崴列特一直沒有說話,直到人群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她身上后,她才繼續(xù)開口:“我不需要你們信任,大家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但是你們要知道,作為這座島的唯一主人,我需要你們協(xié)助時,你們?nèi)羰沁`抗命令,就是在違抗維多利亞女王!”崴列特并沒有修習(xí)過法律,但她相信這里沒有任何一個人學(xué)識會比她高,果不其然,在搬出大不列顛的主人后,村民們都委頓了身形,偶爾幾個人抬頭望著天,仿佛是在感嘆命運的殘酷與不公。

  散會后,崴列特讓馬歇爾把那個通風(fēng)報信的男人帶來。

  崴列特剛拿出地圖打算研究布局時,馬歇爾就敲了敲門,在得到允許后帶著畏畏縮縮的瘦弱男人進來,男人長了一張方臉,一對鐮刀似的濃眉下是無光的眼神,看到這位穿著體面的淑女后,男人不住地捂著上衣幾個沒打補丁的口子,發(fā)黃的臉上出現(xiàn)羞怯的紅暈。

  馬歇爾也覺得這個男人此時穿著不太恰當(dāng),但是要是讓他把他那件剛得到的亞麻內(nèi)衫借給男人穿,他又舍不得,那件內(nèi)衫還是昨天給崴列特小姐送木柴時,主人她母親給的感謝呢。

  在男人羞怯的仿佛要滴下血時,崴列特才把眼神從地圖上挪走,他凝視著這個膽大又膽小的男人,眼神里充滿著探究和審視,而在男人心里,這位淑女和她的著裝一樣不可直視,天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定力才沒有轉(zhuǎn)身離開。

  崴列特皺了皺眉,她需要的是得力的幫手而不是一個害羞內(nèi)向的人,不過人不可貌相,她給了馬歇爾一個眼神,馬歇爾立刻會意,用老煙嗓問:“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聽見是這個高大健壯的男人開口問詢,男人反而沒有剛才那么羞怯,但依然用著呢喃細語,其實崴列特聽得清楚,但奈何馬歇爾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聽力大不如前,他感覺自己在崴列特小姐面前丟了臉,有些對這個男人厭煩,不由得大吼:“你是個男人嗎?說話還沒有我船上八歲的彼得大!”濃眉男人聽到這句話咽了口吐沫,也許是用他平生最大的聲音說:“巴德·伍德!長官,我叫巴德·伍德?!?p>  馬歇爾也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失態(tài),但他才不會去承認(rèn),他大聲重復(fù)著巴德·伍德的話:“他叫巴德·伍德,森林的那個伍德!”

  “好,你可以走了。”崴列特把頭又一次的低了下去,仿佛要從那張破舊的地圖上找出埋藏的寶藏一般。

  “什么?”巴德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他以為,他以為這位小姐會重用他,實在沒有適合他的崗位也會獎賞給他幾個香腸或是幾片面包。

  看到這個讓他丟臉的男人被主人嫌棄后差點開懷大笑,但他忍住了,向后轉(zhuǎn)身邁了一步,打開了市政廳的門,似笑非笑的說:“伍德先生,還需要我來請你嗎?”

  巴德·伍德這時才回過神,有些失魂落魄又有些害怕的趕忙離開,走之前還把門帶上了。

  等到室內(nèi)又靜了下來,馬歇爾才感覺氣氛有些不對,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是六歲的小姑娘面前,他的年齡仿佛就會大幅度縮水,連大氣也不敢出。

  “馬歇爾。”崴列特說。

  “我在!我在!”老船長急忙行了個軍禮,咽了口唾沫。

  “你是我第一個助手,也可以說是我第一個朋友?!贬肆刑貨]有抬頭,只是從旁邊拿起莎草紙和炭筆,涂涂畫畫著什么,過了一會她繼續(xù)開口:“我知道你以前是一船之長,手下人都要受你的管控,當(dāng)然,我不是說讓你換個職位,只是你剛才的做法很失禮。”

  馬歇爾在聽到前面那句話時忍不住抬了抬胸脯,好像那十幾年的啤酒肚都收回去了似的,但是聽到后面那句話又有些喪氣,隨著這股喪氣的出現(xiàn),他又產(chǎn)生了一點不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贬肆刑赝O率种械墓P,拿起從家中帶來的拆信刀,精準(zhǔn)的分成兩份,頭也不抬的繼續(xù)說“一個窮鬼,一個農(nóng)民,一個話都說不大聲的人我為什么要去尊重他?對吧?!?p>  “是的,您不也是看不上他嗎?”馬歇爾仍在嘴硬的為自己辯解。

  “不是,我很需要人才。”崴列特抬起頭,看著這個比桌子要高出一倍的男人,到此時馬歇爾才發(fā)現(xiàn)這個小姐藍色眼眸中帶著如此強大的平靜,如大海一般,“但我不會為了一個尚未被我發(fā)現(xiàn)用處的可能,去損害我?guī)褪值男蜗?,懂了嗎??p>  “但這并不是你無禮的借口!”她的語氣突然嚴(yán)厲,“今天來的是一個農(nóng)民,一個月后就可能是一個工匠,一年后可能就是一個工程師,對農(nóng)民你可以展示你的男子氣概壓制他,對其他人呢!”

  馬歇爾有些萎靡,他知道,他的主人不會甘愿一輩子當(dāng)一群農(nóng)民的領(lǐng)主,這也是他當(dāng)時同意她的收買提議的原因之一,但他覺得這些話有點傷人。

  “你要知道,一個強大的人是不會去欺負(fù)弱小的?!贬肆刑氐恼Z氣又突然變得溫柔,平靜的大海也變成的溫和的溪流,“比起當(dāng)一個讓人害怕的治安官,你難道不想變成一個受人尊敬的好人嗎?并且總有一天,我會需要你朝著未知的水域遠航,到那時你難道不想再揚帆起航嗎?”

  隨著崴列特的描述,馬歇爾仿佛看見了那美好的愿景,他的兒子掌著舵,他喝著酒,幾百個船員整齊劃一的拉著帆劃著槳,周圍是茫茫的水域,飄著冰山,四處都是船的殘骸,而他們閃轉(zhuǎn)騰挪在歡呼中返回這個……這個……這個破島。

  馬歇爾突然從美夢中醒來,有些不舍的咂咂嘴,仿佛想要回味剛才喝的美酒,但是他這輩子就只喝過一次啤酒,還是偷來的,他也想象不出那些葡萄酒是什么味道,應(yīng)該是喝一口就能砍翻一艘海盜船的靈藥吧。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主人除了長得不錯,口才也是一流,但退一萬步說,就算這個淑女只是個假把式,那他也不虧,畢竟一個“治安官”也比老船長聽上去要氣派的多。

  看著馬歇爾的神色逐漸變得坦然,崴列特也放下了心,她知道,在此時這個老船長才真正的放下身段,被她納入麾下,她也不會吝惜權(quán)利給這位老船長,畢竟有野心的人才是配被用的人。

  馬歇爾并不是不識字,但是這位藍眼小姐還是堅持念出她寫下的詞句,隨后在水手的保護下返回了暫時的家。到了深夜,馬歇爾在船上歇息,突然他喊來了自己的心腹,把他下午得到的莎草紙展示了出來,心腹借著跳動的燭火費力地辨認(rèn)著被暈染開的碳痕,他年輕的臉上露出笑容,鄭重的跟他尊重的船長念著。但他的船長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仿佛早就知道這些拉丁文是什么意思,雖然那個老頭始終不動聲色,但是他的靈魂已經(jīng)有理由再次燃燒。

  “如我親臨?!?p>  那個金發(fā)藍眼的淑女背對著光,馬歇爾卻看得清她,仿佛她就是光。

  

忍冬藤椒

感謝虞媗singman和維他檸檬茶廣播體操隊隊員的一張推薦票,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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