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蝴蝶效應(yīng)
她知道,生活助理這職位。
往好了說,能天天見著明星,看上去還挺風(fēng)光。
但往差了說,沒有什么技術(shù)含量,就跟保姆沒啥區(qū)別。
所以工資一般情況下,也就三千五左右。
但重點(diǎn)是,如果明星混得好,那么到了年終的時候,那個獎勵可是要比工資來的飽滿許多。
最后一頁,是這份聘用合同的甲乙方簽字處。
甲方顯示的是正祁娛樂有限公司,乙方尚還空白。
時軼知道,這個地方就等著她的大手一揮了。
“你考慮得如何?如果不愿意,我也不會強(qiáng)求?!?p> 謝霽抿口自己茶杯內(nèi)的龍井,隨后將目光投向桌幾上的茶具,微微用余光打量著她的神情。
一個站在食物鏈頂層的男人。
從來不怕小螞蟻來爭搶些什么。
時軼很明顯就是那只小螞蟻,連跟他再討價還價的底氣都沒有。
甚至,還怕他隨時撤掉合同走人。
但是,她也還沒被這天降的大餡餅給砸暈,所以眼神依舊警惕,“為什么會選擇我?”
這么多急需用錢的人,這么多還在待業(yè)的人。
為何偏偏是她?
“眼緣,”謝霽扣住紫茶壺的壺面,悠悠地將老茶給倒了,“這個理由夠嗎?”
時軼:……
這或者也是當(dāng)大佬的快樂之一吧。
瞧著哪個順眼就用那個,也不稀得考慮會不會虧本。
況且,在她身上虧的本,估計(jì)人家一分鐘就能賺回來。
不再矯情,也沒有資格矯情,時軼頷首將鋼筆開了蓋,然后在那個空白書很流暢地簽下了自己的大名,“好了?!?p> 謝霽取來看了看,眼波稍漣。
看不出來,這個時軼雖然連大學(xué)都沒考起,但字寫得卻是大氣磅礴,頗有種誰與我爭鋒的氣勢。
若是換成毛筆字,估計(jì)都能掛在墻頭欣賞了。
他又瞥了她臉龐一眼,這才將合同收入了黑色公文包。
“后天正式上崗,可有問題?”
“沒有?!睍r軼搖頭。
剛好,中間空下一天,可以送阮淵去參加摸底考。
“我讓司機(jī)送你回去。”
謝霽不再續(xù)新茶,離席意思很明顯。
看來,送走了她,他還有事情要忙。
時軼默默將自己切換成下屬狀態(tài),擺手道,“不用勞煩老板的司機(jī)了,我自己搭車回去就好了。您也知道的,我那小區(qū)環(huán)境不好,而且人多嘴雜?!?p> 要看到了一輛豪車將她送回來,估計(jì)唾沫星子都能將她給淹了。
他笑了笑,“好,具體上班時間和地點(diǎn),到時候我會讓人短信通知你?!?p> 多好的老板,多體貼的紳士,多么有錢任性的大佬。
時軼最后朝他鞠了一躬,“老板再見。”
跟這種人呆在一起,她也不能顯得太低端。
等到天字閣包廂又只剩下了謝霽一人。
他斂起笑意,將指腹覆上漸漸散去溫度的茶杯,好一會緘默無聲。
手機(jī)鎢鎢。
他習(xí)慣用左手去接。
“霽叔,事情辦好了嗎?”
完全沒有緩沖,白姝的目的性極強(qiáng)。
他的呼吸少許加重,閉目了三秒,方才回答,“嗯,以我公司的名義簽的,所以她還不知道具體的工作對象是誰?!?p> 白姝咯咯笑起來,“干得漂亮?!?p> 像小女孩偷吃到了亮晶晶的糖,嗓音里都窩滿了齁齁的甜蜜素味道。
謝霽拿著手機(jī),望著窗外失神。
嘴里還在說些什么,但大腦已經(jīng)沒了運(yùn)轉(zhuǎn)。
等到電話斷線了很久,他才慢慢放下了手,感覺口腔里的龍井味道竟有點(diǎn)茗澀。
這樣的白姝,他已經(jīng)弄丟了兩年。
或許,他還會弄丟一輩子。
她不懂事,可他不能陪著她一起胡鬧。
白姝……是他謝霽必須跨過去的劫。
*
時軼從公交車上躍下來,超短銀發(fā)隨風(fēng)飄曳。
她隨手揣進(jìn)自己五分褲上的兜,然后空出另一只手去撥弄白色耳機(jī),步子跨得率性瀟灑,腳踝處的跟腱跳的無比清晰。
旁邊陸續(xù)有小姑娘從她身邊經(jīng)過,都會有意無意地瞄她幾眼,然后紅起小臉。
她見狀,笑起來,朝她們一個個吹起了口哨。
更撩撥得她們魂都快沒了,有一兩個還差點(diǎn)撞上前面的電線桿。
時軼掏出手機(jī),從黑色屏幕里看自己的倒影。
嗯,的確很帥。
真不愧是吃了睪酮素的人啊。
比她現(xiàn)實(shí)里更男相。
雖然還沒到被藥催生出胡渣的份上,但就這面部輪廓的英氣程度,恰到好處的身高優(yōu)勢,偏瘦卻有點(diǎn)肌肉線條的身材而言,絕對不會讓人猜到她其實(shí)是個女生。
公交站臺離那個破小區(qū)有差不多十五分鐘的路程。
等時軼終于走到的時候,鞋底板已經(jīng)燙得有些燒腳了。
她摘下耳機(jī),就差沒學(xué)了狗吐舌頭散熱。
媽的,真是一到夏天就想著冬天了。
忽然間,她覺得小區(qū)門口有個人匆忙離開的背影有一丟丟熟悉。
佝僂的身子,破爛的衣服,垂下的手指甲縫里還有著黑泥。
時軼皺了眉,幾步趕過去,遙遙拔高音量喝令了一聲,“喂——”
那人渾身一哆嗦,頭也不回,只是立馬提高腳速,呲溜一下就消失在了拐角。
“靠?!彼裏┰炅?。
李萬濤。
一定是這個死狗了。
不然也沒幾個人能臟成他這樣。
不過大白天的,這乞丐怎么會從小區(qū)里出來?
一聽到她的聲音,還避如蛇蝎。
有問題,很有問題。
時軼的眉心鎖的更加厲害,不顧腳底的灼燒感,立即奔進(jìn)了小區(qū)。
接著是縱身四臺階一跨,飛躥上五樓。
輕微的失重夾裹著少許血液逆張之后。
她單手撐在了家門口的墻面上,微微地喘。
面前,屋門只是虛掩,被暖風(fēng)一吹,斷續(xù)發(fā)出輕微的嘎吱聲。
時軼在剎那間,忽然意識到。
她不恐懼未知,但恐懼未知發(fā)生在她的任務(wù)目標(biāo)身上。
原來,所有她在書本世界作出的微妙改變,在未來的某個時候,都有可能引發(fā)起巨大的蝴蝶效應(yīng)。
“阮淵?!”
她猛地推開門,只見眼前一片杯盤狼藉,被褥亂散滿是破口,棉絮滲了血壓在水泥地上。
時軼第一反應(yīng)——完了!大佬要沒了!
“咯吱——”
阮淵緊閉的房門被打開。
透過縫隙,時軼看到有只眼睛望向她,里面仿佛汪了一湖死水,極度的漠然靜寂。
“你回來了……”
阮淵拖著調(diào),聲音像是從遙遠(yuǎn)之地跋山涉水而來,一半荒蕪,一半遲緩,聽得讓人心里瘆得慌。
她疾走過去,眉眼逼兀,手捏成拳憋住火氣,“要么你開門,要么我推門?!?p> 他抬起覆去三分之一眼黑的眼皮,盯了她一會,才后退,保持沉默。
時軼幾乎是用了快要將門給掀去的力氣,才看到他的全身。
失色的唇,赤腳,左手腕被割破,血一縷縷地滴到水泥地上,開出斑斑黑紫色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