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尋人重潛唐府里，城郊林外見至親
我們并沒有在唐府用膳。黃昏時分，朝廷差人來唐府，說皇上有急事召司徒文濤入宮，我們便就此離去。只是，我跟在隊尾，卻長了個心眼。在他們過了街角轉(zhuǎn)彎之后，我又饒另一邊人煙稀少的小路，折回唐府。既然已經(jīng)知曉唐婉所在，事不宜遲，我現(xiàn)在就要見到唐婉。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何這唐馨會突然出現(xiàn)在京城，為何短短一年之間唐家發(fā)生如此巨變，胡珂的死到底是何人所為，那唐馨與月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大哥現(xiàn)在到底身在何處......
我在唐府十年，對唐府結(jié)構(gòu)了如指掌。唐府呈縱向，四進(jìn)院落，唐婉的房間便在第三進(jìn)東側(cè)。我順著外墻，憑著記憶，大約摸對了位置。我提起一口氣，一式梯云縱攀墻而上，雙掌齊出，拍在墻沿，接力一躍，翻身入內(nèi)。未及落地，我連忙一個轉(zhuǎn)身，躲在柱子后面。
“我怎么覺得剛剛好像看見了一個人影？”
“哪有人啊，你看錯了吧。別瞎說，我們還是快去給唐小姐送飯吧?！?p> 這兩個丫鬟口中的唐小姐想必就是唐婉無疑。我悄悄跟了上去，一邊跟著，一邊觀察著如今這后院的布局。院子里冷冷清清，除了這兩個丫鬟便再無旁人。看來，如今這院落便儼然成了一處囚牢，囚禁著曾經(jīng)的唐家家主，唐婉。兩個丫鬟在唐婉門前停住腳步，剛要叩門，我自二人背后閃出，兩記手刀分別砍向二人脖頸，又連忙接住兩個托盤，繼而推門而入。
“哼，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直接闖進(jìn)我房內(nèi)，真以為身后有唐馨撐腰，我就不敢殺你們了嗎！”里屋傳來一聲怒喝，我當(dāng)然知道這是唐婉的聲音，只是我卻不敢相信她聲音中的嘶啞和疲累，甚至帶有一絲歇斯底里。
“婉兒......”我輕輕喊了一聲，心中五味雜陳。
里屋遲疑許久，傳來一聲猶猶豫豫地詢問：“長，長歸？”
我將那兩個丫鬟拖進(jìn)房內(nèi)，關(guān)上房門，走進(jìn)里屋，終于是見到了唐婉。她就那么癱臥在床上，昔日傾世容顏如今卻滿是憔悴，整個人毫無生機(jī)。被囚禁許久之后，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此時見到了我，茫然依舊。
“婉兒，是我。你，你怎么會變成這般模樣......”
“長歸......”
唐婉確認(rèn)是我，喜極而泣，強(qiáng)行壓抑著的內(nèi)心終于可以釋放開來。她不再掩飾，卸下了所有的防備。我們相擁而泣，久久無言。許久，唐婉終于是穩(wěn)住了情緒。
“婉兒，快同我講講，這一年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p> “好，好......一年前，那是一個尋常的午后，唐馨突兀地出現(xiàn)在了唐府門口，回到了唐家。起初，我們姐妹重逢，甚是歡喜。只是我每每問起她二十年前之事，她總是避左右而言他。漸漸地，我也發(fā)現(xiàn)了些端倪。她似乎在回唐府之前，并未經(jīng)歷什么風(fēng)霜，反而整個人的氣色看上去比那京城各世家的大家閨秀還要好上幾分。而且，自皇上病發(fā)后，那月佑便如從天而降般，被內(nèi)苑都護(hù)請回了朝中。月佑每日都會召集各世家家主與朝中重臣匯聚于宮內(nèi)，共商國事。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我發(fā)現(xiàn)整個唐家越發(fā)古怪。首先是胡總管刻意與我保持距離，繼而便是二叔和三姨相繼失蹤，然后便是越來越多的唐府仆從或走或散。不多久，整個唐府內(nèi)竟是不剩幾個舊人。我問過這些下人，他們似有難言之隱，什么都不肯同我講。此外，那唐馨將唐府上下撤換之后，竟要以長女之位接任家主。我自然不會允諾，可卻敵不過他們?nèi)硕鄤荼?，終究還是只能將這家主之位拱手相讓。剛開始，他們并不敢對我怎么樣，也就是這個時候，兵部尚書司徒文濤將夜塵大哥帶了回來。彼時，夜塵大哥手腳筋盡斷，昏迷不醒。我便知曉，這唐馨當(dāng)初定然是未和夜塵大哥同去，這其中定有隱情。我便未將夜塵大哥帶回家中，而是將他放在城郊那間破廟之中，托我貼身丫鬟照顧。果不其然，那唐馨不知從哪里聽到了消息，便來逼問我夜塵大哥去向。我不肯說，她便將我囚于家中，徹底與我撕破臉。如今，唐馨一直未曾再見過我，想必應(yīng)該是還未尋到夜塵大哥吧。”
“原來如此。那，那胡大總管的事情你知道么？”
“胡珂？這我倒不知道了。不過想必他一定是被唐馨抓到了什么把柄。不然，他不會如此刻意地與我疏離。如此之舉，反而是在提醒我，事有反常?！?p>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還有一件事，十分蹊蹺。本來，唐馨將我囚于第二進(jìn)院落，就在她房間旁邊，這樣好對我嚴(yán)加看管?？捎刑焱砩?，我因胸悶，輾轉(zhuǎn)反側(cè)，久未成眠。到后半夜，大約丑時，我聽得唐馨房中一陣響動，我便趴在墻上細(xì)細(xì)傾聽。不多久，她似乎與誰說起話來，雖然我并未聽到說些什么，可我確信，那晚一定有人進(jìn)了唐馨房內(nèi)，而且并不是從正門而入。也就是那晚之后，唐馨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將我趕回我的房間內(nèi)囚禁，直到今日。”
“如此說來，胡珂沒有騙我，唐馨身上著實藏有大秘密?！?p> “你見到胡總管了？他現(xiàn)如今可好？”
“他......他被高手以真氣灌注周身，經(jīng)脈盡斷，已經(jīng)撒手人寰。”我嘆了口氣?！爸皇强蓱z，胡總管臨死還提著最后一口氣，藏身于失魂林間，只為了親口告訴我這些事情。還好老天有眼，讓我與他相見?！?p> 唐婉聞言，也是長嘆一聲，沉默良久。
“婉兒，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萬萬不可！我在此，唐馨便不會起疑。否則以那個女人的心狠手辣，不知會再生什么事端。長歸，你千萬要處處留神，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去城郊破廟尋你大哥，以確保他安全無虞。我相信，夜塵大哥一定知道那唐馨不少秘密?！?p> “好，那婉兒你多保重，待我先尋大哥，搞明白個中事由，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長歸，處處小心！”
......
我沒有太多時間和唐婉多說些什么，眼見那兩個丫鬟已經(jīng)快要蘇醒，想必這二人久久未歸，唐馨定會起疑。我自東墻翻出，便向城郊而去。
夜色茫茫，積雪還未融化，天寒地凍，我卻一點(diǎn)都不覺得寒冷。城郊，破廟就在那城郊林外，這破廟不知何年何月建造而成，亦不知何年何月成了座破廟，平日里荒無人煙。我健步如飛，全力施展輕功在林間飛躍，二十年了，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
眼見到了林外，一片飛砂襲來，來勢兇猛，直取面門。我一眼認(rèn)出，卻是展顏開來。這是唐門奪命砂。
“切莫動手，在下夜家夜長歸?！蔽也⑽催€手，手中玉簫一揮，將霹靂砂打散。
來之前，唐婉叮囑過我，以玉簫為信物，便可明驗正身。果不其然，玉簫一出，便再無霹靂砂襲來。
“你，當(dāng)真是夜長歸公子？”一位女子從一棵樹后出來，猶豫問道。
“是我。你便是婉兒身邊的貼身丫鬟吧，你叫林——”
“林瀟瀟。公子，我可算把您等來了。您快隨我來，夜塵公子已在此等你許久了。”
我隨林瀟瀟進(jìn)入破廟，林瀟瀟向外再三張望，確認(rèn)無人，便將廟門關(guān)上，插上門閂，燃起一只蠟燭。
“瀟瀟，你回來了。我——”大哥自廟中佛像身后轉(zhuǎn)出，見到了林瀟瀟，也見到了林瀟瀟身旁的我，不禁一時失聲，呆立原地。
“大哥......長歸，長歸來了，長歸終于找到你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