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生產(chǎn)者與消費者

　　余城和秦小月的第二次正面交鋒，余城敗了，而且敗得很徹底，不僅沒有討回公道，而且還被打入了渣男行業(yè)——或者說一個不信任自己女朋友的男權(quán)主義者。

　　他看著自己的室友，他們也正看著他。說起來余城和自己的室友談不上關(guān)系有多好，但偶爾還是會一起下下館子，就整個社交圈子來說，無疑算是玩得比較好的一群人。

　　“這件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余城摸著剛剛被打了一巴掌的臉，說著自己也不奢求對方相信的話。這一天零一個早晨以來，他已經(jīng)不知道說了多少句這種話。

　　他的室長，是一個有些瘦高，看上去比較斯文的男人，整理著自己帶回來的書本，頭也不回的說道：“昨天你就說和秦小月沒有關(guān)系，今天還來，你當(dāng)我們是傻嗎？說來我們也算是玩得比較好吧，你是以為我們會嫉妒，所以才這樣說嗎？你是不是太小看我們一點？”

　　余城張開口想要說點什么，但憋了半響也沒有想清楚到底應(yīng)該怎么解釋。

　　這時的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秦小月這個女人可怕，在昨天她應(yīng)該早就確信‘此余城就是彼余城’，但仍然看上去傻乎乎的被忽悠走，就是算計著自己會被同學(xué)詢問，而自己為了減少麻煩一定會回答‘不認(rèn)識秦小月’，來撇清關(guān)系。而如今馬上再來一個回馬槍，直接把自己打成騙子。

　　厲害，簡直是把人心算計到了極致，余城情不自禁的在心底為對方的謀劃鼓起掌來。不僅在短短幾秒鐘時間里就摸清了他為人處世的原則，還給出這么厲害的一步。

　　這世界上沒有那么多FFF團(tuán)，哪怕是自己身邊有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交到了神仙一般的漂亮女朋友，大多數(shù)人的反應(yīng)最多只會是‘小小的嫉妒’，而不是排斥，更不會群起而攻之。但這樣一套下來，自己就會被大家看成是‘為了照顧你們的尊嚴(yán)才不說出真相’，直接把他放在了所有——至少是男生的對立面上。

　　頹廢的靠在墻壁，兩只手耷拉在彎起的膝蓋上，茫然的看著室友們一個一個的收拾完畢，走出門外，直到還剩下最后一個留下來掃地的室友時，他開口問道：

　　“學(xué)霸，我要怎么做，你們才能相信我？”

　　這個叫學(xué)霸的人就是昨天問他和秦小月關(guān)系的前桌，他正拿著一個布條快掉干凈的拖帕，仔仔細(xì)細(xì)的清理著每一個角落，這些花格子大理石瓷磚，被他清理得錚亮。

　　聽到余城的問話，他停下手中的活，用一雙大眼睛看著他，回答道：

　　“我覺得大家會生氣，不是因為對你女朋友是那位秦小月而嫉妒，而是因為昨天我問你的時候，你回答說不是。這在我們看來，你是擔(dān)心我們會嫉妒——會排擠你，才這樣說。但這樣的話，你實際上就太小看了我們，把大家都想象成一個壞人，或者說，你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一點，您說是不是？”

　　學(xué)霸不愧是是學(xué)霸，解釋來都這么的條理清晰，說完之后，他也拿著自己的書本，走出門外。

　　寢室里只剩下余城孤零零的一個人。

　　“被徹底孤立了呀！”他自言自語的說道，嘆出一口長長的氣，用頭向后點幾下墻壁，墻壁傳回沉悶的回音。

　　人生第一次，他感受到弱國無外交的悲痛，在強權(quán)面前，他是那么的弱小和無助；消費者可以輕而易舉的摧毀掉生產(chǎn)者，然而生產(chǎn)者除了自我毀滅，斷了對方的食物來源，似乎沒有別的其它辦法。

　　秦小月只不過用短短兩天時間，便輕松摧毀了他的日常生活，而且在剛剛的交鋒中，她甚至都還沒有拋出‘余城就是苦力怕’這個殺手锏，一旦這個被拋出，F(xiàn)22班——甚至是整個F一系的班，都將沒有他的立身之地。

　　設(shè)身處地想一想，周圍明明一個看起來很衰的同學(xué)隱藏實力呆在F班，自己不僅不會感到驚喜，還會因此而憤怒，因為你在把大家當(dāng)猴耍，以一種凌駕于一切人之上的優(yōu)越感在俯視著正在為了晉級而拼命奮斗的人。

　　而與之相對的，是永無止境的挑戰(zhàn)，各式各樣的挑戰(zhàn)。

　　而秦小月之所以不拋出殺手锏，也只是因為想借此當(dāng)做要挾的把柄——昨天晚上就不該貪那個手辦！

　　不，應(yīng)該說怪自己當(dāng)時沒有意識到這個叫秦小月女人的本質(zhì)，這是一個為了有趣什么事情都能干出來的女人。

　　掉落在床鋪上的灌湯包還冒著熱氣，像一只正躺在棉被上的肥貓，伸出手試圖拿起，但被燙了回來。不過內(nèi)心的悲痛比身體上的創(chuàng)傷來得更深層一些，索性直接忍著高溫，左手拿起灌湯包，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灌湯包一如既往的美味，但卻不符合此時此刻的胃口，草草幾口解決，恢復(fù)了一下心情。翻個身爬到床邊，將飯盒連帶著那瓶濃硫酸裝在一起，穿上黑色的襪子，套上紅黑相間的運動鞋，用刮胡刀刮掉早已經(jīng)被歲月磨去的胡子，把頭發(fā)梳成大人模樣，穿上帥氣的灰色帶絨衛(wèi)衣，現(xiàn)在他要去向秦小月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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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仍然密布著烏云，所以哪怕是清晨，整個世界仍然像是泡在淺綠色的硫酸亞鐵溶液中，光線暗淡，蕭瑟一片。

　　F20到F40班的男生寢室位于飄香路中段往外延伸的一個突出部，所以每天早上上學(xué)的時候，大約六百名學(xué)生從四棟宿舍樓里走出，像擠牙膏一般從狹窄的通道里走到飄香路，再從飄香路走到本班的教學(xué)樓。

　　平常這個時候，通道上應(yīng)該早已經(jīng)塞滿了人，但今天卻稍微點不同。在通道的正上方用一個拱形鐵架一塊巨型顯示屏，顯示屏上正播放著昨天晚上苦力怕大神和葉槐的對戰(zhàn)。

　　哪怕是已經(jīng)研究了無數(shù)遍，但這場足以載入史冊的對決仍然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導(dǎo)致顯示屏那邊像是加上了一個反向電場，降低了人行至此處的運動速度。

　　贊美聲、驚嘆聲、自嘆不如聲、高談闊論聲不絕于耳，給這個看上去有點荒涼的世界增添了些許熱度。

　　不過當(dāng)余城走下樓梯，來到空地的時候，所有人都停止了討論，目光有意無意的投向這邊，這讓一直奉行中庸之道的余城感到很難受。

　　珙泉高中，等級森嚴(yán)，不同的班級層次代表著不同的階級與圈子。一個F班的學(xué)生哪怕是和C級生粘上點關(guān)系，也要引發(fā)好打一陣討論，更別提和A班的人鬧出些緋聞。尤其是在經(jīng)過昨天晚上的A賽之后，秦小月的名氣已經(jīng)達(dá)到巔峰。

　　“要不要把秦小月宰了？”余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他只想著“如何在保證不留下任何線索的情況下把秦小月宰了?！?p>　　兩只手抓在衛(wèi)衣兩肩，用力向上一抖，使得套在衛(wèi)衣上的帽子成功落在頭上，迎著所有人若有如無的目光，他朝教室走去，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