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和太白同時到了地府,身后還跟著五百名天兵,穿著統(tǒng)一的銀白色甲胄,氣勢恢宏!
也不知道天界怎么就那么喜愛白色,地府的黑色多好看的,怎么就推廣不到天界呢。
閻君們齊聚閻君殿,等著楊戩和太白過來!
老大:“老三這貨,也不知道在天界跟誰學(xué)的,打扮的這么…嗯…不合他的性格……”
老二往外看了看,說道:“沒錯!沒錯!”
我也好奇的看了看,嚯!白色道袍,白色須發(fā),臉也白手也白,真是不好形容,微風(fēng)一吹,胡子微動,到頗有些仙風(fēng)道骨的意味。
只是,印象里的太白和眼前這個白發(fā)老頭實(shí)在不太契合,感覺怪怪的。
楊戩和太白并肩走進(jìn)閻君殿,楊戩看起來就正常多了,銀盔銀甲,豐神俊逸。太白么,怎么看眼神里都有些一絲洗不掉的猥瑣!
楊戩施禮,我們還禮。
“諸位閻君,楊戩奉命,領(lǐng)天兵五百,護(hù)衛(wèi)諸子西行!”
老大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就等著你們來了,千萬把他們照顧好,回來的時候別少了鬼!”
“閻君盡管放心,楊戩曉得?!?p> 老六道:“道君太過客氣,前些日子孟婆新做了兩種口味的湯,一會一起去嘗嘗!”
楊戩是金仙,酒對他沒用,只好請他喝湯了!
楊戩想了想,推辭道:“有命在身,不敢勞煩諸位閻君?!?p> 老六有一點(diǎn)點(diǎn)尷尬,太白眉毛挑了挑,說道:“道君不必如此緊張,反正還在咱們的地界上,孟婆湯是地府一絕!得嘗嘗!回頭還能給天上的仙子們帶些不是!”太白眼睛瞄了瞄月宮的位置。
楊戩悻悻道:“如此也好,便有勞諸位閻君了!”
我們都在桌子底下對太白豎了豎大拇指,論忽悠,地府的閻君就沒有超越太白的,現(xiàn)在口才最好的伊摯和太白比也要差上很多,可惜太白這貨是調(diào)不回來了,聽說他在天界混的輕松又愉快!
“咳咳”太白咳了兩聲,說道:“此次,還有一件事要問!”
眾閻君都看向他,他才對老二說道:“老二,天帝讓我問問你,一千多年前,你說在地府再等五百年,看看你轉(zhuǎn)世的老師,如今都一千多年了,看完了沒有?看完了感覺打調(diào)職報告!”
老二摸了摸腦袋,尷尬說道:“那個…回頭我給天帝寫個報告,我覺得地府現(xiàn)在正是用人之際,在地府做貢獻(xiàn)挺好的!”
太白白了他一眼。
老二對他老師的感情很深,他老師修為不高,但理念很高,高的連老大這個大羅金仙也看不懂。
老二的老師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轉(zhuǎn)世了三百多次,每次都是老大幫老二找的人。三百多次下到地府,都被老二留在在地府修行,但每一次修行一段時間之后,都會再選擇投胎,要于輪回之中尋找大道至理。
喝了三百多次孟婆湯,尋常的鬼別說最初的執(zhí)念了,連自己最近幾輩子的執(zhí)念都留不下來,我們都很好奇他是怎么保持三百多世都在追求一件事的,甚至一度懷疑他對孟婆湯某種抗體,為這事老大還特意檢查了一次,并沒有…
太白上天界的時候,天帝也想連老二一起調(diào)走,老二借再多陪陪他老師的借口推脫了,后來五百年過去了,封神啟動,地府人手不夠,天帝也就沒提,我們都當(dāng)是忘了,沒想到過了這么久又想起來了。
太白哼了一聲,故作高傲的說道:“你們這些地府的土鱉,怎么知道天界的事情,天界一共才過了兩年,天帝何等忙碌,兩年間還能記著老二,已經(jīng)是莫大恩寵!”
老大緊緊的攥著自己的手,控制著把太白一拳轟出去的欲望。
老六和老七死死的摁著老五,不讓他跳下去動武。
我和老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默默的在案上刻著字,我倆對視了一眼,互相點(diǎn)了點(diǎn)頭,事后算賬才是正道啊!
老二就沒那么客氣,一只鞋直接飛了下去,沒人看見他什么時候脫的鞋。
太白對迎面飛來的鞋子不屑一顧,單手一掃,直接掃落在地上。
“老二,別鬧,好像你是老大似的!”
老二臉色憋得通紅,楊戩在一旁當(dāng)什么都沒看見,對閻君們的交流表現(xiàn)的并不詫異,只是偶爾飄動的眼珠出賣了他。
老大按了按老二,微笑說道:“老三,你很久沒回來了,去看看老四吧,他現(xiàn)在…唉…”
老三忙換了一副沉重的嘴臉,道:“路是他自己選的,他既然選擇了情,自然要承受因此所失去的道,他既已棄了道,就不再是我的道友,我又何必見他?!?p> “唉”老七一聲長嘆,說道:“還是去看看吧,以后可能就看不到了…”
說罷,徑自站起身,離開了閻君殿。
見他離開,我們也都各自起身,只留下了老十招待楊戩在地府轉(zhuǎn)轉(zhuǎn),順便帶他去見蘇秦組織的諸子聯(lián)盟。對外交流這種事屬于邦交,閻君們也就他有點(diǎn)經(jīng)驗(yàn),雖然他的經(jīng)驗(yàn)只有那么三點(diǎn)。
不服就打,打到服為止。
打不贏就先裝慫,等到能打贏的時候再打,打到服為止。
打服了之后,隔幾年再打一次,提醒一下對方繼續(xù)服下去。
雖然不太適用于神仙之間的交流,但總比沒經(jīng)驗(yàn)的強(qiáng)。
懷城現(xiàn)在的管理,已經(jīng)盡數(shù)交給了扶蘇,妲己作為文書協(xié)同,我正在考慮要不要提議扶蘇來做懷城的主官,我好回閻君殿接著偷懶。
只是想到這樣的話,必然會更改地府的任職制度,其他十一座城池也必然需要閻君們?nèi)蚊碌墓賳T,就暫時止住了念頭,像扶蘇這樣能辦事的鬼還是太少了。
扶蘇最近倒是動力十足,上次他和嬴政還有姬昌父子聊的很愉快,現(xiàn)在正在努力的大展宏圖,這孩子在人間的時候?qū)嵲谑翘锴?,什么都還沒做呢,就被弄死了。
聽說嬴政現(xiàn)在準(zhǔn)備了十幾種兵器,打算在胡亥身上依次試一試,商鞅和張儀為此事特意找了墨子,墨子很痛快的做了幾種大型器械給他們,真是無法想象胡亥落在他老爹手里會是什么下場。
扶蘇和妲己又在喝酒,我看見的時候,兩個人各自攤在樓頂?shù)牡厣?,形態(tài)狼狽的很。
杜康的酒口味越來越多了,都是各種水果的味道,扶蘇和妲己是杜康最忠實(shí)的顧客之二,赫然成了兩個酒鬼,倒還不爛,每次都知道給錢。還知道拿回來喝,不讓外鬼看見醉態(tài)。
看了看醉倒的兩個人,搖了搖頭,默默的站在邊緣處,看向忘川,老四和婦好還在那里。忘川的水,還是萬年不變的苦寒,二人卻不把這些當(dāng)回事,只是有時窮極無聊,會托我們帶著書籍過去。
太白還是去了,他終究只是嘴上不服輸。
“你們都別看了,我放不下舊友行不行!”太白在對著四面八方的空氣喊著。
我當(dāng)沒聽見,接著看。
太白又放了個法術(shù),屏蔽了金仙以下的感官,他居然害羞的緊!那更要看看了!
老四不太吃驚太白的到來,神色和忘川水一樣,波瀾不起。
“你來了?我以為還要等個幾百年!老八呢?他怎么沒來?”
太白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說道:“我是有公干,老八還在他的東極青華大帝府忙著,天界沒有地府這么輕松?!?p> 老八笑道:“我還以為都和你一樣呢,聽老八說你現(xiàn)在每天閑的很!”
太白也笑了,道:“那是我聰明!天界像我這樣聰明的可不多?!?p> “是啊,以前的九位閻君里,你是最聰明的,也是最會忽悠的!”
“什么忽悠!我那叫捭闔縱橫,鬼谷子的書你看了沒有?我倒是比他這個縱橫家鼻祖還早上一些!”
老八擁了擁有些顫抖的婦好,她還是沒適應(yīng)忘川水的寒冷。
“書我看了,很不錯,但和你絕對不是一家,人家玩的比你大多了,你也就忽悠個小鬼!”
太白挑了挑眉毛,說道:“誰說的,他能忽悠神仙么?我能!還是我境界高!”
一個神仙一個凡鬼!在那里討論了半天縱橫捭闔,讓我這個看客看的很沒意思!
太白又鬼扯了很多,比老四這個凡鬼扯的還多。
“老四,堅持下去吧,選擇的路總是要走完的。你原本也是修行人,知道修行的不易,既然選擇了情,就別讓你放棄的修行沒有價值。”
老四微笑著不說話,婦好緊緊的抱住他,說道:“多謝星君了,你放心,我們兩個會堅持下去的。其實(shí),我們也并不覺得忘川有多苦?!?p> 太白不再說話,默默的轉(zhuǎn)過身,眼角滑下一滴淚水,輕輕的滴落在忘川的河岸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四和一直看著太白離開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遠(yuǎn)方。
“謝謝你,為我舍棄了這么多。”婦好趴在老四的耳邊說著。
“你不也是一樣,舍棄的并不比我少?!?p>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太白流淚,這個嬉皮笑臉、為老不尊的神仙,居然也會流淚。老四的事,真的在我們所有人的心里種下了悲傷的種子,而我們也在漫長的生命里重新感受到了悲傷的滋味。
厚重的云彩遮住了忘川的天空,地府原本就有的陰郁氣息,在這天氣下,像是放大了無數(shù)倍,難以言語的情緒充斥了我的心頭,讓我久久的站立,看著遠(yuǎn)方,不言不語。
“君上,你回來了,怎么不叫醒我們?”
不知何時,妲己站在我的身后,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看了看她,醉酒所帶來的緋紅還未從臉上完全退卻,原本平滑的衣衫被她壓的滿是褶皺,幾縷散亂的頭發(fā)遮住她原本令人驚艷的容貌。
“你們喝的太醉了,不該這樣醺酒的?!?p> 妲己討好的晃動我的袖子,說道:“這不是開心嘛!咱們的懷城現(xiàn)在是所有城池里經(jīng)營的最好的!稅收的最多!秩序也最為有序!”
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這都是你和扶蘇的功勞,只是再開心也不要飲酒過度,杜康的酒卻是地府的一樣好東西,但再好的東西也不能貪多。你總該聽說過‘天之道,損有余而補(bǔ)不足’,這萬事萬物都是不可貪多的?!?p> “嘻嘻!”妲己嬉笑道:“當(dāng)然知道,這是道祖的道德經(jīng)嘛!可是君上別忘了,后面還有一句‘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
“狡辯!別忘了后面‘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邪’想要得道,豈能守世間俗人之道?!?p> “君上說的對!我聽君上的!”
我搖了搖頭,真是拿她沒辦法。看了看扶蘇,還在地上趴著。他這些日子實(shí)在是醉過太多次了,想來心里
把扶蘇送回房間,又回到樓頂,草蓬被我放了一顆避塵珠,和之前并未有太大的區(qū)別,妲己依舊在每天收拾著這里,角落里堆放的竹簡又多了一些,是諸子們在地府的新作。
范蠡真的是個奇才,活著的時候輔越王勾踐滅吳,功成而身退,居家致富,屢次散盡家財,也屢次富可敵國。沒想到死了之后,還是這樣的會做生意,目前又成了地府排名前列的富豪。在修行上也不弱于當(dāng)初的伊摯,和莊子鬼谷子并列為諸子中的三位地仙,離天仙越來越近。
西施前些日子被從地獄放了出來,范蠡帶著許多隨從去接她,他現(xiàn)在的產(chǎn)業(yè)很大,雇了很多的小鬼。西施看見他的時候,情緒似乎很復(fù)雜,有些愛慕,有些愧疚,有些不安,有些慌亂。
范蠡對她很禮遇,分給她房舍,財富,派了好些女鬼去照顧她,這讓我們一度懷疑范蠡當(dāng)初說的是不是假話。他會不會真的愛上西施,并為此放棄修行。好在范蠡的修為依舊在增長,給我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蘇秦和諸子們很開心的打包了行裝,其實(shí)沒什么好拿的,就是人手一個箱子,根據(jù)我們之前的觀察,里面裝著武器的可能性遠(yuǎn)遠(yuǎn)大于生活用品。
太白從忘川回來之后,很快就和我們辭行,我們都知道他是不想再留在地府,這里關(guān)于老四的記憶實(shí)在是太多了些。
楊戩在老六的引路下品嘗了地府一絕,贊不絕口,特意派人往天界送了幾份,也不知道都是送給誰的,但我想月宮那里總是最有一份的。
楊戩帶著有些低迷的太白和充滿雄心壯志的諸子們一起走了,從閻君殿開始出發(fā),一路向西,他們的第一站是佛界,然后是玄天勾陳上帝之前去過的兩處不知名的神界,聽說那里的主神一個姓宙一個姓奧,真是兩個少見的姓氏。
我也很想去看看啊,去那兩個神界,還有更為遙遠(yuǎn)的極西,去走一遍女媧娘娘曾經(jīng)走過的路,看一看這天地到底有多廣闊,看一看別處的神仙,是不是也如我們這般枯燥無趣。
送別了楊戩他們,我們坐在閻君殿里不言語。太白去看過老四之后,帶來了一種讓神仙感到壓抑的情緒。
老二有些忍受不住,故意大笑著說道:“你們看見老三那滴眼淚沒有?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了,居然還會流眼淚!”
老六打著精神說道:“他哭了?我沒看見,被他屏蔽了視線,快講講!”
老五和老七也在一旁附和,老二正待開口,卻見老大擺了擺手。
“不用那么麻煩,我用鏡子把那一幕留存了,直接看!”
伊摯瞪大眼睛,問道:“鏡子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個功能?”
老大頗為自傲,說道:“我之前閑著沒事的時候添進(jìn)去的,沒想到正好在老三這里用上!”
眾閻君們開始圍觀太白流淚的場面。
太白轉(zhuǎn)身落淚的時候,閻君們都笑不出來了,連最忍受不了傷感的老二也沉默的像個孩子。一切歡笑的偽裝就像一層糊窗戶的紙,被太白的這滴眼淚輕輕打穿,顯現(xiàn)出背后的壓抑與空洞。
我突然想到了地府的天氣,這陰晴有序的日子不也是一層窗戶紙么,背后依舊是陰沉了無數(shù)年的黑暗天空,這層窗戶紙,會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天,也被眼淚打穿呢?那時候的地府,會不會也如今日的閻君殿一樣,充斥著沉默與傷感。